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玄幻奇幻>泡沫假说>第97章 [95]

  “你知道吗,其实那个人类醒过来很多次了。”

  傅莲虚弱的抽泣声变得清晰可闻。

  “每次他醒来的第一件事都是找你。”

  安东尼在他耳边继续不停地说着。

  “可是他一直醒着太碍事了,我们只能缩短释放麻醉气体的间隔时间,然而他清醒的次数还是越来越多……”

  安东尼用力摩挲着傅莲耳后的一处皮肤,直到那里开始渐渐泛红。

  “就在两个小时前,你被杜克公爵压在床上的时候,他徒手砸碎了浴室的一面镜子。”

  傅莲的喉咙里发出抽气的微弱声响。

  “他差一点点就能逃出来了,因为他用一块碎玻璃划开了进房间给他送饭的看守的颈动脉。”

  “他还真擅长这个,只可惜……”

  安东尼吊人胃口似的故意停了下来,缓缓抚摸着傅莲脑后如乌木般柔亮顺滑的黑色卷发。

  傅莲侧过脸,湿润的眸子里流露出急切的神色。

  “告诉我,他怎么了?!”

  安东尼在心里冷笑一声,张开嘴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傅莲被瞬间袭来的剧痛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他只感觉血液仿佛被冻结了,身体里的力气也在不断流失。

  安东尼不得不承认,傅莲变成人类后的血液品尝起来比他预想的还要香甜可口。

  他贪婪地近距离欣赏着傅莲的痛苦表情。

  待吃饱喝足之后,安东尼才从傅莲身上起来,他舔了舔嘴唇,很满意傅莲脖颈上的触感。

  他用指腹拭去嘴角的血迹,低头发现傅莲脸色惨白,看上去虽然精疲力尽,却也还强撑着没有晕过去。

  安东尼挑了挑眉。

  “告诉我……”

  傅莲颤抖着抬起手扯住他的袖口,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滑落。

  安东尼觉得无趣起来,他有些明白玛丽安娜的恼火了。

  “好啊,我告诉你。”

  安东尼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容。

  “他没有逃出来,你也看见了……我们收走了玻璃碎片和那具尸体,却没有想到他还偷偷藏了一块镜子碎片在浴室里。”

  “说起来,你们这一点还挺相似的,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傅莲咬紧下唇。

  “总之,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内,他一直通过在手臂上自残的方式来保持清醒,直到我们的人进去抢走了那块碎片。”

  “这下你满意了?”

  傅莲无法回答他,因为他此时早已经泣不成声。

  安东尼伸出手捂住傅莲流泪的双眼,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有些烦躁和不爽。

  “哭吧,天使,”他淡淡地说道,碧绿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陈清乔感到头痛欲裂。

  他又一次从这张床上醒来。

  如果他的手臂上没有传来隐隐的刺痛,他甚至觉得如今发生的这一切也许只是个无法醒来的循环噩梦。

  毕竟噩梦总是虚假的,即便他深陷其中不能逃脱,傅莲至少也还在梦境之外安全地活着。

  他在黑暗中摸了摸小臂上的伤痕,却只触碰到了一层纱布——有人替他包扎了伤口?

  陈清乔从床上坐起,没有温度的月光在窗边投下一个幽蓝色的阴影,房间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他走到看守之前倒下的地方,此时的地毯上不仅没有尸体,连那滩鲜血也无迹可寻。

  如果他们不是换了一张地毯,那他就是换了一个房间。

  不过这两者之间差别不大,陈清乔轻车熟路地走向没有光亮的浴室,盥洗台的上方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用来反射光线的物体。

  陈清乔抬起双臂,撑着墙壁上的瓷砖用力捏紧双拳。

  他手臂上的青筋鼓起,直到缠在左手小臂上的纱布开始渗出鲜红的血迹。

  陈清乔做了个深呼吸,竭力忍住想要砸碎一切的冲动。

  他抹了一把脸,开始在脑海中重新计算一遍自己昏迷的次数。

  每次醒来他都会这样做,因为这个房间没有任何能告诉他时间的工具存在。

  外面的植被和冰天雪地的景象让他猜测这里地处北欧。

  白天的日照时间很短,他会通过窗外阳光投射在物体上而产生的影子方向来辨别大概时间;到了晚上,他醒来后则会去看一眼天空上月亮的位置。

  虽然不太准确,但他至少能由这些推断出下一次他们释放麻醉气体的大致时间。

  绑架他的人不会让他的清醒时间超过四十分钟,然而最近几次,他才醒了不到半个小时,房间里就开始出现了水果芳香。

  陈清乔不知道他们为何开始突然警惕,也许是因为七氟烷对他产生的药效越来越弱了?

