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二点十分，电脑屏幕亮着，开着的网页上显示“当主播需要什么设备”的搜索内容。
夏袅正凑在屏幕前仔细地看，一边看还一边念念有词“收音麦克，监听耳机，声卡...”
越往后看夏袅眉头皱得越深，设备可以同城快递，直播间背景他房间装修还蛮合适的，但怎么也要一两天后才能正式开始。
本来想借周明昇的生日会给江雾一个惊喜的，看来是不行的，而且看了一通相关资料，是他把主播这个职业想得太简单了，前期还要积累人气、最好有作品吸引粉丝。
夏袅前后算算，就算他运气爆棚，出道即巅峰，最迟也要三个月后才能给江雾凑一套鼓，那要是等江雾加入乐队都差不多放假了。
从来没有因为钱困扰过的夏啾啾小朋友第一次感受到了赚钱的艰难，平时一套鼓的价格对于他的零花钱和压岁钱数额来说并不算多。
现在他从零开始，面前是一条鸿沟。
不过夏袅只是短暂的困扰了一下，他是个有想法就要行动的人，不会因为担忧这样那样踌躇不前。
沉思半晌，夏袅觉得管他呢，放假就放假，乐队的练习时间还能更多呢。
用手机下单了同城数码店的设备，夏袅戳着手机屏幕想，这是前期投入，应该不算做“小少爷挥金如土”的范畴内，嗯，不算。
传来一声敲门声，把夏袅吓了一跳，随即传来蒋妍玉同志的声音“夏啾啾，你要是再不睡，我明天就给你加购一套五三，让你体验刷题的快乐！”
夏袅连忙起身“啪”的把灯熄灭，迅速躺上床闭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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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那天夏袅穿了件宽松白T，下身黑色破洞牛仔裤，裤边还挂了一串铁链条，蓬松的头发稍微抓了抓，走在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被祁邂逅看见，立马离夏袅两米远，夏袅看着跳开的发小，一脸莫名其妙。
“你干嘛呢？”夏袅奇怪。
祁邂逅小声嘟囔，“还好莺莺和9班的不熟...不然保不齐要被夏啾啾这个妖精迷了眼...”
夏袅凑近发小，撞了一下对方，祁邂逅这才回神，“你太帅了，离我远点，别把我衬丑了。”
祁邂逅纯粹瞎担心，虽然他脸长得没有夏袅精致，但身高腿长，也格外引人注目。
夏袅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小子这么注意男人的外貌，咦~好gay。”
祁邂逅一个铁直听不得这话，连忙回怼“你整天追着江雾跑，你才gay！”
本来只是玩笑话，却让夏袅闻之一顿，隐隐察觉到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在蠢蠢欲动，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说来也奇怪，向来没太注重穿着的夏袅，今天出门前特地对着镜子搭了半天...
见发小迷之沉默下来，祁邂逅眼睛微微睁大，凑近夏袅“喂，你不会真的...”
夏袅急忙从胡思乱想中抽身，伸手在发小脑袋上敲了个栗子，声音有些躁“我这是让江雾好好感受下摇滚少年的气质！”
说着丢下祁邂逅，匆匆往前走了。
祁邂逅揉揉自己被敲痛的脑袋，跟上去，嘟囔“不是就不是，你那钢筋脑袋，也不可能弯！”
这句没让夏袅听到，祁邂逅怕再吃一个栗子。
小县城没有太多娱乐场所，少年少女们平时聚会无非吃饭，去KTV唱歌，最多再加上一个打台球这三样。
今天人多，只有两项活动，吃饭的地点在一家火锅店，大夏天吃火锅配冰饮也是一种别致的快乐。
见面时夏袅就把自己的礼物交给祁邂逅，让对方帮忙一起给周明昇。
吃饭时夏袅守了整整一顿饭也没瞧见江雾，眼看着快结束了，夏袅戳了下祁邂逅“喂，不是说江雾要来？”
“周明昇说江雾待会唱歌才来。”祁邂逅抽空回了夏袅一句，又忙着给身旁的卫莺莺举小镜子，女孩儿今天化了妆，吃完饭还要补口红。
祁邂逅对卫莺莺的打探不全乎，漏了对方有个在9班的好朋友，今天和夏袅一样，也是被拉来凑热闹的。
夏袅才顾不上发小的感情发展，只想快点去见江雾，心里藏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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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周明昇去柜台付了钱，一群人才专场，有些同学有门禁，先回家了。
去KTV时人少了一小半，夏袅跟着人群去了小县城里最大的一家KTV，顺着旋转楼梯向上，进门时一眼就瞧见了身高腿长的江雾。
江雾一眼没看他，只和周明昇打了招呼，“来了？包开好了，最大的那间，待会去找你。”
江雾言简意赅，没和周明昇多聊，夏袅视线移到江雾手上抱着的啤酒箱，这才意识到江雾又换在了这里打工。
他不知道江雾为何这么缺钱，虽然那天见过江雾家里的环境，但向来也算是能正常开支的程度...夏袅再头铁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好问，经过江雾身旁时，低声问了句“我帮你吧？”
江雾那双狭长好看的丹凤眼轻飘飘看了他眼，冷冷道“不用。”
“哦。”夏袅嘴上应了句，脚步却跟着江雾转。
半晌，江雾泄了口气，有些无奈转头靠在墙上看着夏袅，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都出一根而，侧头点燃，烟幕缭绕后的眼睛轻眯了一下，问“不跟他们进去玩？”
“啊...等你进去我再去。”夏袅不知道江雾会抽烟，他因为学音乐，要护嗓子，从没接触过烟，酒也不怎么沾，平时遇见别人抽烟都躲得远远的。
此刻却看直了眼，江雾头发有些长，有几缕散乱地落在脸上，眉眼总是淡淡的，侧过头点烟的瞬间，火光映亮江雾的面容，让夏袅窥探到半分沉静的寂寥。
从来没觉得，有谁抽烟能这么好看，夏袅轻舔了下唇，有些失语，半晌才干巴巴劝道“抽烟不好...”
