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长阳中学的空气都是躁动的,校园的各个角落里都能瞧见在排练的各班级各年级学生。

  文艺节快到了,少年少女们都心潮澎湃地准备各自的拿手好戏。

  白日梦乐队也准备出一个节目,因为乐队成员比较分散,大家都在群里激烈讨论。

  大家都有自己的看法,各方意见争执不休。

  祁邂逅最后还说要不搞个投票,确定他们要在文艺节上演奏哪首歌?

  一直在群里潜水不吭声,仿佛隐形人一样的梁争鸣却突然跳了出来。

  他的头像是一架古琴,网名是格外质朴的“余音绕梁”,很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人特有的气质。

  微信对话框里突兀的显示着他的一条消息,将正如火如荼的讨论按下暂停键。

  余音绕梁:你们就没想过自己作词作曲?这不是每个乐队的必经之路?

  Meet:老师,我有必要提醒您,距离文艺节开始只有半个月!

  余音绕梁:上抬就最多给你们两分多钟,两分多钟的曲子都作不出来?

  看着屏幕上跳出的三条消息,正趴在床上的夏袅深吸一口气,将腮帮子都顶了起来。

  其实梁争鸣说得没错,想搞乐队,这一步是他们必经的,总不可能一直翻奏别人的歌。

  夏袅的志向远不止于此,但是他仍旧有点没底气地向江雾看了一眼。

  江雾看懂他眼里的意图,偏头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有些痞气的笑“总要试试嘛。”

  夏袅接受到对方的支持立刻在群里下了他们自己作词作曲的决定,其他成员虽然都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是开始跃跃欲试。

  夏袅建议每个人都写一段词,曲子的话他来尝试,众人纷纷同意,就连经理人卫莺莺都加入了写词大队。

  梁争鸣满意的在群里发了两个黄豆微笑表情,群里的气氛再次诡异地沉默下来。

  夏袅结束对话收起了手机,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段时间江雾好像很爱笑,江雾不笑时总像一座疏远又冷淡的冰山,可以笑起来就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和痞气,说得不好听一些,像个多情种。

  为自己奇怪的比喻惊讶道,夏袅有些心虚地朝江雾看过去,回过头撞见对方正好用手握上了他的脚。

  身形一僵,夏袅突然不敢动了,连话都说不顺畅“雾雾,你...你干嘛呢?”

  “空调开太低了,你的脚都是凉的,穿双袜子。”江雾回答得极其自然,松开夏袅那白莹莹泛着红的脚丫时还亲昵地拍了拍。

  对方实在太过神色自若,夏袅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惊讶,他怕江雾本来对朋友的亲近就是如此自然并且没有边界,若是自己表现得太别扭,会让江雾退缩的吧。

  夏袅觉得他和江雾的友谊好不容易才发展到现在的状态,一点也不想江雾再次和他划分界限。

  他比谁都清楚,疏远起来的江雾有多么冷淡,因此,夏袅虽觉得有些奇怪,也只是佯装正常的轻轻“哦”了一声,起身去翻找袜子。

  江雾瞥见夏袅耳廓的红,嘴角又不禁扬了个微笑,要是夏袅看见一定会联想到电影里那些动了情的痞子,笑得又坏又甜,可惜夏袅没看见,江雾也暂时不会让他看见。

  .

  这天是周五,他们不用赶作业也不用早睡,夏袅便趁热打铁尝试着写曲子。

  不过任何事都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夏袅在第二个音符上就卡住了,手指胡乱按在键盘上找节奏,却一个都不成调。

  太难了,夏袅抬头望天,才起了个头就想放弃了,江雾好笑地看看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揉乱了他蓬松的头发。

  江雾知道,夏啾啾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放弃”这两个字顶多出现五秒,就会被夏袅自己否决。

  果然夏袅享受了一阵江雾的按摩式安抚,又重新捏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时不时还在键盘上试弹一下找找感觉。

  江雾安静地坐在一边看书,没有打扰他。

  临睡前蒋妍玉上来送了两杯牛奶,嘱咐他们喝完牛奶早点睡,夏袅正在头脑风暴敷衍地应了声,只有江雾客气地接过蒋妍玉递来的牛奶,说了句谢谢阿姨。

  蒋妍玉温柔地冲他一笑“以后叫蒋妈吧。”

  江雾怔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后点点头,眼眶有些热,来到夏袅家后他之前冰封的情绪好像都回来了,很容易开心和感动,江雾觉得自己好像真实地行走在人世间了。