  陈清乔其实也有所察觉,所以他想快点逃出这个房间——

  杀掉那个看守并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一开始就等待着这个机会,只是他没想到对方如此松懈,进来后居然还将门开着。

  或许这些吸血鬼面对人类总会带着一种自信与傲慢,但他显然低估了陈清乔。

  他手里的那块碎镜子自然比不上手术刀精细,所以场面弄得有些难看,幸好四处飞溅的鲜血也会被黑暗吞噬。

  看守直到倒下去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要说整个计划里唯一的纰漏,就是陈清乔忘记了血族的鼻子对血液有多灵敏。

  那个红发的年轻非纯种带着人闯进来时,距离看守倒下还没有三分钟。

  监控不可能面面俱到,陈清乔还特意挑了一处死角下手。

  总之,他只记得当时那个红发非纯种的脸色很不好,然后有人给了他后脑勺一个重击。

  等他再次醒来时,房间内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尸体和镜子碎片被收走,地毯上有一片黏糊糊的血渍。

  陈清乔踩着湿乎乎的脚印走进浴室,打开淋浴间的下水口,从中掏出一片卡在洞口的锋利碎片。

  他们肯定已经在监控中看到他醒来了,傅莲的一颦一笑开始在陈清乔脑海中不断浮现。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陈清乔从未想过他会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生活中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亲切、和蔼、有教养,他面对任何事物都能保持着情绪稳定和谦逊有礼。

  可是在遇到傅莲后,他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内心深处的保护欲和占有欲疯狂地翻涌作祟,他没办法接受世界上有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傅莲。

  这也是他之所以控制不住朝格雷戈挥拳的原因之一。

  他的鼻尖已经闻到了熟悉的香甜气味,陈清乔知道他们还会派人进来清理地毯。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最后一片镜子碎片抵在左手手臂的皮肤上。

  纱布包裹下的伤口开始扯动痛觉神经,陈清乔被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烦躁地扯开沾染着血迹的医用纱布,将其一把扔在浴室的地板上。

  但随即,他盯着自己的伤口,惊讶地皱起了眉毛。

  靠近手腕的那道伤痕是他割出来的第一条口子,然而此时,微弱的月光下,它竟然已经有了逐渐愈合的趋势。

  这怎么可能呢?

  陈清乔抓了一下头发,他记得当时他没掌握好力度,下手还挺狠的,结果一天之内,这道伤口就开始结痂了?!

  他捂住脸,背靠着白色瓷砖滑坐在地面上,感觉大脑正在变得混乱不堪——

  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痛觉在离他远去,他的身体轻松得像是漂浮在水面,感官却在变得逐渐敏锐。

  恍惚间,他发现浴室对面的房门缝隙下不断闪动着黑影,粗略算了一下时间,他反应过来他们又要朝房间内部释放麻醉气体了。

  他麻木地闭上眼,想象着傅莲的身影正朝他走来。

  玛丽安娜又做了那些梦。

  过去的日子像是阴影般追随着他,即便他如今融入黑暗,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也始终无法摆脱。

  他自嘲地笑笑,摸到身边空落落的,艾维斯离开了,只留下一件盖在他身上的西服外套。

  这就是艾维斯与其他人不同的一点。

  玛丽安娜和他有着多重关系,他们是商业伙伴,是炮友,是情人。

  不过艾维斯总是将利益放在第一位,他不介意玛丽安娜更喜欢谁,他只希望与玛丽安娜各取所需。

  有时候玛丽安娜会觉得他太冷淡了,但玛丽安娜很喜欢他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以及他在床笫之间所展现出来的反差。

  玛丽安娜从沙发上坐起身,拢了拢散落肩头的长发,他点起一支烟,听见门外传来叩击的轻响。

  “什么事?”

  他提高嗓音朝着外面发问。

  “安东尼大人说傅莲晕过去了,您要不要上去看看?”

  “我知道了。”

  玛丽安娜啧了一声,心想安东尼这回玩得挺尽兴啊。

  他忽然回想起梦里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傅莲才几岁?七岁?八岁?

  他是纯种大家族里高高在上的小少爷,而他,只是一个低贱的、像畜生一样被转卖了几十次的红头发血奴。

  可是年幼的傅莲却将胖乎乎的白嫩手臂伸进肮脏的监牢里,递给他一个红色的苹果。

  “给你,”他说,“吃饱了就不疼了。”

  他的那双大眼睛好像星辰一样闪亮,当时的玛丽安娜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夜空了,他理所应当地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眸子。

  事到如今,玛丽安娜只觉得有些可笑,傅莲早就不记得他了,也绝不会再说“你的发色和苹果的颜色一样漂亮”这种小孩子才会说的话了。

  他恨他,因为他们之间隔着家族的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