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结束后,观众纷纷离场。

  少部分人会在后台出口蹲嘉宾。

  唐淳并没有这样的特殊爱好,抬脚就走向了观众出口。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池煜会出现在那里。

  好在他出来得晚,这个时候出口已经没什么人了,偶尔路过一两个也是工作人员。

  池煜就这么直白坦诚地站在他面前,仿佛根本没看见别人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只是紧盯着唐淳,漆黑的眼底不知道蕴藏着什么情绪。

  是来向他表明自己不会屈从于他的决心吗?

  唐淳这样想着,脸上依旧云淡风轻,笑着客套道:“池先生,好久不见。”

  “并没有多久。”池煜清冷的声音里隐隐带着某种倔强感,他顿了下,解释说:“上次在圣金国际,我们就见过。”

  唐淳闻言挑了下眉。

  这段话透露出一个信息——池煜应该已经知道上次在圣金国际大酒店的时候,是自己救的他了。

  真好。

  唐淳对此有些满意,笑意愈浓,语气却依旧客气,“看来池先生的记性比我好点。”

  池煜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这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唐老板”会说出来的话。

  他垂下眼,沉默了会儿,才慢吞吞问道:“导演没有必要主动找上门……是你让他来的?”

  唐淳不可置否道:“确实是我,但并不全是因为我。”

  他说:“导演很欣赏你的演技,很希望你能够参加他的节目。”

  所以想要通过亲自上门的方式说服你。

  闻言,池煜看着他沉默了许久。

  他并没有否认他为自己做了什么。

  按理来说,池煜应该产生一些……起码是一丁点的厌恶和抵触情绪。

  可池煜没有。

  相反的,他觉得自己好像能够接受唐淳的帮助。

  想到这里,池煜又忍不住低下头去,过了会儿才径直问出口:“唐先生,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蓦地抬起头,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宛如高山雪水,明亮坚定,让人觉得不可忽视。

  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个问题或许并不重要。

  但在池煜这里,却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唐淳有理由怀疑,如果今天不给出个说法,对方估计不会轻易让他走。

  小说里池煜也确实是这样执拗的性格。

  想了想,唐淳抬手捋了下发尾,淡然说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理由,如果非要我说的话,大概就像是顺手买一张彩票,以低付出赌高回报而已。”

  以低付出赌高回报。

  池煜默默在心底咀嚼着这段话。

  他虽然不是很懂人情世故,却也明白商人都讲究一个利字,从莫远身上就能看到这一点。

  唐淳既然是个商人,那自然也会本能逐利。他看中他的潜力,觉得在他身上砸一点钱就能换取更多的钱,所以帮助他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一切,自然也就解释得通。

  唐淳并不是觊觎他,而是想靠他获取利益。

  想清楚这一点后,池煜垂下眼睫,本该庆幸的他眼底没有丝毫喜悦,反倒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当然,如果池先生觉得我是因为其他原因帮你……也不是不可以。”

  为了更符合自己的人设,唐淳故意补充了这么一句。

  他笑着说这话时语气很随意,神情也玩味得很,但在池煜的视角,却只看到他白皙的脖颈因为偏头的动作露出一截,有些过分惹眼,完全遮盖了他的神情。

  这抹白色最终隐没在唐淳里面穿着的衬衣下。

  池煜盯着隐没的位置微微出神,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什么,连忙收回视线。

  他咽了下口水,抿了抿唇说道:“那希望你能如愿以偿吧。”

  相比于觊觎他本身,这种只想在他身上获得正当利益回报的帮助,对池煜来说,反而好受得多。

  唐淳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深意,就看见池煜转身离开。

  夕阳映射着他笔直清瘦的背影,微风吹拂起衣角,劲瘦的腰肢稍稍显露出来。

  和唐淳不一样,池煜有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永远整洁的衣领,永远扣到最顶端的扣子。

  所有的规规矩矩就像池煜这个人一样,内敛,沉闷,不懂变通,甚至执拗。

  但他内心强大,坚守热爱,从不逾矩,又懂得知恩图报。

  就像高山上的雪,看似疏冷寡淡,实则温暖徐缓,清新甘甜。

  这大概就是主角的特质吧。

  唐淳轻哂了下,回想起池煜刚才那句话,琢磨出对方应该是接受他的帮助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忽然想起某本书里的一句话——

  【亲爱的先生,接下来,就请让我为你铺一条光明灿烂的伟大之路吧。】

  用在此刻,似乎很是应景。

  -

  上车前,唐淳先发了条消息给邱寰宇,约他一起去打高尔夫球。

  看了一天的表演,腿都坐麻了。

  得找个地方松动松动。

  出发之前,唐淳特地预定了南城最贵最大的那家球场。

  反正他给原主省了这么多钱,不花点也过意不去吧?

  邱寰宇家刚好离得近,唐淳赶到的时候,邱寰宇已经在门外候着了,脸上挂着一个不是很能理解的表情站在路灯下。

  “哥,不是我说,你还真是我见过第一个在晚上打高尔夫球的有钱人。”

  唐淳走进门,毫不谦虚道:“我确实有钱。”

  邱寰宇默默感叹。

  独立户就是好啊。

  这家球场之所以贵,除了装修豪横,草坪占地面积大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室内球场可以做到亮堂如室外。

  是夜晚客户的最佳首选。

  唐淳去前台简单办理了一下,发现原主早就在这家店办了年会。

  但几乎没怎么来消费过。

  唐淳没多想,换了身简便的衣服,就拉着邱寰宇去了室内球场。

  这家店的面积比他想象得要大。

  从前台大厅到球场,还要经过一道玻璃长廊。

  由于室内球场仅有一个,晚上来的客人只能共用,但是会用简单的栅栏隔开,分为数间,大家各玩各的,这么大面积倒也互不干扰。

  唐淳挑了根手感不错的球杆,对准脚旁立着的小球,侧身甩着球杆用力一击。

  一杆进洞。

  给邱寰宇都看傻了。

  他倏地站起身,把唐淳吓了一跳,“哥,你怎么连这个也会?!”

