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都市情感>杀了我放了我>第140章

  传时泽盯着他。

  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出难言之隐来。

  可他太平静了,平静到仿佛下一秒被人倒满脏污的泔水也不在乎。

  “老师呢?”

  他不在乎自己,总得在乎顾博闻。

  传时泽拉不回他,总有人能拉回来。

  果然,听此傅鹤短暂的敛了眸子,随即笑道:“学长,老师身体那样,别告诉他了吧。”

  “除非你把老师网掐了,否则你这个样子就等着老师亲自来逮你。”

  *

  穆棱在江东住了将近两个月,邓七就在这看了他俩月。

  他早就待腻了,附近酒吧清吧餐厅之类的都被他逛了个遍。

  “你既然都好了,”邓七看他一天到晚支棱个脸,对什么都没耐心的样子,好心建议,“就该去哪去哪呗。”

  “他呢?”

  “谁…鹤哥?”

  穆棱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等傅鹤,他早就离开这鸟不拉屎地儿了,“不然呢?”

  说到鹤哥,邓七才惊觉自己也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刚要掏手机,察觉头顶上一道虎视眈眈的目光,眼睛转了一圈,又住了手。

  “……?”

  邓七道:“鹤哥的行程,又不是我这个小助理能打听的,你这么激动干嘛?!”

  穆棱在原地转了两圈,咬牙切齿道:“我是他带回来的,现在我好了,我是不是要当面跟他道个谢,他知道了,我才能走…是不是这个理?”

  “理是这么个理,但鹤哥说了,你好了可以直接走,不用告诉他。”

  穆棱笑了,被气笑的。

  当晚收拾行李,冲他比了个中指离开公寓。

  刚出来,就被公寓楼下一辆宾利吸引住目光,里面好像有人,还是个男人。

  在这个地方开这个车,可真是送上门了,不要白不要,穆棱半分没有拉行李赶路狼狈感,反而游刃有余走到宾利前,摆出个自己平常照镜子最满意的角度,敲了敲车窗,车窗应声而下。

  “帅哥…能捎个人——贺总?”

  看清是谁,穆棱的笑僵在脸上。

  贺京关坐在驾驶位,冷峻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僵冷的像是要吃人。

  搭讪搭到自家前老板,这运气还有谁?

  “上来。”

  这下他连行李箱都不顾了,一屁股扎进,坐的恭恭敬敬。

  进来才发现里面烟味刺鼻,低头看到烟槽里堆满了烟屁股。

  “601下来的?”

  六零一,傅鹤租住的公寓,穆棱嗯了一声。

  贺京关徒手碾碎了手里那支烟,骨骼分明的手指在夜色映照下更为发白,像是森然白骨。

  他紧抿着嘴。

  贺京关:“他怎么样?”

  “他……?”穆棱下意识复述着他的话,从十八岁就耳濡目染的察言观色本领在这刻发挥的淋漓致尽,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个他是谁,直接脱口而出:

  “他不住这啊。”

  “不住这?”贺京关有几分茫然。

  “对啊。”穆棱道:“我在这待了两个月,他就来过一次。”

  贺京关陷入沉思,他不是没想过去调查,从昨天半夜睡不着,心悸恐慌不安,直到驱车来到这里,看到六零一的暖灯,心下才觉踏实,在车里将就了一晚上。

  他想着,既然傅鹤不愿意见他,那就远远看一眼就好了,于是等啊等,等到了现在,等来了穆棱告诉他,傅鹤其实不住这很久了。

  他学了,他在网上看了很多,健康的恋爱,正确的追人方式,罗列了一堆,大致可分为,平等,互助,尊重,……

  像是头一次拿自己当学生,于是本能地去对比其他同学的成绩,有的交出高分,有的比之前进步,最不济的都满意答卷,只有他,把一张起始试卷为零的分数直接干到负分,他想弥补,却发现动哪一笔都多余,鬼画符般不忍直视。

  他控制自己,不利用身份的便利去横插傅鹤的生活,所以他宁愿在这等着,远远看上就好,却又痛苦的发现,如果真的那样,他们俩人的轨迹几乎是一道平行线,一辈子也不可能相交。

  手机默认的铃声响起,贺京关敛了心神接听。

  “哥,你在哪?”

