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玄幻奇幻>泡沫假说>第43章 [42]

  陈清乔醒来后看见的是熟悉的、散发着柔和莹白光芒的天花板。

  这里是医疗室,他前不久还在这躺了半个月。

  他不由苦笑,撑起身看了一圈房间内部,除了他以外没有其它病人。

  他又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穿的还是昏迷前的那一套衣服,这说明距离他晕倒应该没有过去很长时间。

  见门外似乎也没有医护人员路过,陈清乔穿上鞋来到门边,他的外套和随身物品都放在门口的桌子上,除此之外,桌面上还有一个棕色的纸袋,上面贴着温蒂面包店的卡通标签。

  ——是他买的那个面包。

  这么说,是艾恩送他来这里的吗?

  他穿好外套,把东西收好,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过道很安静,甚至除了墙壁上荧光灯发出的滋滋电流声外,没有任何声响。陈清乔这才想起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钟,怪不得这里像是被荒弃了一样。

  他昏迷了将近十个小时。

  他来到前台,值夜班的护士是位有些发福的中年女士,她戴着系有防滑绳的眼镜正盯着平板里的电视剧,直到陈清乔走到面前她才点了暂停抬起头。

  “你好啊,陈博士,医生要早上八点才来,不过你被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接受过检查了,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低血糖。”

  说着她露出一个不赞同的眼神:“不过你应该更小心才是,还好这次你够幸运,摔倒时没有磕到你的旧伤口。”

  陈清乔局促地笑了笑:“给你们添麻烦了,既然没事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如果你想离开的话,”她从身后挂着的一堆文件中拿下一个蓝色的资料夹,翻开递给他说道,“在上面签个名。”

  陈清乔拿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快速地签了名,期间他低着头问道:“对了,你知道是谁送我过来的吗?”

  “我看看”,她扶了扶眼镜,转身在背后的名册里翻找起来,“是个叫‘艾恩·布莱尔’的人。”

  陈清乔松了口气,看来上层已经没有派人在监视他了,要不然他在晕倒之后绝对轮不到艾恩送他来这里。

  “谢谢。”

  “不客气,博士,”护士打趣道,“希望以后不用再见到你了。”

  陈清乔回到公寓楼下,但他没有直接上楼,而是走向隔壁的那栋大楼。

  他记得苏诺列恩就住在这座楼里,虽然他从没有去找过她,但还记得门牌号。

  现在还是凌晨,他直接上门必然会将苏诺列恩吵醒,而且会显得很奇怪,可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然而他一接近那栋楼就被门口的保安喊住了。

  “我记得你不是住这里的吧?这边都是领导的宿舍。”

  他狐疑地打量着陈清乔。

  “我住在隔壁,”陈清乔解释道,“我是来找我的上级的。”

  保安看了眼手表:“现在?”

  陈清乔无言以对,只好说道:“是有关工作上很重要的事情······”

  “行了行了,”保安听多了这种说辞,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来找哪个领导的?”

  “苏诺列恩,”陈清乔顿了一下,连忙补充道,“玛德琳·S·苏诺列恩。”

  保安翻着手里的名册,好一会儿才说道:“是有这个人,但是她三天前就已经搬出去了。”

  “什么?!”

  陈清乔不敢置信,保安却继续道:“现在那个公寓已经没人住了。”

  “······”

  陈清乔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一时间心乱如麻,直到看见餐桌上那个装着面包的棕色纸袋才似想起了什么。

  他打开撕开面包外层的包装纸,然后把面包掰成了两半,松软的内里露出一截白色的纸条。

  他将纸条抽出来,里面只有一行加粗的字体,写着时间和地点:二十六号凌晨一点三十分钟,小公园的喷泉。

  陈清乔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马桶冲进了下水道。

  这一直是他与温蒂他们交流的方式,应该说,是温蒂他们单方面与他交流的方式。

  他每天下班后会先去小公园与温蒂碰面,当然他们从不接触。

  他会通过观察温蒂手中书籍的封面颜色来判断那天晚上需不需要去面包店,如果是绿色或者蓝色的封面,那么说明他们有信息要给他;如果是其它颜色的书,这说明他晚上可以不去面包店。

  他们会把信息像幸运饼干一样藏在某个面包里,等他到了面包店,再提示他应该买哪一个。

  今天纸条上的信息,是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他们打算在二十六号凌晨帮助陈清乔逃离这个研究中心。

  但是陈清乔觉得他未必能撑到二十六号了,他的身体里,已经被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即便如此,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出去,因为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这颗炸弹同时也是拯救她妹妹的解药。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苏诺列恩要这么做?为什么会选择他作为小白鼠?她给他服下的,是圣泉系列的哪个版本?

  又或者,陈清乔心底里不愿承认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他在想,说不定上层已经知道是他帮助斯图尔特逃走的,如果是这样,发生的这一切就能顺理成章地说通了。

  除开“圣泉”的真正用途,它的确是一种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又证明了上层其实没有再怀疑他,不然他们不可能不派人盯着他。

  还是说,他们相信他会必死无疑?

