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昱江将小胖子塞进季棠怀里，轻声道：“闭上眼睛。”
季棠听话地闭上，似乎听到几声树叶沙沙扫过地面的声音。
等他再睁开时，上下十几阶的石板上都干干净净，所有胖虫都被肖昱江用树枝清理了出去。
肖昱江给两人留下了充足的零食和水，说道：“你们待在此处不要动，我和司敬去找卡片就行了。”
季棠感动，如果不是有摄像机在，他一定要给恩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随行的工作人员暗中叹气，看来这期节目是注定拍不出什么有话题的素材了。
跟着肖昱江的摄像大哥尽职尽责，拍下一大一小为食材奋斗过的艰辛历程。
待漫山遍野搜罗到十几张卡片时，一行人重返半山腰，去接那两位灵魂出窍的难兄难弟。
肖昱江朝两人打声招呼：“我们找到好多，可以下山了。”
一大一小毫无回应，纹丝不动，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不详的预感涌上来，肖昱江问道：“发生什么事？”
季棠微微朝他偏过脸，眼珠动了动，满脸都是泪水。
肖昱江霎时目光一凛，他大步跑过去，焦急道：“被蛇咬了吗？”
季棠抱着孩子缓缓摇头，用眼神朝他示意。
肖昱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季棠胸前的布料上趴着一喃砜只青虫。
应该是从树上吐丝垂下来的，正撅着胖胖的身子，一拱一拱，缓缓蠕动着。
肖昱江：“……”
他伸手将青虫捏起来，扔进草里踩死，安抚地摸摸对方的头发，“不怕，没事了。”
季棠的眼泪仍旧不断涌出。
他僵硬着蹲下身，将怀里的小胖子交给司敬，然后拽着肖昱江的手站起来，低下头，轻飘飘道：
“你看我头发里有没有？看仔细点。”
肖昱江在头发丝上一根接一根地扒拉过去，“没有。”
季棠在他眼前转了一圈，“背后有没有？脖子上有没有？”
肖昱江严肃地巡视一遍：“没有。”
季棠突然将短袖脱掉，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雪白的肚皮上，攥着他的手腕将前胸后背全部摸索一遍。
“身上有没有？我自己不敢碰。”
肖昱江喉结咕咚滚了一下。
脸颊诡异地烧烫起来，掌心下的皮肤很滑，他艰涩道：“也没有。”
季棠用力跺跺脚，“腿上没法检查，只能回家再脱裤子了。”
摄像机一直盯着他拍，有趣的素材太少，帅哥主动发福利，那还不赶紧大拍特拍？
正拍得起劲，季棠转过身来，抖开上衣罩住镜头。
喃砜“抱歉，下面这段别录。”
摄像大哥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季棠猛地转过身，一把抱住肖昱江，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吓死我了！呜呜呜啊——”
众人：“……”
憋了半天的眼泪倾闸而出，季棠梨花带雨，哭成个泪人。
肖昱江另一半肩膀也湿透了。
他愣怔半晌，才缓缓将手搭在对方赤裸的脊背上，轻轻拍了拍。
“乖，不哭了。”
他自己都意识不到当时的语调有多温柔。
“我在呢，别怕。”
夕阳红彤彤挂在天边，几只鸟儿从田野上空飞过。
当四个女生一人戴着一枚花环，美美地走回来时，肖昱江背上背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手里还牵着一个，终于完成了一场艰难的跋涉。
司敬从肖昱江背上滑下来，说道：“谢谢小鱼哥哥，我休息好了。”
孟斯文也哼哧道：“这边没有虫，我可以自己走。”
将两个小孩儿放下，就还剩下手里这个大的。
季棠虚弱道：“我腿还有点软，真的，再给我点时间缓一缓。”
“好。”肖昱江不动声色地将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两人交叠的手。
他伸出五指穿入对方的指缝中，将季棠悄悄扣进自己掌心。
几人在村口汇合，田田扬着手里的几张卡片，炫耀道：“我们找到好多！”
司敬不屑地一笑，直接将书包打开：“我们更多！”
雪琪：“我们有鱼，还有蘑菇。”
孟斯文：“我们有鸡、有鹅、有虾、有泥鳅、还有午餐肉！”
田田、雪琪：“……”
那好像是他们更多。
冯瑶笑眯眯道：“可是我们找到了佐料哦。”
何晶晶拿过卡片一张张念：“糖、盐、酱油、醋、料酒、葱姜蒜、辣椒油……”
小孩儿不懂，仰头看向身边的大人。
季棠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微笑道：“好吧，是你们赢了。”
冯瑶笑笑，视线往两人交叠的双手转了一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继续往回走。
节目组早已在空旷的场地组装好了锅灶，等人回来，一一去安排好的村民家里兑换了食材。
鸡、鸭、排骨都已宰杀备好，只是小龙虾与泥鳅找遍全村都说没有。
导演往池塘里一指：“自己抓吧。”
