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都市情感>一路行舟>第二十四章

  晚上八点,北固集团召开紧急发布会,就北固集团董事长江衍升陷入同性劈腿风波做出澄清。

  发布会在公关团队的成熟运营下有效地进行着。

  到了关键时刻,江衍升亲自说出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我怀里的人是我的工作助理,胡津先生,当晚我喝醉了,他只是送我回去,哦,对了,因为当时谈公事的地方距离亚美通天别苑小区很近,我爱人又最讨厌我一身酒味,所以就选择住在那里,你们可能不知道,早在十一年前我就在亚美有一套房产,这个小区真的很不错,买这里的人都值了。”

  江衍升很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房产,同时借机安利亚美的房子。

  “真的,亚美的房子性价比高,配套完美,安保也可以,尊重人的隐私。”江衍升不得不承认,最后的几句话有内涵,当他的人去亚美调取监控时,却被告知附近没有监控,所以什么痕迹也搜寻不到。

  江衍升在发布会上安利并调侃了亚美,的确转移了众多记者和媒体的焦点,甚至在发问环节,也向亚美和北固就上安区一块空地招标问题上靠拢。

  眼看发布会即将圆满结束,最后依旧有人提问,“请问江董的助理胡津先生,你当时为什么不推开江董呢?醉的不是你,你的手为什么要紧紧抓着江董的衣服?”

  镜头和视线全部转移到和工作人员站在一处的胡津,话筒也被递到他手里。

  江衍升皱紧眉头,明明没有安排胡津出面,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他又为什么会被记者认出?会被提问?

  江衍升上前,还未有动作,胡津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传递出来,“因为我是同性恋。”

  台下哗然。

  江衍升僵住了动作。

  “因为我喜欢江董,是我想勾引他。”胡津的声音继续传来,“江董善良、大度,即便这样也不愿说出真相,可我太愧疚了,我没有脸再待在他身边,从今天起,我会辞去助理的职务,离开他。”

  胡津望着台上的江衍升,“愿江董,事业顺利、生活如意,小胡会永远记得您的提拔和赏识,谢谢。”

  说完后,归还了话筒,转身离开。

  记者一拥而上,想要继续采访,却被安保人员拦住,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后台。

  台前的江衍升,在记者一团乱的时候也被工作人员簇拥着接走,所以,没有人拍到江衍升脸上的震惊和悲伤。

  “小胡呢?小胡呢?谁让他这么说的?”回到酒店的江衍升终于回神,激烈地嘶喊着。

  周围的人默不作声,没有人上前回应。

  直到黄笠走了出来,让所有人退了出去,“小胡走了。”

  “是你?”江衍升怒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小胡是无辜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你害了他,你害了他!”

  “呵,我不管他无不无辜,他在你身边这么久,拿到那么多钱,也算值了。”黄笠呵呵笑着,“钱真的是好东西啊,我用钱就能买走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哈哈,哈哈。”

  “你是疯子,疯子!”江衍升大喊。

  “江衍升!我是疯子,你又是什么?你是变态!”黄笠卸下伪装,面目狰狞,“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江衍升,你碰过我几次?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哈哈,我知道,我知道!”

  黄笠的声音尖锐可怖,“你喜欢男的,是不是?!”

  看到江衍升的脸瞬间僵硬,黄笠的心一沉,如果在这之前,所有的猜测都还有一丝丝不确定,可是这一刻,她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了,她没说错。

  黄笠面目更加狰狞,“江衍升,你是真的,你真的是……哈哈,江衍升,你伪装得多好啊,你不抽烟不喝酒,不近女色,不赌博,甚至你极力压抑自己,从来没有表现出喜欢同性的特征,你多么完美啊,直到小胡出现了……”

  江衍升捂住胸口,有些喘不上气。

  “或许爆出照片的人,只是故意让你陷入丑闻,而只有我知道,你是真的有丑闻,哈哈,这么聪明的你,怎么会以为这么简单,这件事就会过去呢,小胡一天还在你身边,你们迟早还会被盯上,到时候,你名誉扫地无所谓,你的企业,我的企业,不能完!”