江雾当然知道抽烟不好，但他最近很烦，无处发泄的烦，奶奶前两天在卧室晕倒了一次，送到医院，医生说情况又突然不好了，手术迫在眉睫，钱却还没凑够。
江海回来过一次，偷钱，偷奶奶治病的钱，被江雾打跑了。
拿着医生写的病例单子，江雾平时挺直的脊背塌垂着，沉重的压力覆在肩上，让他喘不过气。
医生拍怕他的肩膀，徒劳地安慰，“这个病，反反复复是常态，只能尽快手术...手术费那边我再为你们争取争取，但...”
江雾垂着脑袋迟钝地点点头，少年的嗓音沉沉的“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的。”
江雾把仰着的头摆正，其实他和周明昇关系不好不坏，只是对方以前打架时帮过他一起，每次过生日都喊他，江雾拒绝过很多次，这次实在推不了了。
他知道夏袅跟周明昇根本不熟，今天估计又是来找他的，也猜到夏袅又要跟自己说什么话。
江雾咬着烟猛吸了一口，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摁灭，认真地看着夏袅的眼睛。
“夏袅，我奶奶生病了，需要钱手术。”
“所以，我真的真的没有时间和精力陪你玩什么乐队游戏。”
“回去吧，去找别人，别来找我了。”
江雾简短说完真实原因，转身走了，夏袅没再跟上来，杵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夏袅摸出手机给祁邂逅发了条消息，告诉对方自己先走了。
夜风从身边拂过，带走夏日的燥热，夏袅却觉得自己的心沉到了零度以下的冰水里。
认识江雾这么久，他第一次在对方眼里看到浓重的黑暗，黑到看不见一丝光亮，想到自己之前毫不知情的死缠烂打，想到江奶奶和善的笑，再想到那杯冰镇的西瓜汁，夏袅只想回去揍自己一顿。
江雾一直顶着沉重的生活前行，夏袅却用天真的念头频频打扰对方...
夏袅不知不觉走到了堤坝上的石墩子旁，随意拍拍上面的灰，坐下。
石墩被夜风吹得有些发凉，夏袅望着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第一次感受到人生的迥然不同和无能为力。
江雾的奶奶生病他却帮不上任何忙，对方性格骄傲、固执、倔强，从某方面来说和他一样执拗，一定不肯接受他给的钱。
况且，夏袅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了，生病产生的开销，即使他说动父母帮江雾一次，两次，也帮不了江雾无数次。
可江雾怎么办呢，他也才十几岁，夏袅眼圈酸胀，为一个至今还关系平平的同学难过。
为那个本该在舞台上闪闪发亮的江雾难过，烟雾下的江雾好似真的要化成一团雾气，轻轻散散的飘走。
那个夜晚夏袅在河边做了很久很久，久到蒋妍玉打电话问早就回家的祁邂逅夏啾啾怎么还没到，久到祁邂逅带着蒋妍玉和夏擎急急忙忙找到河边，看见眼眶红肿的儿子发怔。
夏啾啾被他们呵护着长大，从上了十岁开始，再没因为任何事情抱着蒋妍玉的腰哭得那么难过。
夏袅也觉得自己为了一个关系不亲密的同学哭成这样很没道理，但夏袅就是觉得难过极了，他想江雾一定不会哭，那他替江雾那份一起哭完好了。
这样，江雾是不是就能少难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