众人：“……”
季棠犯愁地看着池底的淤泥，“其实，现在吃的已经不少了，没这两样也不是不行……”
雪琪扯扯冯瑶的裤腿儿，小声道：“可是我想吃麻辣小龙虾。”
田田弱弱举小手：“我想抓泥鳅。”
冯瑶和何晶晶为难地对视一眼，齐齐转向肖昱江。
肖昱江：“……我去。”
这个节目没我是真的不行！
节目组拿出一套早已备好的雨靴与劳动服，肖昱江套在身上走下池塘，水一下就没过小腿。
“还好，不是太深。”不过淤泥太多，有点迈不开腿。
他弯下腰摸索，在低洼处拾起小龙虾扔进篓子里。
季棠站在岸边看着他，微微皱眉，“你小心点啊，别滑倒了。”
“不会的。”肖昱江朝他笑笑，胸有成竹。
结果下一秒就惊呼一声，“哎呀，夹我手了！”
季棠“啧”的一声：“让你小心点，小心点，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他对小孩子都没这么严厉，肖昱江被他训得一懵，下一秒又笑起来：“别这么紧张，没事。”
他转身朝水深的地方走，过去摸泥鳅，还顺带挖了一截胖胖的藕。
田田在池塘边眼巴巴看着，蹦跶着给他加油：“小鱼酱～多抓几只呀！”
肖昱江比个OK的手势，弯腰在池塘里扑腾，溅起一身泥点子。
泥鳅不比小龙虾，小龙虾呆呆傻傻的，泥鳅是真滑不溜手。
刚逮住又蹿了出去，肖昱江追着泥鳅跑，越走水越深，不知不觉漫到了腰的位置。
穿书前的碎片记忆涌出，季棠望着那片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感。
他站在岸边喊道：“回来吧，别追了。”
肖昱江被同一条泥鳅接连窜出去两次，非要逮住它不可。
他头也没回道：“最后一只。”
见人还在往里走，季棠眉头紧紧皱起，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两度。
“肖昱江！我让你回来！”
其他几人朝他看来，明显听出他声音里的愤怒。
肖昱江直起腰，回头远远地朝他看过来，愣了愣，放弃了那条泥鳅，乖乖朝回走。
回到岸上，他满身满脸都是泥，将装着小龙虾与泥鳅的竹篓放在地上，他有些局促地站在季棠面前。
“你生气啦？”
季棠蹙着眉，默不作声地拿纸巾蹭他的脸。
如果不是那场山洪，他也不会穿进书中的世界。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司空见惯的水到底有多么可怕。
肖昱江莫名其妙，但是又不敢问，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似的，小声道：“我抓了好多。”
季棠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你都不夸夸我吗？”肖昱江委屈道。
“夸你什么？”季棠语气很冲，“夸你不顾生死，为了几只泥鳅硬往深水区里钻？要是栽个跟头你就淹死了知不知道？！”
肖昱江解释：“不会，我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非得被淹了才知道什么滋味是不是？”
季棠眼睛红了，把纸巾团成一团扔在他身上，“淹死就把你跟泥鳅一锅炖了！”
他转身就走，脸色铁青。
田田在一边抱住何晶晶的大腿，小声道：“棠棠哥好凶呀，我有点怕。”
何晶晶把她抱起来，亲亲脸蛋，“没事，他不是凶你，他在凶小鱼哥哥。”
田田不理解：“小鱼酱做错事了吗？”
何晶晶想了想：“也不是，但是他刚才做的事有点危险，让棠棠哥哥担心了。”
田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肖昱江看了她俩一眼，拎起竹篓朝锅灶那边走去，“把东西放哪呀？”
季棠蹲在地上与冯瑶一起择菜，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爱放哪放哪，身上全是泥巴，离我远点。”
“哦。”肖昱江碰一脸灰，默默走到一边，用清水洗干净手和脸，将沾满泥的工作服和雨靴脱掉，换好自己的衣服。
他一时半会儿不敢再去触季棠的霉头，于是来到案板前，拿起刀将排骨和鸡鹅全部剁成小块。
冯瑶洗完一盆蘑菇和青椒，就擦手站了起来。
她的视线在闷头择菜和默默剁肉的两个男人之间转了一圈，低笑一声。
拿出手机，冯瑶对着肖昱江道：“小鱼酱，看这儿！”
肖昱江抬头，低落的表情被定格在镜头里。
冯瑶笑哈哈地举着这张照片给季棠看。
“你瞧，他这样子像不像一个俊俏的屠夫？肉铺潘安？”
形容词过于离谱，季棠忍不住被逗笑。
周身罩顶的乌云散开些许，季棠收拾完手里的辣椒，起身走到案板前，低声道：“刚才我态度很差，对不起。”
肖昱江刚打开一罐午餐肉，抬眼看了看他，弯起唇露出两颗小梨涡。
他主动认错：“我知道错了，不会再有下次。”
肖昱江从罐头里挖出第一口肉来，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悄悄喂进季棠嘴里。
“谢谢你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