  “黄笠……”江衍升颤抖着,似绝望地轻声道,“我和小胡,从来,什么都没有。”

  “你……我不信,我不信!”黄笠继续指责,“不是他也有别人,对不对?”

  江衍升不说话了,他闭上眼睛,滑下两行泪水。

  黄笠震惊了,这么多年,她从没见过江衍升流泪,他……也会哭吗?

  江衍升睁开眼睛,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望着黄笠,眼神干净,“你说对了,我是喜欢同性,可胡津不是,你不该害了他。”

  听到江衍升亲口说出喜欢同性,黄笠倒退了两步,“你亲口承认了?呵呵,好啊江衍升,我害他?那你又是不是害了我呢?你骗我嫁给你,给你生孩子,这么多年了,你现在告诉我你喜欢同性?那你娶我做什么?你这是骗婚,骗婚!”

  “和你结婚后,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身和心,都没有。”江衍升平静下来,一字一顿地,说得很清楚,“我理智又冷静地克制着自己,从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我没有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

  黄笠倔强地不让自己的眼泪滑落,“你只是需要我当你的妻子,让你在社会上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我就是你的工具。”

  “我……”江衍升说不出辩驳的话。

  “知道吗,当初已经是十大杰出青年的你,选择和平平无奇的我结婚,我还以为我就是童话里的灰公主,甚至为了能配得上你,我努力跟上你的步伐,让自己在事业上帮助你,辅助你,可是我做得越多,你离我越远。”

  “你对孩子的热情和耐心远在我之上,你甚至对你的司机,你的助理都和颜悦色,可每次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冰冷的器具,我是和你毫不相干的人一样,可是江衍升,我一遍遍地问自己,你在人生至高点的时候娶了我,你的身边只有我,你不爱我还能爱谁呢?”

  “后来,我偶然看到你看小胡的眼神,我才察觉,或许,你喜欢的是同性呢,哈哈,果然是真的啊,你终于解了我多年的疑惑啊,江衍升,曾经我一直觉得看不透你,觉得你无所不能,我怎么都追逐不到你,现在,我终于看清了你,原来你就是一个虚伪、自私、卑鄙、变态的同性恋!”

  “黄笠,既然向你坦白,你怎么说我,我都不辩驳,是我有愧于你。”江衍升深深吸了口气,“所以在公司的事情上,我全部都支持你,满足你,帮你做到今日的地步。”

  “呵呵,你在提醒我,因为嫁给了你,我才有了现在的事业?说起来,我也不算亏是不是?”黄笠笑起来,“也是,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什么也不是呢。”

  “以后没有我,你也会做得越来越好,黄笠,你很有商业天赋。”

  “所以,要离婚是吗?”黄笠看着眼前的人,平静问道。

  “决定权在你,黄笠。”江衍升道,“这次换你来选择。”

  “呵呵。”黄笠笑起来,“条件呢?”

  “我可以给你北固的股份,还有和你们公司的合作,再让利一个点。”江衍升道。

  “真舍得啊。”明明是非常诱人的条件,黄笠的心却彻底冷下来。

  江衍升这样做,无非依旧是把两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对江衍升不利,就是对她自己不利。

  她如果选择破罐子破摔,将江衍升喜欢同性的事抖出去打官司,因为没有证据赢不了不说,再次处于舆论风波的话,两人的公司都将再次受到影响。

  况且,他们还有共同的孩子,江归。

  江归该怎么办。

  “江归呢?”黄笠问。

  江衍升咬咬牙,“江归跟我住。”

  “凭什么?江衍升?我凭什么让孩子跟一个同性恋父亲住一起。”

  “黄笠,同性恋不是病。”

  “是啊,就算同性恋不是病,可是你装自己不是同性恋,是不是有病?”黄笠反问江衍升,“你敢对你儿子坦白吗?”

