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淳很快放下筷子, 低头看向手机。
得到这样的回复在唐淳的意料之内，他简单回了个OK的手势，然后切到招聘软件发布了一条雇佣经纪人的信息。
做这些事没花多长时间, 柏文宴却先等不及了。
既然面已经煮好, 也没有不合胃口的表现，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柏文宴正要开口提, 却被唐淳抢先说道：“会开车吗？”
又是这样的问题。
他到底什么意思？
如果想要捉弄他羞辱他，那很好, 他确实要受够了。
柏文宴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最后的耐心点了点头，“会, 然后呢？”
唐淳没再说话。
他当然知道柏文宴会开车。
而且不止这些。
小说里提过柏文宴的身世, 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 其实仅仅是个私生子, 虽然也姓柏, 但在柏家基本毫无地位。
至少前二十年里，柏文宴都是透明式的成长。父亲并不缺他一个私生子，母亲整日盘算着怎么从柏父手里多捞点钱，柏家金尊玉贵的小姐少爷一大堆，整个柏家上下, 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饿了没人管饭, 冷了没人添衣，凡事自己动手，日复一日, 也就逐渐养成了样样精通的本领。
如果他不说, 估计没人知道柏文宴专业按摩师的证都拿到过。
不过即便柏文宴什么都不会，唐淳也会想办法逼他为自己做事。
他又不像池煜可以当摇钱树, 柏氏树大根深，已经毫无投资的可能性，既然不能赚钱，那就多干点活，不用白不用。
眼见餐桌上只剩下唐淳继续吃面的声音，柏文宴耐心尽失。
刚才他能留下来任听差遣，只是想感谢唐淳救了他一次，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任由对方摆布。
“唐老板，如果没有其他的事……”
“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话等我吃完了再说。”
唐淳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冷淡到了极点，不耐烦的气息僵持在两人之间，冻得邱寰宇完全不敢发出声音。
结果唐淳还是cue了他，“不是没吃早饭吗？这碗我没碰过，别浪费。”
邱寰宇一脸懵：“？”
关我什么事啊喂！
想是这么想，但邱寰宇还是乖乖顺从地提起了筷子，他们家除了他妈，他最听的还是唐淳，尤其是见识过唐淳在节目里的表现后，邱寰宇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好都别得罪他哥。
柏文宴看着那碗快要坨成一团的面，心底冷笑了一声。
可不是没碰过么。
刚才分明嫌弃得要命。
好不容易等唐淳吃完，只见他慢悠悠抽了张纸巾擦嘴，动作轻柔又优雅，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吃的只是一碗简单朴素的面条，而不是什么法式高级餐点。
柏文宴一直站在身侧，从他的视角看去，恰好能最完美地呈现对方的面部优越度。
怎么说呢。
无论心底有多么排斥这个人的行径，柏文宴总是会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把这种排斥和厌恶降低到百分之六十。
就好比现在，他明明是个惯性急躁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等待的时候对方仍然悠哉悠哉，可此时此刻，目光却总是忍不住沉浸在唐淳的一举一动中，仿佛在欣赏什么世界名画。
慢条斯理把手也擦干净后，唐淳才终于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然后停在门口，弯腰在门侧的柜子开始翻找。
他在家一向穿得很少，别墅到处都有空调，也不会觉得冷，此时身上就挂着一件黑色衬衫，衣领半开，松松垮垮，弯下腰的时候会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肢。
柏文宴被那抹雪白晃的神情微恍，不自觉隔着空气丈量起围度。
……用两只手应该能完全掐住。
唐淳从柜子里拎出一串钥匙。
他回过头，举了举，发出叮当响声，懒洋洋道：“会开车就载我一程。”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好像会开车就得为他开车，丝毫没有留下拒绝的余地。
邱寰宇哑声张了张嘴，注意到唐淳的眼神警告后又立马闭住。
以前都是他来开车，他哥肯定知道他会开车。
所以他哥这次绝对是故意的。
让一向眼高于顶的柏文宴给自己当司机，亏他哥想的出来。
真是个人才。
邱寰宇默默感叹，转头就看见柏文宴迈着腿过去了。
？？
还真开啊？！
