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吹进人领子里有些痒。头顶的树叶瑟瑟飘荡,在月光下画出弧线。

  焦景予丝毫不介意自己身上的灰尘,而是一下下抚着他的头发,特像撸猫的手法。

  “不敢保证,”池毅吸了吸鼻子,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但能保证下次动手之前三思后行。”

  “好。”

  见焦景予依旧不松手,对方不嫌弃自己的校服,但是他不想弄脏对方。

  于是一边开口一边挣脱:“校服要洗,先松开。”

  “没事,一起洗。”焦景予闻言松开他,垂头一看自己的校服也沾了点对方身上的灰,心情颇好,便用了点劲把他脑袋揉了揉,又搓了搓。

  本以为只一下就够了,池毅却没想到这人像是上瘾一样,直接把他头发搓得乱糟糟,已经不能用鸡窝形容。

  像被炮仗炸了。

  “你他妈搓够没——”池毅出声制止,没想到焦景予还不停手,直到池毅伸出双手精准抓住他手腕强行停下,焦景予才讪讪离开。

  池毅整理了一下头发,无意间瞥到焦景予的表情。

  怎么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回宿舍,”池毅捡起他俩的书包自然背上,“虽然今晚没有作业,但我要刷题,明天的综合要多拿点分。”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还时不时回头看看焦景予跟没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月光的余晖卡点踏进宿舍。各自洗漱完后坐在桌子前,打开台灯各忙各的。

  时间指向夜晚十点半。池毅此时耳朵里塞着纸团,满目愁容,化学有道题他像是有思路,又像是没有思路。

  做了一半他搁那,再回头看,发现那点思路已经烟消云散了。

  比下午在写数学的时候还糟糕的状态。池毅打算上网搜一下这类的基础题,他知道这题考的是基础氧化还原,但他…

  基础实在是太太太薄弱了,可以说压根没有。两年的玩物丧志,让他对这种杂糅到一起的大题面前直接变为废物。

  不如搜一下类似的基础,到时候打下来。池毅一边盲着摸索手机,一边心想,总不能一直依赖焦景予,人家也有自己的事。

  “不许玩手机。”

  话语与动作同时进行。池毅只听到音量过小的声音,却没听清内容,等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大手先他一步夺走手机。

  池毅:???

  他摘下耳朵里的纸团:“你拿我手机干什么?”

  “你还没刷完题,不能看手机。”

  看着焦景予一板一眼、严肃认真的样子,池毅无奈一笑,浑身放松往后一靠,“我查题。准确来说是找类似的基础题加以训练,加强这块的思路和知识。”

  焦景予微张唇,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将手机还给他。

  拿到手机的池毅一气呵成解锁、搜题、保存,又将手机丢到一边。

  期间使用的app也就浏览器,连微信都没进去看一眼。

  池毅伸了个懒腰,无意间触碰到站在后面的焦景予。他一回头,发现焦景予表情有点委屈。

  “怎么了?”

  焦景予闻言,抬起双眸:“为什么不来问我。”

  对方语气过于委屈,甚至带着一点失望。再加上焦景予那张淹没在昏暗灯光里的俊脸,显得楚楚可怜。

  池毅仿佛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心底那股强烈的负罪感在心头蔓延。

  “不是…”池毅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关键时刻词穷卡壳,草了一声,“你也在做题。”

  言下之意就是:我怕打扰你,所以选择了手机。

  可焦景予依旧一副委屈的表情。像是没听懂似的,将眉眼垂的更低,平时语气没什么调调,此刻说起话来格外可怜。

  “只要你问我,我就会第一时间给你讲。”

  池毅愣住,池毅语塞,池毅不知道说什么。

  有种他像个渣男一样的错觉?

  还没等他开口,焦景予抬起眼睛,一副受伤的表情看着池毅:“你是我的第一选择,我却不是你的第一选择。”

  池毅一脸懵逼:???

  “大哥,我的好大哥,”池毅哭笑不得,“我是怕打扰你。这样,以后我看你不忙的时候就问你,第一时间问你。”

  这个答案似乎让焦景予很满意,池毅见他唇角微微扬起,总算松了口气。

  真是不明白,在这种事上还要跟手机争个一二。

  大概学霸的思路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氧化还原反应对于你来说,不难。”焦景予搬起自己的凳子,在他旁边坐下来,拉过他的题看了看,“这道题其实不止氧化还原,还有金属与非金属活动性结合等。”

  “高一的知识点了,有的初三就刷过…还有一些关联的反应。”

  池毅有点麻,这些东西他高一一个字都没听过,连当时化学老师都不知道长啥样。

  回顾高一,他就一天到晚睡觉、吃饭、睡觉,没事就在那跟宋省和何游一起打游戏找乐子。

  焦景予忽然转过头来:“能给我讲讲高一你丰功伟绩那件事吗?”

  “哪件?”