  唐淳抬了下眼。

  小时候爷爷手把手教他的。

  但原主幼时一直流落在外,连碰高尔夫球杆的机会都没有。

  这要怎么解释?

  想了想,唐淳编了个理由:“以前学校举办过高尔夫球赛,跟人随便学的。”

  “你们学校还有高尔夫球场?”邱寰宇嚅喃了下,唐淳以为他会起疑,但他根本没多想,反而还竖起大拇指,不吝夸奖:“哥你真牛。”

  唐淳:“……”

  算了,还是专心打球吧。

  他又击飞一个球,依旧一杆进洞,而且距离更远。

  邱寰宇看他哥打得这么轻松,跃跃欲试,随手拿了个杆也凑过来。

  但高尔夫球看似简单,实则非常讲究力道方向,邱寰宇抓着球杆甩第一下没打中,甩第二下球杆飞了,甩第三下……直接把球打到另一边去了。

  凉凉。

  过来的时候唐淳就看见隔壁也有人在打高尔夫。

  果然,不出两秒,隔壁就传出一声怒吼:“操TM会不会玩啊?!”

  邱寰宇傻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飞快抱住唐淳的大腿:“哥!救命!”

  唐淳翻了个白眼。

  一时间无比后悔约邱寰宇过来。

  没等唐淳想好要怎么跑路,隔壁的人就踹门而入了。

  也不是踹,就是推门的力道……稍微有些粗鲁。

  为首的那个穿着花衬衫,看着年纪不大,但脾气大得很,一进来就骂骂咧咧:“怎么什么人都能进啊?这球场还能不能开了?”

  但他很快看见站在草坪上的唐淳。

  突然就笑了出来,“哟,这不是唐老板吗?好久不见,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菜啊!”

  唐淳:?

  到底有多少人看原主不爽?

  不好直接问他是谁,唐淳只好回道:“惭愧。”

  花衬衫笑得更大声了,“哎哟哟,这还装起来?”

  站在他旁边的两位跟着笑了起来。

  唐淳没再吭声。

  花衬衫继续透露自己的信息,嘲讽道:“上次就警告过你这么菜就别来了,怎么还不死心?真以为多来几次宴哥就能多看你一眼了?”

  yan(第四声)哥?

  唐淳神情变了变。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宴”吧?

  花衬衫见他神情微变,还以为他是心虚了,于是变本加厉道:“我们宴哥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这是柏家的球场,劝你自己麻溜滚蛋,不然让保安把你赶出去!”

  柏家?

  宴哥?

  全名连起来应该就是主角之一的——柏文宴吧。

  唐淳苦涩一笑。

  邱寰宇叫苦不迭,“忘记南城只有柏家才有这么大的夜间球场了,哥,咱俩这次玩完了……”

  很显然,邱寰宇也知道原主和柏文宴的关系。

  但唐淳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碰上第二位主角……的朋友。

  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仔细审视了一下这三个人的样貌。

  嗯……都挺泯然众人的。

  应该不是主角。

  只要不是主角,就还得罪的起。

  唐淳悬着的心逐渐放下,淡淡道:“我们只是来打高尔夫球的,无论这是谁家的球场,都没有随意赶走客人的道理吧?”

  花衬衫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嗤笑道:“就你?还打高尔夫?刚刚那球是你打的吧?砸我兄弟头上了你知道吗?”

  唐淳轻轻瞥了一眼花衬衫手指着的人,对方正捂着头龇牙咧嘴,能看出来挺疼的。

  邱寰宇头一次这么英勇地站了出来,估计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自爆:“是我砸的。”

  唐淳在心底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勇于承担责任,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花衬衫嘴硬道:“有什么区别?这只能说明你俩一样菜。”

  唐淳眯了下眼。

  污蔑他什么都可以。

  唯独菜,不可以。

  他找了根发圈,把头发全部拢在脑后,只有额前一点碎发,恰好遮去他眼底的晦暗。

  依旧是那个趁手的球杆,唐淳随手捡了个球摆在草地上,慢条斯理地撩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而后握着球杆在空中甩出几个完美的曲线,动作极其优雅美观。

  “嘭”地一声。

  橡胶球体抛向上空,在众人的目光中沿着完美曲线落进洞口。

  又是一杆进洞!

  邱寰宇激动地跳脚,甚至想跟唐淳来一个击掌。

  然而唐淳只是微微抬了下眼,朝花衬衫温和又挑衅地笑道:“这也叫菜么?”

  花衬衫登时哑口无言。

  ·

  玻璃廊道上方,二楼站着两个人影。

  个头稍矮些的那个微微颔首,有些困惑道:“柏哥,这怎么看着……挺厉害的啊?”

  被称作“柏哥”的男人皱了下眉,没兴致再继续看下去,转过身,留下一句“那又怎么样”后扬长而去。

  那又怎么样?

  再优秀的球技也掩盖不了这个人恶臭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