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刻不容缓，翌日，三人便动身前往南海。
出发前，李庆弦跟李书棠告了别，他当时正在捣着给长空和驰新抓的药，闻言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六哥，你别怪我。”
李书棠加重了捣药的力度，把那些药材当作出气筒，冷笑一声：“我哪儿敢怪您啊，您境界多高，我可比不上你。”
李庆弦不再试图改变他的想法，默默听着他的冷嘲热讽，道：“和驰前辈就拜托你了。”
“还用得着你说？”
李庆弦也没别的可说了，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与他告别：“那我走了，以后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您赶紧走，我这里可装不下您这尊大佛。”
李庆弦不免失落地转身，刚走到门口，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李书棠并不是回心转意来挽留他的，只是路过他走出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往他怀里狠狠揣了一包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庆弦打开一看，是他平常喝的药，贴心地打包成了一个个小份，码放整齐，足足有两年的量。
李庆弦眼眶一热，强忍着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走前路过长空和驰的住处，他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长空和驰今早醒来又不记得人了，把李书棠认成了李庆弦，一口一个“小弦弦”叫着，李书棠火了，骂了他两句，这家伙跟孩子似的哇哇大哭起来。
李庆弦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走吧。”
出了红叶山庄，行了一段路，离别的气氛难免伤感，长空司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三叔是装的。”
“什么？”
“他其实谁都没忘。”长空司坐在马上，目视着前方，“他之所以这么做，依我三叔的性情，我猜当他得知自已命不久矣时，是想过要离开，不拖累你们吧。”
“他的确这么做过。”
“可你六哥对照顾他这件事无怨无悔，让他心里很过意不去。他明白，人在成天面对着一个病人时的心态必定是极其压抑的，所以他宁可装疯，也要让李书棠的情绪有一个能发泄的出口。”
“就像是从前拌嘴吵架一样，大家谁都不去想这件事，大概也是为了给自已找回点面子吧。”
李庆弦恍然大悟，为这段纯粹的友情动容。
可能对于六哥来说，他根本就不在乎长空和驰有没有病，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是个可以互相慰藉的伴，两个灵魂因为有对方的存在，而不再是孤单一人。
何况，谁又知道他六哥是不是早就看出了长空和驰的伪装，而故意没有拆穿他呢？
这只有他们自已知道了。
——
将要抵达南海时，从气候上便能感受到明显的温暖，李庆弦脱下了厚重的冬衣，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衫。
天水碧的颜色衬着他清隽如玉的脸庞，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身上，他垂着眼帘整理着袖口，看起来有一种不容被打扰的静谧跟纯洁。
似乎是感受到长空司的视线，李庆弦抬起头，对他展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长空司不由得心跳加快，那一瞬间，世间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他出神地望着李庆弦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鲛人族应该没人见过我，再戴上这个。”李庆弦没发觉他的异常，将事先准备好的面具扣在脸上，“若是被其他人认出来，我便谎称是我六哥，只要避免碰上未女族的人，应该能瞒过去。”
“你呢阿司？你打算怎么隐藏身份？”
刚问完这句话，李庆弦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只见长空司在他面前肉眼可见地“矮了下去”，竟然变成了一个约莫三四岁孩童的模样。
“你……还能这样？”李庆弦目瞪口呆。
长空司为了掩饰情绪，变化的有些着急，不小心还扭了一下脚，低着头用小短手拽了拽跟他一起缩小的衣服，自已也觉得很没面子，若不是这样最不容易引起怀疑，他何苦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当即沉了脸色，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可惜一开口声音奶里奶气的，丝毫没有威慑力：“本座命令你，不许笑。”
这话若是从“尊上版长空司”嘴里说出来，李庆弦可能还会给他些面子，可如今换作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奶娃子，只会让李庆弦更想笑。
龙沉在一旁也忍笑忍得肩膀直抖。
长空司一记冷眼扫过去，龙沉脸憋得通红，干咳了数声，勉强忍住，一脸正直地伸出三根手指：“尊上，属下发誓保守秘密。”
“……”
“对不起，你就让我笑吧。”李庆弦再也忍不住地爆笑出声。
长空司的脸更黑了，抱着胳膊，板着一张小脸扭过头，拿后背对着他，不理人了。
李庆弦乐够了，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花，蹲下身戳了戳他的后背，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别气嘛，尊上大人即便成了小孩子，在我心里也是最最最霸气的，我发誓。”
哄孩子似的哄了这位祖宗好半天，长空司才又转回来，脸色稍有好转，小嘴依旧噘着。
李庆弦端详他粉雕玉琢的小脸，精致得好像一个瓷娃娃，眼底的柔光都快化成了水，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蛋。
长空司小时候就长这样吗？这小模样太可人疼了吧，到底是谁在说这么可爱的孩子是恶种的？他真想宰了那个王八蛋。
长空司没想到李庆弦笑他也就罢了，还上手捏他的脸，龇牙咧嘴推开他的手，张嘴要咬他。
李庆弦任由他咬去，反正也不疼，和他笑闹起来，突然想到还有个龙沉。
龙沉是不是也会变小？李庆弦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难道要让他一手牵一个？
长空司的视线落在龙沉身上，龙沉咽了咽口水，背后一阵发毛。
起初长空司的确是打算让龙沉跟自已一块变小的，这么丢脸的事，他得拉个人陪他，可转念一想，那样李庆弦岂不是也要牵着龙沉？
不行不行，变小了也不行。
于是他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命令龙沉变回了小龙的形态，躲进了自已的衣袖里。
“你怎么不让龙沉也变小，我不介意再多一个儿子的。”
真是风水轮流转，长空司记起多年前他们的人间行，还是他当爹，如今也反过来了。
长空司忽略他的占便宜，伸出两条肉乎乎的胳膊，没大没小地命令道：“抱我。”
“好好好，祖宗。”
李庆弦无奈轻笑，弯腰将他抱起来。
长空司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发出得意的笑声。
李庆弦故意羞他，“你要是想嘘嘘，可千万记得告诉我啊。”
长空司瞪他一眼，张嘴咬住他的耳朵。
“诶，别咬啊，你这个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