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入住的酒店都在影视城周边不远处，虽是小镇，但商业还算繁华，入夜仍是热闹的。
季棠捂着口罩，从酒吧出来，踉跄着往回走。
中途有人没认出他是谁，坏笑着试图上前和他搭讪，被无情地推开，手机差点飞出去。
那人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什么东西！出来玩装什么矜持，当自己是明星呢？还耍大牌！”
季棠只当没听见，胸口憋着一团火，闷得他五脏六腑都生疼。
走进酒店大厅，终于安静下来。
他在电梯门的反光里，对上自己阴沉黯淡的眼睛。
那里面燃着火，也藏着深深的恐惧。
假如肖昱江没来，假如他说的话，对方再也不放在心上，假如肖昱江主动提分手……
季棠没有再假设下去，因为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迎面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肖昱江不知已经等了多久，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生日蛋糕，在他耳边轻声道：“棠棠，生日快乐。”
原来他知道。
原来他没有忘。
季棠眼眶一酸，吸了吸鼻子，低着头把身前的人推开一点，别扭道：“去我房间说。”
酒店的走廊灯火通明，房间里却是一片黑暗。
房间门被“咚”的一声甩上，季棠没有插卡取电，将肖昱江压在玄关处的墙上，抓着他的衣领，急切地去亲吻他的嘴唇。
季棠喝了酒，唇齿间有浓郁迷离的酒精味道，熏染地呼吸温度都火热起来。
肖昱江一手提着蛋糕，将胳膊伸在外面，保护蛋糕不被挤压到。
另一条胳膊圈住他纤瘦的腰，掌心从肋骨处摸过。
漆黑一片中，肖昱江的表情有些痛楚，身体微微僵硬，似乎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煎熬。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几日每次季棠靠近他，触碰他，亲吻他，身体都会瞬间产生剧烈的疼痛感，就像骨缝在被无形的手狠狠撕裂一样。
可他忍不住。
第一次痛感袭来时，他下意识推开了季棠。
当时季棠眼中的失望和难堪，刺在心口，比身上的痛楚更让他难受。
他绝不会再推开第二次。
季棠并不知晓肖昱江在承受着什么，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痛色。
他将脸颊埋在肖昱江颈间，放肆呼吸着对方皮肤上清浅的草木香气，确认没有被某股玫瑰体香侵染时，他才缓缓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季棠不舍得离开，轻轻咬了一口肖昱江凸起的锁骨，以此宣泄这几日来的不满与慌张。
肖昱江喉结上下滚了滚，浑身又痛又麻，仿若冰火两重天。
“棠棠……”他低声道，“你再亲下去，我要忍不住了。”
季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退开点，脸颊隐隐泛起红晕。
“憋着，今天没有买那个。”他有些难以启齿，“上次全用完了。”
肖昱江笑笑，身上的痛感随着季棠的离开渐渐消退，他扬了扬手里的生日蛋糕，轻声道：“还没超过12点，今天许愿还来得及。”
室内依然没有开灯，两人摸索着将蛋糕放在酒店套间的小客厅里，肖昱江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
温暖的烛光照耀在季棠的脸上，将他原本立体深邃的五官渡上一层柔光。
季棠此前并不相信这种无聊的许愿，但此刻十分虔诚地合十手掌，闭上眼轻轻默念下自己的心愿——
“希望肖昱江能摆脱原著的束缚，与自己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默念完，他一口气吹熄蜡烛，趁着还未开灯，迅雷不及掩耳地挑起一抹奶油，坏笑着抹在肖昱江的脸颊上。
肖昱江一愣，季棠扑了过去，将他压倒在沙发。
“别动，让我尝尝甜不甜。”
肖昱江果真乖乖地躺着不动，任由他像只小猫一样把脸颊的奶油卷走。
季棠咽下奶油，又去碰他的嘴唇，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肖昱江老实道：“八点钟就到了，等了你两个多小时。”
季棠顿了下，“不是跟别人约会去了吗？一叫就走，回来这么早干嘛？”
很浓的醋味，肖昱江轻笑。
“吃完我就走了，早就订好了蛋糕，我得去店里取，不然多浪费钱。”
季棠板起脸，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勾。
“原来是怕浪费钱啊，小气鬼。”
肖昱江抬手揉着他的头发，“嗯，毕竟工资全部上交了，兜里本来就不剩什么零花钱。”
季棠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抬手拍亮沙发旁的落地灯，借着柔和的光线，用眼神仔细描摹肖昱江的眉眼。
“小鱼酱，我们和好吧。”
肖昱江眼中含笑地看着他，“不生我气了？”
“嗯。”季棠认真凝视他的眼睛，“以后，不许再推开我，也不许，再跟别人走。”
肖昱江勾住他的手指，郑重道：“好。”
接下来一段时间，还算相安无事。
肖昱江和季棠只在收工后见面，没有再去剧组探班，顾倾私下邀请，他也全都没有答应。