  陈清乔叹了口气,多想无益,现在找到苏诺列恩才是要紧事,只有与她当面对质,他才能确定一些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上班的时间,陈清乔几乎是第一个来到实验室的人。

  他没有逗留,直接前往苏诺列恩的办公室,然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办公室门口堆着几个纸箱,有个矮胖的身影正在里面忙碌着。

  他冷静下来,敲了敲没有关的门,那个人影转过身,是一个陌生的欧洲男人。

  这个男人大约五十岁上下,穿着条纹的衬衫,头发稀疏的大脑门下有一双精明但并不聪明的眼睛。

  在陈清乔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陈清乔。

  他用手里攥成一团的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挤出一个笑脸:“你就是陈吧?苏诺列恩博士跟我提起过你。”

  见陈清乔还站在门口,他连忙跨过几个纸箱过来想与他握手,但却被笨拙地绊了一下,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陈清乔走上前扶了他一下,他忙不迭地道谢。

  “你看,太不好意思了,我还没整理完办公室,要不你下午再过来?”

  接着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还没自我介绍吧?我是来接替苏诺列恩博士职务的,现在我是这个实验室的主管了。我叫埃文·洛西斯,今天是我第一天上任······”

  陈清乔已经没兴趣听这个人后面的话了,苏诺列恩再次欺骗了他。

  她说一周后才离开原来是假的。

  埃文盯着陈清乔的脸,注意到他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便清了清嗓子,说道:“陈,既然你已经过来了,那我就提前通知你吧······”

  “苏诺列恩博士,”陈清乔冷不丁地打断他,“现在在哪里?”

  埃文被打断,不免恼火起来,只不过他没表现出来,而是回答道:“大概已经在去美国的飞机上了吧!”

  陈清乔转头就走,埃文连忙拦住他。

  “等等,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他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你被解雇了。”

  “赔偿的条款HR部门会跟你聊的。”

  陈清乔一言不发地接过了他手里的那张通知单。

  埃文转身打开窗户点了支烟,斜眼盯着陈清乔说道:“的确非常突然,但希望你理解,毕竟我之前的秘书与我共事了五六年了,她更懂得我工作的习惯,我也不需要两个助理。”

  正说着,门外传来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一个身材娇小丰满的棕发美女抱着一箱文件走了进来。

  “海伦娜,你来得正好,”埃文脸上堆起了笑容,“麻烦你请这位先生出去。”

  陈清乔这时终于开口说道:“这是不是说明,我随时可以离开这个研究中心了?”

  埃文耸耸肩:“当然,没人会阻拦你。”

  陈清乔笑了一声,海伦娜放下纸箱看着陈清乔。

  “陈博士,这边走,我带您出去吧。”

  “不用了,”陈清乔淡淡地说道,“我自己会走的。”

  陈清乔转身离开,他此时出乎意料地冷静。他至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从一开始他就已经陷入苏诺列恩的圈套里了,那么他与她见不见面都不再有意义了。

  昔日的恩师在他心目中已然面目全非,但他说不上来有什么感觉,一种麻木感油然而生。好像他过去人生中几年间的大学生活都只是一场漫长的电影,现在曲终人散,他离开了放映厅。

  陈清乔回到公寓,快速地收拾好行李。他的东西很少,大部分生活用品都是他入职时就准备好的,他只有两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

  他想起充满期待与不安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也只带了这点行李,现在想起来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为了安全起见,他决定离开这里后再与血猎那边联络。有件事他必须要知道,那就是他的血液里是否存在着“圣泉”,他相信血猎总部那边应该有特殊的设备可以做检测。

  窗外下起了蒙蒙细雨,给圣泉研究中心周围的苍白建筑更增添了一丝冰冷的阴霾。

  为了工作需要,陈清乔曾经向部门那边申请了一辆代步汽车的使用权,但现在他被开除了,汽车的权限自然也被收了回去。研究中心地处郊区,没有车辆,他很难将打包的行李带走,何况又遇上了阴雨天气,他正准备试试看能否打到车,人力资源部那边发来了一条信息,说是已经派车到公寓楼下接他了。

  陈清乔内心姗姗来迟的愤怒被这条消息点燃,从埃文的办公室出来后,他们肯定在监控器里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观察一只构不成任何威胁的蝼蚁。

  这种自上而下的傲慢使得陈清乔尤为恼火,他们的这个举动像是像是在宣布一种态度: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怎么做,我们都不在乎。

  然而陈清乔现在的确需要交通工具才能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他也怀疑过这辆车是否会将他带去荒郊野外杀人灭口,但他没有其它选择。

  他将公寓钥匙留在桌面上,来到了楼下。

  这是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从他在后备箱放好行李到系好安全带,这辆车的司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出了研究中心的大门,司机才问道:“陈博士,你要去哪里?”

  “市中心随便找个地方放我下来就行了。”

  陈清乔不想多言。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漠然地点点头。

  陈清乔转头最后看了一眼圣泉研究中心,门口的几个金属大字在雨水的冲刷下裸露出一种暗沉如血的颜色,看起来如此的阴森与不祥,可惜他最初并未察觉到。

  这座惨白的建筑在陈清乔的视野里渐渐远去了,像是一张被雨水打湿的老照片。

  但他知道,这一切,也许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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