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拉响的一瞬间。

  唐淳抬起那张绝美的脸庞,在清冷的灯光下,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惊愕表情。

  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响声震到。

  他们纷纷转过身来,一回头就看见令人眩目的红灯闪烁。

  “搞什么鬼啊?!”

  “这什么情况啊?”

  “这玩意儿怎么响的?”

  “我操这响得也太是时候了吧……我他妈都要脱了……”

  嘈杂的不满声此起彼伏。

  直到有人注意到唐淳。

  正要开口质问,就听他主动解释道:“抱歉,我不知道这里不能抽烟。”

  他很遗憾地把香烟拿了下来,又急于证明似的把烟扔在地上,并抬脚踩了上去,仔仔细细地把那点猩红火光碾灭。

  唐淳的动作太过连贯,以至于想要质问那人顿时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了。

  但到底还是有脾气暴躁的。

  人群中理着寸头染着红发的富二代少爷也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他看了眼地上的香烟,又看了看红灯闪烁的烟雾警报器,瞬间明白罪魁祸首就是唐淳。

  他怒声道:“你怎么出现在这儿?允许你上来了吗?!”

  唐淳眨了下眼,无辜的神色在脸上蔓延,“我以为谁都能上来,毕竟门口也没人阻拦不是么?”

  红发少爷迟疑片刻,朝离他最近那个人踹了一脚,“这种时候没安排人在外边望风吗?!你们都TM废物是吗?”

  撒完了怒火,他又重新把目光转到唐淳身上,打量了一番。

  他倒是认识这位唐老板,据说以前在孤儿院长大的,后来被唐老爷子认了回来,原以为此后能一帆风顺,可惜没多久唐老爷子病死,只留下一笔说少不少、说多也算不上多的遗产,这人的前程也就堪堪止步于此。

  偏偏这人爱玩得很,整日拿着遗产到处挥霍,比他这样正儿八经的纨绔少爷还浪荡,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把那点遗产霍霍完。

  难怪豪门圈里没什么人瞧得上他,称他一声唐老板也只是戏谑罢了。

  想到这里,红发少爷轻嗤了一声,语气里那点不屑怎么也藏不住:“拦是没人拦着,但你上来做什么?总不至于是特地跑上来抽根烟吧?”

  “那倒不是。”唐淳笑了一下,眼睛弯得像月牙,看着纯善无比,口中却说出恶魔低语般的话来:“我只是想来围观一下……这种事情很有趣,不是么?”

  这种事情?

  哪种事情?

  站在红发少爷旁边的青年闻言,瞬间明白了唐淳话里话外的意思,爽朗笑道:“看来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嘛,喜欢围观直说呀,我们可以带你玩。”

  红发少爷不满地怒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多什么嘴”。

  青年顿时没再敢开口。

  唐淳倒是没怎么在意。

  他笑了笑,目光越过这群富二代,看向躺在雪白床上的神智尚不清楚的青年。

  可惜已经晚了。

  -

  警报声响彻13楼层,一直持续到几个保安带着工具箱和灭火器上楼。

  看着房间内围成圈的人群,屋顶闪烁的红灯,以及地毯上湮灭的烟头,保安们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这情况一看就是有人抽烟不小心弄响了烟雾警报器,要是平常遇到这种事,最多也就是警告一下,然后利索解决就行。

  但今天特殊的地方在于……房间里的大床上明晃晃地躺着一个神智不清的人。

  其间发生了什么,并不难猜想。

  如果说没看见还好,偏偏他们一进门就瞧见了。

  这群少爷玩起来没个节制,平日肆意嚣张惯了,明知被人看见床上的玩/物不太好,却还是没人提出要把他藏起来。

  见保安迟迟没有动静,红发少爷的不耐烦又一次浮上心头,“快点把这玩意拆了,愣着干什么?”

  “这……”站在最前方的保安队长迟疑了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拆除一个报警器是不难,问题是拆完了之后呢?

  任由这些人在酒店胡闹吗?

  假如一开始就不知情,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但现在他们都亲眼瞧见了,外面走廊上的监控也肯定录下来了。今天来参加楼下宴会的上流人士不少,万一那床上躺着的是哪家金贵的少爷,被他们玩出什么事故,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他们这工作还要不要了?

  红发少爷一再催促:“什么意思啊你们?这酒店服务态度就这啊?真不怕我去告你们经理?知道我爹是谁吗?”

  他习惯性狐假虎威,作势就要伸腿踹保安队长一脚,好在及时被周围的人拦住。

  “别把事情闹大了。”

  有人小心警告说。

  眼见事态就要白热化,唐淳却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缓缓开口:“拆除设备应该要询问一下你们经理的意思吧?”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保安队长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慌张应道:“对、对,我们没有权限,需要向上级请示。”

  红发少爷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保安队长继续解释道:“请你们稍等,我出去和经理联系一下,马上回来!”