  蒋妍玉轻轻退出去帮他们关好门,她和夏擎之前有想过再给江雾单独腾一间房间出来。

  不过两个孩子关系太好了,都不想分开,尤其是夏袅,撒娇地缠着她说已经习惯和江雾一起睡了,江雾要是去了隔壁房间他一定会失眠。

  对夏袅从小到大的睡眠质量了如指掌的蒋妍玉才不信他的鬼话,说江雾也需要私人空间。

  在一旁听着的江雾却柔和客气地说不用,他和夏袅一间就好,一开始蒋妍玉和夏擎都以为江雾是怕再麻烦他们。

  后来相处久了才明白过来,两个孩子关系是真的好,就此作罢。

  只是夏擎老是神叨叨的,暗示蒋妍玉时不时去探探两个孩子的情况,老是怕他们家跟蚌壳一样不开窍的夏啾啾突然弯成蚊香。

  一次两次蒋妍玉还能忍受,三次四次就不干了,斥责夏擎同志,夏啾啾要是变gay了就不是你夏家的儿子了?

  夏擎这才熄火,嘟嘟囔囔辩解说他这也是关心儿子。

  不过老婆说得对,夏啾啾就是喜欢上外星人,那也是他夏擎的儿子。

  .

  不开窍的夏啾啾正揪着自己的头发想那些像变异蝌蚪一样的音符,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江雾敏锐地将空调调高了两度。

  然后监督着夏袅喝牛奶,催促对方上床睡觉。

  夏袅挺不爱喝牛奶的,总觉得有股腥味,桃花眼含着一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江雾,“雾雾要不你帮我解决了吧。”

  江雾现在不笑了,面容冷淡,眼皮下垂,像一座无悲无喜的冰冷佛像,冷冷地说“这就是你没办法跟我一样高的原因。”

  被江雾的话一哽,夏袅咕嘟咕嘟把一杯牛奶干完,又被江雾催着上床睡觉,自从江雾来了他们家,他的一日三餐、生活作息都规律得不得了。

  其实夏袅心里清楚,江雾经历了奶奶被病痛折磨,格外在意他的健康,这是江雾真正在乎一个人时的表现,夏袅虽然时常撒娇耍赖,却没有过抱怨。

  家里其他人都不需要江雾关心,唯独夏袅这方面自由散漫,需要好好监督。

  见夏袅还有些舍不得离开他那堆鬼画符一样的稿纸,江雾拍拍夏袅的脑袋“好了,没听过吗?罗马也不是一日建成的。”

  夏袅只好放弃挣扎,刷牙睡觉,毕竟睡饱了才有充足的精力思考,这一点他想得很开。

  等夏袅洗漱完,江雾才去冲洗干净两个杯子,刷了牙,鞠了一捧水洗了脸,才走到床头关掉灯,躺在夏袅旁边。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两个男生,虽然没有分床睡,毯子还是分了两张,江雾盖好自己的又帮夏袅拉了拉。

  夏袅恍惚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很宠爱弟弟的哥哥,事事都亲力亲为,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腾升,但夏袅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感觉。

  每天入睡前他都要拉着江雾说一会儿话,今天的话题由夏袅莫名被宠溺的感觉衍生出来,在黑暗中江雾听见一旁的夏啾啾笑得有些痴“雾雾,你好像我哥哥哦。”

  江雾轻勾了一下唇,没接这话,他相当的可不止是哥哥...

  夏袅也没打算收到他的回应,又接着问“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江雾顿了一下回答“七月,七月十五。”

  他的妈妈把他生在一个热烈的季节,却没想到他的性格像是反季的风,夏袅反而才像是在这个炽热充满阳光的季节出生的小孩儿。

  但江雾知道夏袅的生日在冬天,还是深冬,十二月二十,是很冷的时候,但这个世界上却降生了一个小火球。

  江雾觉得夏袅这个小火球就是来融化他的,夏袅是那样炙热、充满热情和活力,即使他周身都散发着冷气,也一股脑地冲上来紧挨着他。

  不嫌弃他身上的冰冷,也不怕被他刺骨的冷意冻伤,夏袅总是能极快地收拾好心情和状态,再次扑上来。

  现在,夏袅成功了,他这座坚硬的冰山开始慢慢融化了,但也只对夏袅一个人融化。

  夏袅收到他的回答,困意上涌,黏糊糊地拖长了一个“哦”字,睡意开始朦胧。

  隐约见,夏袅听见江雾跟他说了一声“啾啾,晚安。”

  他也嘟囔着回复了一声晚安,但他只知道一旁的江雾道完这句晚安,喉结在黑暗里轻轻滚动了一下,有些怕夏袅听见他稍大的吞咽声。

  江雾没告诉过夏袅,他很喜欢夏袅的小名,“啾啾”这个拟声词,让他每念一遍就很亲吻夏袅一下。

  但他现在还不能亲吻他的小月亮,只能将那股作祟的痒意按捺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