  “把新同桌打住院一周。”

  池毅都把这件事忘掉了,被焦景予这么一提起,倒是又想起来了。

  其实很简单,就是那人犯贱在背后到处说别人坏话,被池毅听到两三次。起初还不算过分,后面越说越过分,还造谣。

  池毅揍死他的原因也很简单,对于这种嘴里一喷一口大粪的,不用客气,让他提前挨教训。

  后来这人爹妈还找池毅要医药费,幸亏宋省这个长心眼的录了音,那人才灰溜溜偷摸转学。

  校方本来看这人品行差但学习好,第一次被反映的时候打算息事宁人,结果没想到池毅直接给人打到住院,事闹大了人自然也留不得。

  池毅那小子又开不了,他家给学校捐了那么多设备。

  事情结束后,不知道怎么,就传成了池毅不喜欢跟人做同桌,还不喜欢学习好的。

  池毅本来想解释,但也懒得解释。觉得自己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也挺好的,但他真的不讨厌学习好的。

  “噢,就是他碎嘴,想挨打了呗,我就满足他这个心愿。”

  池毅一笔带过的漫不经心,焦景予唇角微微上扬。

  “这就是你不喜欢有同桌的原因?”

  “靠?”池毅把笔一拍,失笑道,“我他妈第一眼见你面态度是冲了点,那是我心情不好。后来看你帮我觉得人不错,想着有个同桌也不错——”

  “我们还是室友。”

  池毅笑着:“对,室友和同桌。”

  焦景予心满意足,池毅见他这副花孔雀样,嘴比脑子快:“跟我都这样容易轻易满足,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岂不是得孔雀开屏。”

  池毅不觉自己的话有何不妥,做完最后一个题后离身上厕所去了。

  原地只剩下焦景予,直到卫生间传来洗手的水流声,焦景予耷拉着眼皮,自己嘀咕了一句。

  “如果孔雀开屏能让对方开窍,我巴不得天天开。”

  话音刚落,水声恰巧也停了。池毅从洗手间出来,甩了甩手:“不早了,我们睡吧。”

  看着池毅爬上床铺熟练的铺好床,焦景予站在底下,思忖着。

  没一会,池毅感受到床边似乎站着一个人,头一转就看到焦景予抱着枕头,一副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看着他。

  “怎么了?”

  “我能和你一起睡吗?我怕早上起不来。”

  池毅纳闷,他平时比焦景予起的都晚,对方可是自律到爆炸的人,不存在起不来这种事。

  正当池毅疑惑时,焦景予又说:“昨晚没睡好,早上起太早。”

  “那我明天叫你不就行了,这宿舍就咱俩。”

  见池毅不太愿意,焦景予也不继续游说,拿着枕头耷拉着脑袋沉默地爬上床。

  池毅觉得他快碎掉了。罢了,以后叫他起床不就行了。

  第二天池毅起了个大早,第一时间朝对面床铺看过去,焦景予果然还在睡。

  看来前天晚上确实没睡好。

  “狗逼,起床了。”

  池毅直接从床上蹦下去,套上校服顶着鸡窝头三分钟洗完脸刷完牙,一转身发现焦景予还在睡着。

  “卧槽狗逼起来了!”池毅喊的声音挺大,聋子也可以听得到。

  偏偏床上那人像是再另一个世界似的,充耳不闻。

  池毅看了看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开始考试。

  “草——”池毅直接爬上他的床尾,摇着焦景予让他起来,嘴里还喊着’再不起来锤爆你’、‘快点滚起来’之类的话语。

  焦景予没有反应,在床上睡得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微笑。

  池毅身高只能委身趴在他床尾,见这人没反应,他索性手脚并用朝他床头爬过去。既然这人赖着不起床,就别怪他在耳边装鬼吹风。

  “焦…景…予…”池毅学着恐怖片里那些鬼东西的尖喊颤音,伏在他耳边低声。

  睡觉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池毅没时间跟他装,直接在他耳边大声一吼:“狗逼快点起床滚去考试!”

  身下的人终于睁开了眼,一脸迷糊地盯着他。池毅利索从他身上撑起来,他身上这件校服是干净的,但他脚还悬在外面,全靠膝盖和腰部力量支撑。

  “你怎么在我床上?”

  池毅一脸无语,懒得理他,“快点起来,老子饿死了…”

  身下的被子里探出一只手臂,精准压住池毅的腰背处,随即往下一摁,池毅整个人跪趴在松软的被子上。

  “…再睡会。”

  池毅要滑走,焦景予另一只手搭上来,轻松一圈,把人往上提溜,精准按在自己胸膛前的被子上。

  “狗逼还有三十分钟考试——”

  焦景予懒懒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我知道,就睡两分钟。”

  两分钟如坐针毡,仿佛度秒如年。池毅困意不深,以一个奇异的姿势趴在他胸口听了两分钟心跳声。

  宿舍出来的时候,池毅叼着叉烧包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焦景予。

  “狗逼,你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焦景予不明所以:“为什么?”

  “刚在床上听你心跳声好快,不正常。”说罢,池毅站在楼梯间拍拍他肩膀,“这周六我陪你去。”

  “行,”焦景予失笑,抬手压了压他的脑袋,“好好考,考完一起吃饭。”

  直到池毅消失在教室门口,焦景予才挪动脚步上楼。

  谁也不知道,当时两人的对话被站在楼梯口下方的杨隆听了个全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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