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去了？”
戴着金框眼镜的屈向南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旁明显不打算动弹的弟弟屈南星问道。
“嗯, 不去了。”屈南星从容地回答。
助理小姐姐站在门口，不断地给屈向南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再劝劝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弟弟。
屈向南却耸了下肩, 表示无可奈何。
助理小姐姐只好自己走到屈南星跟前, 劝说道：“一会儿杨姐的电话就会打过来，你不去参加考试, 这会让她很担心。”
“稍后我自己会跟她解释, ”屈南星好脾气地说道：“苏珊姐姐, 让你为难了真是很抱歉，你去忙, 不用管我了。”
这么好看的小少爷，用这么温柔礼貌的语气跟她说着道歉的话，助理苏珊就算心里焦急也说不出什么了。
她只是觉得这小少爷未免也太不懂得体谅母亲的苦心了。
如此大好的前程，只要他肯, 未来就将是一片坦途。
到底是年轻任性了些。
“好吧, 祝你好运！”
苏珊见确实是劝不动了，只好先行离开了。
“你今天不忙吗？”
屈南星问还安坐在沙发里的哥哥。
他来到这边也有十多天了, 也只在年夜饭的那天跟哥哥见了一面，吃了顿饭。
他很忙，妈妈也很忙，他们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轨道和人生。
现在他们想把他也拉到同一条轨道上来，但他还是违背了他们的意愿，或者说是好心。
因为, 他也已经有了自己的轨道和人生。
“我猜妈一会儿就会杀回来。”屈向南说道。
“她会吗？”屈南星觉得自己有些不太了解自己的母亲。
就好像明明之前在国内他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了，他并不想将音乐当成自己的职业来发展。
他以为母亲已经了解, 但来到这里之后，她还是自作主张地为自己报了名, 并让助理小姐姐监督他前去考试。
屈向南道：“我似乎从你的语气里听出了怨言。”
屈南星澄清道：“并没有。哥哥你也不是很了解我了。”
他对母亲，对兄长，从来都只有想念，并没有过怨言。
“妈妈很好，也很坚强。离婚的打击也只让她消沉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就又重新振作起来。这么多年，她活得如此耀眼，是我们的骄傲。”
哥哥笑了下道：“就是有时候有些强势。”
屈南星：“嗯？是吗？她对你也强势了？也逼你学习音乐了？”
屈向南道：“那倒是没有，你忘了你哥五音不全？”
屈南星笑了下，接着问：“那她强迫你干嘛了？”
屈向南道：“强迫我每个月抽出一天来陪她吃饭，现在又开始强迫我每个月抽出一天来去相亲。”
屈南星：“……”
他哥比他大不了太多，如今也才二十六岁，居然已经被安排相亲。
太可怕了！
“所以，你还没回答我，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今天是相亲的日子？”
哥哥忙否认：“不是。”
“这不是听妈说你今天要考试，我是想去给你加油来着。”
屈南星：“……”
屈向南见他沉默，又道：“既然你不想去音乐学院，那有没有兴趣去哥哥的学校看一下？感觉你应该会喜欢。”
于是兄弟两个就去了哥哥的院校瞎溜达。
“怎么样？还不错吧？”哥哥边为弟弟介绍这个国际知名学府的景色，一边问道。
“嗯，确实不错。”屈南星回应。
“那有兴趣留下来，将这个当成下一步的目标吗？”哥哥又问。
屈南星这次没有考虑太久，便回答道：“暂时还没有，以后有没有要看情况。”
哥哥挺意外，问：“那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屈南星说了。
屈向南思考了片刻，点头道：“也还不错。”
兄弟俩继续往前，哥哥又补充了一句：“看来你对自己的人生有很清晰的规划，那就好。”
屈南星冲着他哥笑了一下。
等到跟哥哥告别，重新回到母亲别墅的时候，他居然真的发现为了自己的事业忙到不可开交的母亲回来了，看样子正在等他。
“不是说好了去试一试？”
一照面杨女士就质问上了，脸色看起来明显不太高兴。
“没有说好。”屈南星痛快地回应：“您说让我考虑一下，我考虑的结果是还是不要去浪费别人时间的好。”
既然不决定走这条路，再去考试会浪费别人的时间。
“你……”
杨琦涵看起来有些恼怒，但又不能向对待大儿子那样直接出言痛斥。
她对这个小儿子，到底还是生分了些。
“小时候很乖，很听妈妈的话。”她最后只是这样说道。
屈南星有些无奈，他不想再重复那句话，但又不得不重复：“您何必总拿小时候说事儿，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杨女士一脸不以为意：“你长大了就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屈南星：“我会。我一直都有在认真负责。”
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爸爸妈妈离婚，他的监护权在爸爸手里，所以即使他无比想念母亲，也没有吵着一定要跟母亲离开。
这么多年，他守着爷爷奶奶好好生活。
奶奶去世后就一心照顾好爷爷，直到他老人家也离他而去。
虽然难过伤心，甚至是不小心生了病，但也还是努力地配合治疗，吃药，住校，努力地学习和生活，用心规划着以后的道路。