  江衍升沉默了,他长吁一口气,道,“我们如果真的离婚了,此时也不宜公布,三年后,等三年后,我们公布离婚,江归已经长大了,他或许……也有自己选择的生活了。”

  “行。”黄笠拍了拍手掌,“很好。”

  江衍升接着道,“不过,如果你选择不离婚,或者三年后离婚都行,我也一样尊重你的选择,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我们没办法回到以前一样了,江衍升,离婚吧。”黄笠嗤笑,“这十九年形同虚设的婚姻,我已经过够了。”

  “好。”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当年,为什么会选择我结婚?”黄笠的表情少了刚才的刚硬和尖利,她放柔了声音,眉眼弯起,勾唇浅笑,嘴角的梨涡吸引了江衍升的目光。

  他定定地盯着,怔然说不出话。

  “我知道了。”黄笠吸了吸鼻子,眨眼轻笑,“你果然自私,呵呵。”

  黄笠转身,“我会尽快拟好协议,手续越快越好。”

  然后,离去。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江衍升回到家中,他遣散了守在门口的几人,开门,上楼,悄悄进了江归房中。

  屋里没有关窗,冷风贯入,吹着窗帘飘荡,暗影中,他看到江归的床上散着几张纸,随着风过留下刷刷的响声。

  江衍升关了窗,从江归身下抽出一张纸,朦胧中看清楚那是他曾经带回来的路行舟的画。

  他的心开始疼起来。

  曾经在最难的时候,他都不曾抱怨过命运的不公,可是这一刻,他是多么憎恶命运,痛恨上天,为何偏偏,就让他们遭遇了这一切。

  江衍升看着江归即使睡着了眉头依旧紧皱着,牙关紧咬着,似在梦中经历着痛苦的事情。

  他不忍心,上前轻轻抚摸着江归的额头,这一碰才发现,他的额头很烫。

  江衍升急忙打电话叫来家庭医生。

  昏昏沉沉中,江归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路行舟的画中,他望着眼前的山川河流,竟然还有自己的意识,心想,这不是路行舟的画中景吗。

  他又转身向后看,看到路行舟的一张脸在他身后放大,咧着嘴无情地笑,吓了他一跳。

  江归委屈地撅嘴,“行舟,我好想你。”

  路行舟不说话,那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然,伸手将他推进了河流中。

  他瞬间觉得无法呼吸,急促地喘着,扑腾着,河流中仿佛有人在用力拽他,将他拽入无底的深渊。

  “小江,小江?”有人叫他。

  江归猛地睁开眼睛,四周逐渐明亮,入眼是王姨的脸,望见他醒来,面露喜色。

  “我去端汤来,赶紧喝两口。”王姨高兴出去。

  接着是后面站着的江医生,“没事了,下午再量一次体温,不升的话就不挂点滴了,你再休息会儿。”然后也出去了。

  怎么就发烧了,江归摸着额头,他很少发烧的。

  他无力地起身,背靠床头,望着有些凌乱的床铺和床铺上的画,赶紧收了起来。

  “怎么少了一张?”江归来回翻找着。

  王姨这时敲门进来,“小江,别乱动了,来,喝口汤,补充补充力气,都睡了一天了。”

  “我的画呢?”

  “画?”王姨想了想,“江先生来过,是不是他拿走了?”

  江归不动了,不见的是半身西装的那张画,为什么拿走?

  “小江,王姨一直在自责,是不是昨天说的话让你难受了,如果是的,王姨给你道歉,你别往心里去,行不?”王姨是真的自责,就快流下眼泪了。

  江归赶紧挥手,“不是的,王姨,你才别往心里去,你去忙吧,汤我马上喝。”

  “唉。”王姨叹气,放下汤,边走边嘟囔着,“孩子都生病了,再硬的心肠都得软。”

  江归无奈笑笑,生病了又怎样,想出现的人还是不会出现。

  他刚拿起床边的汤碗,突然眼睛一亮,汤碗旁边的不是手机吗?

  他赶紧拿起手机开机,断断续续来了几个信息,有学校同学老师的,有认识的几个伙伴的,也有汪岑的。

  没有路行舟的。

  距离真相的那一晚,也不过过去了三天,江归却觉得犹如过去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