“出去这个门我就不会回来了。”柏文宴走到唐淳面前，接过他挂在食指上的钥匙，清清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唐淳没回话，挑了下眉，像是并不在乎他会不会回来一样，径直转身拿了件外套就要往外走。
刚迈出去一步，又忽地停住，在衣架上随便扯了件衣服下来扔给柏文宴。
“穿上。”
柏文宴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半身什么也没穿，裹着这些渗血的纱布出门，恐怕会吓死一堆人。
他换了只手接过衣服，掂了掂重量，一个抬手就把衣服套了进去。
明明在唐淳身上还稍显宽大的卫衣，穿在柏文宴身上，瞬间变成贴身秋衣即视感。
可见体型差。
两人都要走，邱寰宇不可能还留在这里，他立马放下碗想要跟上去。
一抬脚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卧槽怎么有这么大一圈血迹！
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只顾着往餐厅这边跑，根本没注意到客厅的位置，现在往外走反而一眼瞥到了。
难道昨天……
邱寰宇被自己的□□幻想吓了一跳，连忙打住，下意识询问出声：“那是什么？”
还没走出门的柏文宴回头看了眼，轻描淡写道：“我的血。”
邱寰宇：“？？？”
你妈。
能不能别说这么恐怖！！
要吓腿软了！！！
－
唐淳有很多辆车。
除去原主之前没眼光买的那些只有表面没有内里的豪车，唐淳自己又陆续从海外各地买了几辆。
今天挑给柏文宴试开的是最便宜的那辆黑色迈巴赫。
柏文宴先去车库熟悉了一下手感，很快就把车开了出来，停在门口的台阶前，唐淳却迟迟没有动静，邱寰宇也跟着不敢有动静。
柏文宴摇下车窗，“怎么不上车？”
唐淳不慌不忙穿好外套，看了他一眼，“司机忘了开门。”
柏文宴：“……”
还真把他当司机了是吧。
柏文宴气得牙痒，身体却很诚实地下了车，再毕恭毕敬给人开了门，头一回体验到当司机的真实感受。
唐淳对此还算满意，拢了拢外套坐进去，然后把打算挤进来的邱寰宇挡在车门外。
“不用跟，你去替我办件事。”
唐淳招了招手，把邱寰宇叫到耳边，低语了几句。
坐在驾驶位的柏文宴抬头看着后视镜，目光一直盯着唐淳转头说话时脖颈处凸出来的青筋，久久不能移开。
等到唐淳转过来的时候，才飞快收回视线，云淡风轻地询问：“去哪？”
唐淳：“清风阁茶馆。”
听到这个地点，柏文宴转方向盘的动作停顿了下。
他没去过这个地方，导航地图搜索了下，上面显示和他晚点想去的地方正好顺路。
柏文宴终于没那么抵触，狠狠踩了一脚油门飞驰出去。
到了地方，也许是刚才的僵持让柏文宴长了记性，他下了车第一件事就是帮唐淳打开车门。
全程没有动手的唐淳表示还算满意。
他率先进了茶馆，有服务员在门口迎候，正打算领他们去找一个空茶室，谁知唐淳摆了摆手，“之前订了位置的，我们自己去就行。”
服务员闻言识趣地退到一旁，给他们让路。
唐淳带着柏文宴熟门熟路地拐过两条廊道，很快找到“清风雅律”。
“这里的祁门红茶还可以，如果之前没有喝茶的习惯可以试试。”唐淳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边摆弄了下茶具边推荐道。
柏文宴很少接触茶文化，以前办公室偶尔来客时助理会用泡上一壶，但他几乎不喝，也没什么时间专门到这样的茶馆来细细品味。
唐淳心里清楚他这方面是个小白，也没打算跟他讨论这个，径直按了呼叫铃点单。
照常点了红茶和一些茶点后，唐淳站起身先在旁边的洗手盅上洗了个手，随后又坐回来开始温杯洁具。
柏文宴看着他慢悠悠的动作，郁躁的心情再一次涌上心头。
“如果你只是想喝茶的话，我恐怕没功夫陪你，我急着去见一个人。”柏文宴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就这么丢下他一个人可能不太好，临了又补充道：“晚点再送你回去。”
唐淳依旧慢吞吞地倒着水，不过这次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要见的人，也许就在这里。”
柏文宴皱眉，“什么意思？”
唐淳收回视线，垂眸道：“走出门往右拐经过第一扇门，你会听到你想听的。”
柏文宴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足够驱使柏文宴站起身一字一句照做。
完全经过那扇门的时候，柏文宴终于明白了唐淳这句话的意思——
茶室为了通风透气，隔音一般都是不会很好，他在那扇门前隐约听到了曾经最信赖的好友的声音，夹杂昨天雇佣打手将他逼至穷巷的仇家的笑声。
两个人谈话的氛围听起来很和谐。
柏文宴也终于明白唐淳带他来这里的目的。
一瞬间的难以置信和愤怒涌了上来，这种受背叛的滋味狠狠冲击着柏文宴的胸口，他闷得喘不上气来，沉重地转过身，恨不得下一秒就冲进门，抓着好友的衣领质问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而转过身的一瞬间。
柏文宴看见唐淳出现在另一扇门的位置，语气平静地问他：“茶已经上了，要不要先喝一杯？”
柏文宴微微一怔。
所有失去的理智在这一刻倾数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