一直不在身边的妈妈，又凭什么判定他没有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也许是一时的真情流露，屈南星承认自己的这句话里，带了些杨女士能够察觉得到的情绪。
杨琦涵明显愣了一下，忽然转过头去，没一会儿，轻声的抽泣传来。
“你恨妈妈是不是？”她问。
屈南星低头，默默叹了口气。
他往前，伸手握住了母亲的手。
“没有恨，怎么就扯到这么严重的词儿上了。”
“在这件事情中，您不是过错方。”
杨琦涵转过头来，看着这个从出生到长大她几乎没怎么付出过心血和时间来关注和陪伴的小儿子，又说道：“那你肯定对我有怨言，妈妈从来就没有好好地照顾过你。”
屈南星收回了手，苦笑道：“是啊，您不能让我一点埋怨的权利都没有。你生了我，但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照顾我，陪伴我。”
“或者说，我那不是埋怨，只是对您的一种期盼，期盼您能多抽出一点儿时间来注意到我。。”
“不过您也说了，那都是小的时候，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渴望一点点爱和关注的小孩子，我可以很好地生活。”
他都已经这样心扉坦诚地说了，满以为杨女士可以理解。
但他却听杨琦涵又问了一句：“是因为那个你喜欢的人吗？”
“或者说，暗恋的人？”
“如果是那样的话，妈妈更要劝你想想清楚，你现在太小了，很多事情看不清楚。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牢靠的东西，你看看我和你爸就知道了。”
屈南星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想说我并不单纯是为了喜欢的人。
还想说我很早就对自己将来的升学甚至是就业方向有过详细地思考。
最后还想跟母亲说自己的那份暗恋注定没有结果。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对着一个没办法了解你的人，你说得再多，她可能还是没有办法理解。
也许是他们母子分开的时间太久，彼此都不了解。
也有可能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两种性格不同的人。
哪怕他们是母子。
但他的这种沉默，却被杨琦涵当成了默认。
“还真的是为了你暗恋的那个人？星星，你听妈妈的话，先不要回去了，在这里冷静一段时间，哥哥不是带你去他的学校了？你要是真的不想从事音乐方面的工作妈妈可以不强迫你，这里有的是你想要的前程……”
“妈，”屈南星打断了母亲。
他说：“我不是因为这个，我暗恋的人，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杨琦涵愣住：“那……”
屈南星道：“我是为了我自己的打算，我想留在国内读大学，大学毕业后看情况再要不要到这边来深造。”
“妈，我对我的人生想得很清楚，您不用为我操心太多。”
杨琦涵却似乎总也难以接受，听屈南星说完这些话之后又一次伤心地埋怨起来：“你就是还在怨我，就是不肯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屈南星皱眉，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沟通了。
也许，从前就没有好好沟通过。
从来都只是他当方面的乖巧听话，想尽办法讨母亲的欢心。
仅此而已。
一场母子间难得的谈话，结果是不欢而散。
虽然没有大吵大闹，但屈南星只觉得心情很憋闷，有什么东西郁结在胸口，堵得人很难受。
他突然很想回国，现在就走。
其实他在这里大部分时间也都是一个人冷冷清清，和在国内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对，还是有区别的。
他在国内，起码还有梁枫尧。
一个他喜欢的、暗恋的、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好兄弟、好朋友。
为了怕这份暗恋被发现而吓得跟着母亲跑到国外躲避的自己，真是又胆小又可笑。
这样的念头让屈南星一直压抑着的想念，忽然就汹涌泛滥，不可阻挡起来。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疯狂地想念着梁枫尧，想看见他，想要听见他的声音。
屈南星伸手去捞放在一旁的手机。
谁知他刚刚摸到手机，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屈南星看了下来电显示，心头猛地一动，立刻便接了起来。
“喂？”他冲着那边道。
“嗯。”
梁枫尧低哑的富含磁性的声音透过电波打在他的耳朵上，痒痒的，让人很想挠一下。
屈南星控制着这种痒痒的冲动，问：“怎么打手机了？”
国际电话话费不便宜，之前他就跟梁枫尧说过，WiFi微信联系就可以。
“怕你一时半会儿看不见消息。”梁枫尧在那边轻轻地说道。
这种刻意放柔的声线更加让人痒得厉害，酥酥麻麻的，一面想要离的耳朵远一点，一面又想听更多。
“哦~”屈南星应了一声，又问：“在哪儿呢？回炎城了？”
“没，”梁枫尧再那边道。
屈南星以为他还在乡下，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梁枫尧继续说了句：“我给你发个定位你看看，离你住的地方有多远？”
屈南星微微一愣，接着手指飞快点开梁枫尧发给他的位置信息。
一瞬间，他心跳如鼓。
“快开学了，我来接你回去。”
梁枫尧的声音继续在耳畔冲击着他的耳膜。
他说：“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