只要不是面对面被顾倾盯着，那种被操控的感觉就会小很多，拒绝的话也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
肖昱江愈发怀疑，顾倾是不是真的给他下降头了。
剧组里面，季棠与顾倾的对手戏很多，在剧里几乎从头打到尾，一直都是死对头。
两人每日避无可避。
季棠和肖昱江的关系并不能直接公开，他也不敢大肆宣扬，搞得人尽皆知。
但是顾倾三番五次当着他的面，勾引他的人，真是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在刑探男主与反派男二的激烈打斗中，季棠满身的杀气都快化为实质了，看得武指心惊肉跳。
“很好，很好，进步很大！”
武术指导夸完，何晶晶也忍不住赞道：“可以啊棠棠，想不到你舞枪弄棒也这么厉害！老实交代，是不是私下偷偷找肖昱江帮你补课了？”
听到这个名字，顾倾抬眼瞧过来。
他换了一套中原风格的戏服，白衣利落，面容干净，长发被碧玉发冠高高束起。
原本柔美隽秀的颜值特质被放大，流水般柔和恬淡的一面显露出来，换了一种风情，却是同样得让人挪不开眼。
季棠有点自卑，也有点不忿。
对上顾倾的目光，他一扬下巴就瞪了回去。
顾倾轻笑了笑，低下头，纤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底的波光，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下戏后季棠去化妆间卸妆换下戏服，这间是专门为主要的男性角色准备。
他进屋后，顾倾紧跟着也走了进来。
门锁“咔哒”一声合上，季棠皱眉看过来，“你锁门干什么？”
顾倾笑道：“找你聊天。”
季棠没好气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顾倾直截了当：“肖昱江是你男朋友？”
季棠一愣，紧接着愤怒地瞪圆了眼睛。
“你看出来了？那你还故意约他？你有没有道德廉耻心？”
顾倾双手抱臂环在胸前，懒懒地倚住化妆桌，一派闲适的姿态。
他没有回答，反问道：“季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肖昱江关系并不好，先前打压暗害过他好多次，你不会否认吧？”
季棠心说那是原主的事，与他何干。
但他捏紧了拳头，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憋着委屈忍气吞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相处很愉快。”
“哦？给别人造成的实质性伤害，一句‘过去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顾倾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还真是好奇，你到底给肖昱江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不计前嫌，对一个明显对他充满恶意的人死心塌地？”
“我没有！”季棠立刻反驳，两步跨到顾倾面前。
“我对肖昱江没有恶意，不管以前怎么样，起码现在没有，以后也绝不会再害他！”
季棠神情严肃，语气中满是警告的意味：“顾倾，不管你是如何想，信或不信，现在肖昱江是我的人，确定过关系，是我告知过父母的男朋友。”
“我对他真心实意，不可能拱手与人，奉劝你离他远点，不要介入别人的感情，这真的很卑鄙。”
顾倾凝神听着，沉默地与他对视，漾着一层柔情波光的眼睛看向季棠，表情看不出喜怒。
半晌，他别开眼，将脸扭到一边。
顾倾的声音很轻：“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眉间闪过纠结，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季棠，男人之间无法领证，不受任何一条法律保护。
爱情这种事，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也是短暂的，可转移的，我不会放手。“
顾倾起身离开，留下最后一句。
“至于肖昱江最终选谁，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季棠气闷得要死，在顾倾出门前一秒，他忍不住在背后喊道：
“顾倾！你为什么非要盯着肖昱江不放？宋元默默守护你十几年，你不可能感觉不出来吧？为什么不肯接受他？”
顾倾身形猛然一怔。
季棠继续吼，带着愤怒与替宋元的不甘。
“那可是十多年啊！你究竟凭什么，这么吊着人家，随意践踏别人的心意？”
顾倾抓紧了门板上的把手，用力握着，手臂僵住，连带着整个身体都透出微微的颤抖。
“你懂什么？”
他低声喃喃，季棠听不清楚，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你以为我不想爱他吗？可是我……根本没有资格。
我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爱谁。“
他转过脸，季棠讶异地看到他通红的眼圈。
顾倾轻声道：“宋元很好，是我对不起他。如果你再见到他的话，麻烦帮我转告一声，就说……”
“顾倾不值得，不要再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