  是牧昭。

  “傅鹤家楼下。”

  “……”牧昭:“老爷子不行了,你回来吧。”

  挂完电话,牧昭盯着病床里的人,贺昊睁着眼睛,却是眼白巨多,身上插满了仪器,似有不甘。

  “嘿这老头,都这样了还瞪人呢?!”牧昭跳脚。

  秦东慧半倚门边,环抱着胸,闻言挑眉,“瞪不了多久了,你再受点累忍忍,他什么时候到?”

  “他在傅鹤那,大概三刻钟。”

  秦东慧嗯了一声,随即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看到屏幕,眸光有些锐利,表情变化大到牧昭忍不住问道:“谁啊?”

  秦东慧又换了那副无所谓模样,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没谁,推销的。”

  贺京关来时,贺昊正呜咽着。

  牧昭正不甚真心宽慰道:“别急别急,马上就来了。”

  感受到门边响动,秦东慧替他开了门。

  贺京关唇边一片青茬,眉目间也有散不开的疲惫。

  她蹙眉,“怎么回事,又难受了?”

  贺京关苦笑,“没,就是没睡好。”

  他说着,眼睛盯着病床上的人。

  他这一年被关在这里,意识浑浊,早就被磋磨的不成样子,牧昭跟秦东慧自觉出去了。

  贺京关几步走到贺昊床前,如大山压镜,遮挡了贺昊唯一光源,似是感应什么,贺昊撑着眼白居多的眼球死死盯着他,嘴里呜咽着。

  贺京关扯过旁边一凳子坐下,替他拢了拢被子。

  呼吸机冒出的层层白雾,洇湿了贺昊眼眶,龇的发红。

  “你儿子,”贺京关声音冰冷,“当初也是你这副样子。”

  “唔——你!畜生!!”

  他说话不方便,强弩之末,贺京关干脆拔掉了他呼吸机。

  一顿撕心裂肺咳声,“畜生,弑父杀母,你,你就不怕下地狱?!”

  “有你在前面铺路,我怕什么?“贺京关笑得阴森,“你放心,你走了之后,我一定风风光光把你安葬,你还是在贺氏墓园主位,不过…奶奶的墓旁,你是没机会了。”

  “咳咳咳!你,“贺昊慌了,竟然咳出了血,把被子染红一片,“你——!那是我遗嘱里定了的,逆子,你敢动。”

  贺京关望着他垂死挣扎,心里升出点怜悯,缓声道:“即便你荒唐事做尽,奶奶她对你却是一心一意,在这方面,我和贺晨鸥都不如你。”

  “但是,你太不识好歹了,你不配在跟她有任何瓜葛,这是奶奶的意思。“

  贺昊有一瞬间迷茫,瞪大了眼。

  贺京关把身上的信掏出来给他,信封熟悉的字体再次激红了贺昊的眼眶,他啊了一声,手忙脚乱接过,却忘了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手指微动了下,他只能求助贺京关。

  贺京关睨笑,似乎欣赏够了他这幅样子,好心打开。

  这是黎蘅的绝笔信,放在老房子花架下,是贺晨鸥私自带着牧予瑾去那,因缘巧合下,牧予瑾发现的,她将信私藏,死之前,给了贺京关。

  贺京关守了这么多年。

  信上的内容他看了无数遍,看那个一生为了一个男人而肝肠寸断的女人。

  贺京关没有长出爱人的能力,在那样家庭下,窥得这两三页信纸,便是他贫瘠而又扭曲的爱意。

  贺昊呜咽着,泪水浸湿了信,使得字迹模糊不堪,“蘅蘅,我对不起,对不——”

  呜咽声中,贺昊闭上了眼。

  贺京关心里生出一丝悲凉。

  “我们都会遭报应,但我认,剔我骨髓,剜我血肉我都认,我绝对不要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