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其它小说>正在调查中>第46章 他再次问出了当年的问题

  队长办公室里,谢林端着一杯绿茶盯着电脑全神贯注,他的面上毫无表情,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连手上的茶已经不再冒烟都没有注意到。

  突然,叩门声响起,谢林猛地回神看向门口,说了一声:“请进。”

  魏启洲慢悠悠地晃进来,笑眯眯地问:“谢顾问,看出点儿什么吗”

  谢林收回视线瞥了一眼屏幕上笑容明媚的少年——那是温阑。

  程韶在船上拍下一段影像,最后从魏局手里兜兜转转到了谢林的手上。

  只因谢林的一句“我认识他。”

  话说,这个“认识”还真就只是认识而已。

  那该是三年前的事情,温阑还是个孩子,才刚满十八岁,他孤身一人来找谢林讲述了一个故事。

  大概十八岁真的是一个很特殊的年纪,他以一个病人的身份讲完故事,最后问了一个问题——“未成年罪犯不该得到惩罚吗?”

  因为《未成年保护法》,没有到年龄的孩子犯罪是不会进监狱的,最多就是送进少管所关一阵子。

  这一项明文规定颇受人们诟病,但也确实保护了很多人。

  可有些犯罪分子甚至利用这个漏洞,故意引导年少不知事的孩子走上犯罪的道路。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一旦犯罪的苦果酿成,那就是一辈子的业障,不可抵赖的亏欠。

  这不是一句:“他还是个孩子。”能够抵消的。

  十八岁的温阑并没有执着于向谢林讨要这个答案,他像是完成某种仪式,以一个故事,一个问题,结束了他有点特殊的成人礼。

  当时谢林是怎么说的呢?

  他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温阑不反对也不同意,他从来不信命,他只信自己。

  他讲的故事是一个悲剧。

  那是一个有着聒噪蝉鸣的夏天,五岁的小朋友在大人午休的时候蹲在自家院子里玩一只花皮球。

  大人们叫他不要乱跑,他就哪儿也不去,就蹲在院子里,正午的阳光照在小朋友的脸上,白嫩得反光。

  城里的孩子养得水灵,一眼就能瞧出与乡下的瘦皮猴的区别来,这让小朋友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他是父母回家乡省亲,特意带来认认长辈的。

  大人打着哈欠去午睡,而小孩子们精力充沛,从不午睡,他们趁着这来之不易的闲暇,成群结队地跑去玩游戏,撒下一地欢声笑语。

  小朋友蹲在院子里,一会儿拔一拔小草,一会儿又跑去扑蝴蝶,一个人也是乐在其中,半点不羡慕别人成群结队。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自娱自乐,不小心用力过猛,皮球咕噜噜滚出了院子,他思量了一下距离,最后一脚跨出了院子,走进了他一生的深渊。

  “谢医生,你觉得怎样一件事情是可以从五岁记到十八岁,足足记了十三年?”

  “特别喜悦和特别难受,你是哪种?”

  “后者。”

  “那现在的你是想好忘却了吗?”

  “我不想忘却。”

  “那样会很痛苦的。”

  奔出院子的小朋友遇到了三个人,他们穿得奇奇怪怪,嘴里还叼着烟,脚上碾着小朋友的花皮球。

  小朋友看到这个场面,顿在了原地,感觉双脚灌了铅,就钉在地上发着抖,他害怕了。

  三人当中的其中一人扔掉手上的烟,表情很不爽,偏头看到可爱的小团子时,他笑了,眼里是满满的恶意。

  那是村里有名的混混刺头儿,小孩子们走路都会躲着他们,根本不敢惹。

  小朋友似乎预感到了危险,用尽全力转头向家里跑,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跑得过三个成年人?

  等他哭着喊出妈妈的时候,他已经被拖进了树林,明明……他离家也不远。

  树林深处,时不时传出孩子的呜咽声以及少年的咒骂声,也许是他挣扎得太厉害,仨混混直接塞住小朋友的嘴随意施恶,这次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那个夏天,一个安静的午后,一个五岁的小孩被三个恶魔一脚踹进了深渊。

  午睡过去,噩梦来临,父母慌张地寻找,最后找到人的时候,只看见幼童目光呆滞地躺在地上。

  他身上的衣服沾了血,破破烂烂地盖在满身青紫的幼小身体上,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暗下来了。

  小朋友看见母亲,嗫嚅道:“我……我……好疼……”

  再后来,满腔怒火的父母誓要讨个说法,一纸诉状告到了警局,最后因为犯罪年纪不够无法承担法律责任,只是去了一趟少管所。

  但是,三个月后,三个小混混趾高气昂地回来,屁事没有,这如何能忍?

  于是继续告,直告得自己家徒四壁,最后在一个雷雨天死在了一场雷火里,此事才算了结。

  故事里的受害者一家死在了一场天灾,而犯罪的人却活得滋润。

  这悲哀的世界,不幸的人永远不幸,好人总是比不得坏人好命,让人怀疑这世间的公理到底何在?

  为什么被诟病,觉得羞耻的是受害者,而加害者却可以趾高气扬地炫耀,甚至于将这件事当作自己“强大”的谈资。

  何其可憎!又何其可笑!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到底何时才能等到?

  人一旦思考起这些来,就会陷入一种无名的悲哀与无力中,最后陷入仇恨的怪圈中,极端的人会将它变成一个莫比乌斯环,永无止境。

  谢林看着魏局,问了一个问题:“未成年犯罪,不该受到惩罚吗?”

  魏局愣了愣,却没有立马回答,只问:“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谢林敛眸:“这是我第一次见温阑的时候,他问我问题,而这个视频中,他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只是这一次,这个问题不再是一个假设。

  魏局瞬间明白,这次抓捕中,他们确实抓到了一个未成年,还是个才十一岁的小女孩,就藏在温阑坐的那个箱子里。

  魏启洲瞬间后背一寒,温阑这个人的立场太模糊了,亦正亦邪,非敌非友,他只是站在那里笑,却像是在嘲弄世人的无知。

  魏局张了张嘴,道:“我想,他早就有了答案。”人们总是怀揣着答案去问问题。

  谢林点头:“不过至少在现在看来,他并不打算做什么太过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