  说着,他便拿着呼叫器转身出了房门,留众人在房内神色各异。

  警报器仍在不眠不休叫嚣着,仿佛在向众人挑衅。

  红发少爷的耐性几近耗光,原本高涨的兴致也渐渐磨没,他暴躁地扯开衬衣前的两个扣子,转身坐在沙发上,目光再一次移到唐淳身上。

  不对劲。

  警报器响的太及时了。

  这个人出现的也太及时了。

  他看了看床上的青年,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礼貌而疏离的唐淳。

  红发少爷迟疑片刻,忽而联想到什么,不容置疑地开口:“唐老板,我记得……你们好像认识吧。”

  唐淳回望了过来,嘴角微笑的弧度稍稍僵硬了些。

  何止是认识。

  原主和池煜的关系三两句话都说不明白。

  在唐淳穿书之前,原主和这位主角就已经发生过一些事了。

  两人在一个高档会所认识的,自从继承遗产,原主便经常出入这样的会所,他浪荡惯了,以为来这种地方的都是一路人,可当时池煜仅仅只是被经纪人带来,找导演谈合作项目。

  经过一条廊道时,池煜不小心撞到原主,导致原主手中的酒杯往后一倾,里面的酒尽数倒在了原主身上。

  暗红色浸染了大片白色布料,原主的目光却停留在池煜那张精致的脸上,眼中的垂涎和觊觎仿佛呼之欲出。

  他问主角能不能陪他一晚。

  原本满脑子歉意的池煜愣了一下,慌张的目光在那一瞬间转换成厌恶。

  也就是那时起,池煜对原主的印象便从没好过。

  可惜原主并不懂适可而止,得知池煜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后,他自信满满,觉得只要多砸些钱,美人迟早落入他怀里。

  在原主的死缠烂打下,主角对他的印象持续下滑,几乎到了不可原谅无法正视的地步。

  尤其是今晚之后,如果唐淳还像原主那样,把人救下后又对人动手动脚,那池煜估计这辈子都要记恨他了。

  而原主的好色几乎人尽皆知。

  只要是个漂亮的,他都会想办法追到手,虽然一次也没成功过,但大家对他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所以原主不择手段追池煜这件事,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人知情,毕竟一个小演员而已,谁会关注呢?

  可红发少爷既然问了,那就有必要解释一番。

  唐淳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道:“算不上认识,见过几次面而已。”

  “见过几次面?”红发少爷忽然来了兴致,身子往前倾了倾,盯着唐淳追问道:“在哪见的?发生了什么?”

  他隐约听人说过唐淳最近在追一个小演员,原本他并不关心这种事,但当时有人为了向他献宠,故意说了些趣事逗乐,他也就听进去了。

  现在看来,莫非唐淳追的小演员就是床上那个?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红发少爷并不排斥在这种时候多找些乐子。

  唐淳露出略有些为难的神情,犹豫道:“这样的琐事真要说吗?”

  红发少爷:“说。”

  唐淳露出一副格外勉强的模样,又很快开口,难得废话连篇:“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午后,我记得那天日光很强烈,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地叫,街上来往的行人不多,但车流倒是不少,我原本是打算去拜访一位老朋友,但是刚出门就收到老朋友的电话,说是临时出差,没空和我见面了。但当时我已经走出家门很远,也不急于立马回去,于是……”

  红发少爷极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说重点。”

  唐淳戛然而止,停顿了下,再次开口仿佛惜字如金:“咖啡餐厅,森林公园,滨海大道,再就是这里。”

  他把话说完,周遭先是沉寂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响起一阵憋也憋不住的微妙的笑声。

  确实够“重点”。

  理解界的天才。

  “你!”

  红发少爷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怒意登时上涨,正要发泄出来,就听到门外响起一个低浑雄厚的声音——

  “我说怎么一上来就这么热闹,原来谢少也在这里。”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唐淳有些好奇地转过身看向门口,不少人也跟着看了过去。

  房门外走进一个算不上年迈的老人,满头白发,却梳得整整齐齐,还精致地打了发油,要不是脸上爬了些皱纹,都叫人分辨不出年纪。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主办方陆家任用多年的老管家李伯,虽然不是上流人士,但在豪门圈内也颇有些名气。

  唐淳进入大厅时就听人说起,这次宴会是由陆家小少爷主办的,但陆小少爷身子羸弱,平日不宜劳心劳力,所以此次宴会其实是李伯一手操办。

  出现这种情况,由他出面处理也不奇怪。

  红发少爷看见李伯,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之前保安说拆除设备要向经理请示,只不过是借口而已,实则是找人帮忙去了。

  而提出这个借口的人……

  红发少爷拧眉瞪了唐淳一眼。

  却只见对方微微抬起唇角,眼睛弯得像是月牙,一副无辜单纯的模样,丝毫没有计谋得逞的愉悦。

  这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池煜碰巧也醒了。

  他挣扎着睁开双眼,目光所及正巧能看见离房门不远的唐淳。

  从他的视角看去,能看到唐淳嘴角微微噙着的笑意,乖巧且毫无攻击性的站姿,以及,越过另一个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刚才昏睡时他隐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也能分辨出唐淳在替他拖延时间找帮手。

  那张原本在他眼中恶劣丑陋的脸,此时像是救赎的天使面孔,在混乱的场景下,显得怪异又和谐。

  池煜厌恶地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假装从未清醒过。

  但平静的湖水已经被扔了一颗石子,整个湖底都不可能再像往常一样安宁。

  他心底莫名冒出一个可笑的想法。

  不得不承认,这人如果不说那些恶心的话、不露出那些恶心的神色,模样确实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