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掷地有声, 说完之后，对面的男人只是一阵沉默，良久才道，“所以……你就从来没打算告诉我是么。”
秦楚没想到他没对自己的想法置评, 倒是先开始关注这个, “我早就想告诉你了, 但是黎明计划是公司保密级别最高的项目, 除了内部人员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我的行为受到光脑的约束，想告诉你也不行。”
“……我前后暗示了你很多次, 想让你加入项目组，不过你当时志不在此, 而且伯父伯母的事情也够麻烦了, 所以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不仅仅是项目。”江河抬起头看着他，“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跟你说了, 我从来不骗你的。”秦楚身体前倾, 认真看着他，“我只是想要找一个伤害最小的方式来告诉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秦楚无声地叹了口气，放下酒杯，徐徐道，“进入游戏确实是个仓促的决定, 但是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如果在进来之前告诉你，你一定会不听我的解释阻止我, 倒不如等我成功之后再和你讲。”
说到这，他顿了顿, “我在你的游戏仓内放了信号发射器，一旦你进入游戏，我就会被分入同样的关卡，这样就有机会再见到你，但是……”
江河紧握着酒杯，半晌才道，“你死之后，我一直都没进来过，直到今年。”
“这样啊，”秦楚怔了怔，苦笑道，“我刚想说宋文耀很快就发现了我，为了阻止我，他删去了我的记忆，让我以为我只是个生活在这里的普通人……我以为是我错过了你，没想到……其实你一直都没来吗。”
“当时你死了，我想不到再进入游戏有什么意思。”江河低低道。
“……”秦楚抿了抿唇，然后抬起眼帘微笑，“不过你现在在这儿。”
他走到江河身边，慢慢抬起了他的下巴，和他对视。
你最终还是找到了我，而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气氛在暧昧中慢慢发酵，一切都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往好的方向前进着。
“……人是会变的，阿楚。”男人看着他，墨色的眼瞳中倒映出青年隽秀的面孔，“我已经放下了。”
秦楚瞳孔骤缩，他松开手，仿佛听见了空气中自己脸上微笑的面具碎裂的声音，“你说什么？”
“回去之后我想了很多，终于我想明白了，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在等待一个答案，现在你已经给了我，那我们之间的结局就跟你三年前谱写的一样。”男人拨开他的手。
“早就已经结束了。”
青年缓慢地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将桌上的红酒杯挥到了地上。
嫣红色的液体在地毯上渐渐洇开。
“你为什么这么说……”秦楚睁大眼睛看着他，“难道我解释的还不够清楚吗？我不是不来找你，我只是忘记了！在轮回里的这么多世，我一直都在想办法解决这个该死的问题……”
“你解释得很明白，我听得也很清楚。”江河站起身打算离开。
“那什么叫‘已经结束’了！”秦楚拉住他的手，“一直以来你都喜欢我，我记得每个关卡你都试图保护我，我们的关系直至上个关卡都没有结束，你还……你还吻了我。”
江河低下头看着他，“那就……把那个吻看作告别吧。”
“为什么……”秦楚皱起眉，喃喃道，“你为什么一进这个关卡就整个人都变了，是宋文耀和你说了什么吗？”
“他什么都没有和我说，因为我根本就不关心你们的什么黎明计划……”江河看着他的眼睛，嗓音低沉，“我在乎的是你。”
这句话话音刚落，青年的双瞳就如萤火般亮起来。
“哪怕你对成功有再大的信心，你也应该知道潜入游戏是有风险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会把你这条被我分外珍惜着的生命，光荣而又伟大地抛洒在自己崇高的理想上。”江河静静说道，“而我，就会像这三年里那样，陷入永无止尽的自责和愧疚，还有你为我编织的孤独的地狱当中。”
秦楚一颤，怔怔地松开他的手，“我没有想……”
“你想到过。”江河看着他，“但是你没有那么在乎。”
“你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在乎我，阿楚，你想到你就去做了，不计后果，也不在乎他人的感受。”
“不是这样的，我一开始想过要告诉你，我甚至做好了准备要跟你一起进来，但是我不能让你冒险……”秦楚再次握住他的手臂，急急地辩解。
“看，”江河冷冷地打断他，“所以你还是知道会有失败的风险的不是吗？”
“……”秦楚张了张唇，“你还是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气。”江河抬起手，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把自己的手臂挣脱出来，“我只是做出了选择，就像你三年前那样。”
“我选择放弃你。”
青年祖母绿的眼瞳变得潮湿，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转过身背对着他朝着门口走去，但是却感到身体沉重得连脚趾都不起来。
向来机敏的大脑居然连一个挽留的办法都想不出来，心脏从来没有这么冰冷过，胸口隐隐作痛，一股热热的液体从眼角淌出来。
江河推开卧室的门，一股嘈杂扑面而来，大脑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几个特别行动小组的人不知怎的寻摸到这里来了。
“骑士长大人！您没事吧？”几人连忙簇拥过来。
“嗯。”江河接过他们递来的圣剑，将外套披在身上，“走吧。”
“好。”几人连忙跟上。
“你们不能离开。”楼梯口，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身姿笔直地站在那里，腰间配着一把长剑。
江河眼神一暗，右手紧了紧，剑鞘的纹路清晰地写在手心里，而其他几人早已按捺不住武器出鞘。
战斗一触即发。
“让他们走。”
身后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
秦楚不知何时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走廊尽头，他扶着门框，长发松松垮垮地拢在一边，发丝遮住了半脸，脸色遮挡在阴影中看不清晰。
101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江河，将手从剑柄上移开，缓缓地让开了半步。
后者一声未吭，只是擦着101的肩膀离开了这里。
脚步声逐渐远去，101瞬移到秦楚身边，扶住他，“主人……你没事吧？”
青年挣脱他，轻飘飘道，“没事。”
101顿了顿，余光瞥到门框上簌簌落下的齑粉，以及上面深深的手指印，眯了眯眼，面上却若无其事地跟着他走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