冬日, 裹着暖阳的微风温柔拂过少女脸畔,轻轻撩起她柔顺的长发。
丹思柔渐渐慢下来,速度回归到之前。
姜禾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 缓缓跟在少女身侧。
脚步轻的如风一样,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她们中间隔着一个身位, 旁人看来,以为她们不是一起的, 又以为她们是一起的,因为不论少女去到哪儿,身旁都会紧随着这个人。
姜禾不知道丹思柔现在在想什么,就这样陪着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估计是要,步行回家?
不知不觉, 翻过桥梁,桥东边是东城最为繁华的几个区域,桥西边, 名胜古迹居多,这儿也紧邻着东城最大的一座公园。
公园入口修建得无比壮阔,两侧石柱架起一道石拱门,上面镶嵌着东阖公园几个字样。
入口处一眼便能见到里面广场一群小朋友在嬉戏, 姜禾见状抬头望了一眼, 没想到竟然走到了这里。
她张了张唇, 叫住丹思柔, “要不要进去看一下?”
丹思柔看了一眼里边的光景,略微踌躇片刻,意外地点了点头:“嗯。”
姜禾微抿嘴唇。
这是当初小姨让她来交朋友的地方, 也是第一次见到丹思柔的地方。
一晃,时间过去近十年。
来这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小孩长成了大人,大人成为了社会的中流砥柱。时过境迁,只有这些花草建筑还是老样子。
丹思柔的心情也不能说是太好,只是没有姜禾所认为的那样沉重。
周廷琛的事情对她而言多少还是有点影响,她需要一点时间来释怀。
所以姜禾问她要不要进来看一下的时候,她想了想便同意了。
两人并肩进入公园里面,门口处有老人在贩卖氢气球,时不时窜过来的小孩好像随时会不小心撞人身上。
“以前来过这里吗?”姜禾故意闲聊着问道。
丹思柔说道:“小时候经常来。”
姜禾默了默,道:“有段时间我也经常来。”
“是吗。”丹思柔轻声喃喃。
她偏头看了一眼,右畔湖面上,微风掀起一圈圈涟漪,阳光落在水面折射粼粼波光,湖景美好,她的心境却像对岸萧条的树木一样。
想不明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她,温婉恬静的妈妈,稳重可靠的爸爸,如今,要么是阴阳两隔,要么是幽闭抑郁,就连周廷琛也不是记忆中的感觉。
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反转,每到夜深人静时她也想过放弃,第二天晨曦微亮,好像又觉得能够坚持。生活就是这样周而复始,不知不觉也走过来了。
不需要依靠别人,她依旧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
但有时候,也会觉得孤独。
随即她又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有这样的想法了,短暂的抑郁是人之常情,这样的负面情绪会如过往一样随着第二天黎明到来烟消云散。
不知不觉,来到公园右侧拐角处。
这里遍布许多健身器材,也有少部分提供给小孩子的游乐设施,偌大的广场便于开展各种各样的游戏,因此特别受小朋友的欢迎。
姜禾触景生情,小时候在这里坐过的秋千依旧如新,路过时,她鬼使神差地说道:“丹思柔,我想要坐一下。”
丹思柔走在前面,回眸看了一眼,淡声说道:“好。”
冬日的阳光不足以温暖这硬硬的铁板,姜禾坐在上面,一丝冰冷透过薄薄意料镀到身上,她却浑然未觉,目视着远方嬉戏的小朋友,时不时地用脚蹬一下地面,整个人便随着铁索摆荡。
玩了一会儿,她停下来,匀了抹笑容,对丹思柔说道:“以前我就经常坐在这里,看着别人在这里玩游戏。”
丹思柔坐在旁边的秋千上,就着这话问道:“怎么不一起玩?”
“因为没人跟我玩。”姜禾收回眸光,淡淡说道。
丹思柔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回味着姜禾这番话,倒也觉得正常,于是善意地帮她找问题:“你总是不说话,看上去也冷冷的,别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你。”
姜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默了会儿,忽然望向少女,诚挚说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人跟我玩。”
丹思柔歪歪头,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姜禾看向她的眸光里蕴藏着些许温存,“以前有过一个女孩,她对我很好,热情地邀请我跟她一起。她很喜欢笑,人也很温柔,因为她,我第一次在这里跟人一起玩游戏。”
丹思柔轻笑了一下,道:“后来呢?”
“后来...”姜禾眼帘微垂,“我以为自己是特殊的,但其实只是因为她对每个人都很热情。之后又发生了一些变故,我也没在东城生活了,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高中再次邂逅,甚至还建立过一些亲密联系。
这些姜禾都藏在了心里。
丹思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替姜禾感到一丝遗憾,安慰道:“也许她也记得你,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只不过间隔太久遇见过太多人样貌也发生了变化,一时认不出来而已。”
“她应该不记得了。”姜禾苦笑道。
不是应该,是肯定,毕竟现在就坐在她面前都不记得.......
姜禾遥望着远方粼粼湖面,深吸口气,说道:“我们最后是因为一些不愉快才走散的。不...其实只是我单方面的不愉快。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交流,也不擅长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甚至我还很小心眼......”
因为嫉妒周廷琛,因为埋怨她当年的行为,所以在她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在种种肮脏想法之下选择成全自己的欲念。
姜禾甚至无法将这些话说出口。
后悔泛着苦涩深深萦绕在她心里,挥之不去,饱受煎熬。
丹思柔却是微微笑了笑,安慰她道:“都好起来了,现在你身边也不缺朋友了吧。”
她想到了周以,这人对姜禾可以用忠诚来形容。
早在签订协议之前她便对姜禾有所耳闻,听说认识校外许多人,听说很不服管教一个女生经常和人打架。她的名号如雷贯耳,一度被认为是多么棘手的存在,但其实,只说在青语这段时光,除了迟到旷课也没怎么犯过其他事。
“我觉得你跟她一样。”姜禾抬起头,忽然说道。
“我?”丹思柔不可思议,有些嘲弄般轻声置否:“别开玩笑了,我对你,并没有那么好。”
她自己也知道。
之前一直逃避姜禾,冷淡姜禾。
姜禾难道感受不到吗。
所以在她看来,无疑是这家伙故意这么说。
“我说的是真的!”姜禾急的双眼睁成浑圆,无比真挚。
丹思柔眨了眨眼,轻轻一笑,“然后,又是因为我的信息素跟你契合,让你产生好感了?”
“......”姜禾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诧然无言,“对不起。”
丹思柔噗嗤笑出来,“跟你开玩笑的。”眉眼弯弯,眼睛似一道月牙,阳光溢进来显得万分温柔。
或许是因为那件事之后学会坦然面对彻底打开心房,也或许是姜禾反常地对她吐露心里的秘密无形中拉近了一些距离,以至于她竟然拿着以前发生过的不愉快调侃姜禾。
姜禾晃了晃心神。
少女的样子与记忆中的交叠,好像回到初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如这般热情。
阳光渐渐被厚厚的云层遮掩,冬天昼短夜长,湛蓝的天空骤减暗沉。
凝重的氛围因为一番交谈颇为融洽起来,却在这时,丹思柔眼角蕴含的笑意散开,望向女孩说道:“姜禾,我要回去了。”
“嗯?”姜禾有些意犹未尽,但见天色不早,便点了点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