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玄幻奇幻>泡沫假说>第16章 [15]

  鸟笼里是一个身材修长,不着寸缕的黑发青年。

  他长得很漂亮,陈西溪必须得承认这一点,但他与其他展品最为不同的地方表现在他的神情。

  他脸上的表情是活生生的、普通人类在遭遇像马戏团里的动物一样被展出后所表现出来的正常反应--

  害怕、惊恐、气愤,或者还有些羞耻?

  而排在他前面的十二个展品,脸上的神情通通如同泥塑木偶一般僵硬死板。

  陈西溪不由自主地将视线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

  “呃,西溪,”她的耳机里传来萨沙不太自在的声音,“我很确定老大从来没跟我说过这次任务目标的身体状况……他,或许我该说‘她’?”

  “这些不重要,萨沙,”陈西溪回应道,“我们的目的是获取他买主的信息,我们最好忘记今晚所看到的。”

  “你是对的,”萨沙嘀咕着,叹了一口气,“不过我想他会很抢手的,尤其是对于那些喜欢收集‘血奴’的非纯种来说。“

  “等着看吧。”

  陈西溪也叹了一声。

  “这倒是挺新鲜的,”默克打量着台上的年轻人,“你觉不觉得,他的眉眼长得有点像小莲?”

  傅雪甩了他一个眼刀:“不觉得。”

  “或许是因为他的那头黑发和眼睛……”

  默克若有所思,但笼子里的年轻人性格与傅莲并不相似。

  如果用猫咪来比喻的话,傅莲显然是温顺的家猫,而眼前的这位看起来野多了,仿佛只要有人靠近就会立刻亮出爪子。

  这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不知道塞西莉亚和尤里卡那边怎么样了?”

  默克淡淡地问道,语气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关心。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傅雪道,“如果他们暴露了,玛丽安娜早就让人封锁会场了。”

  虽是这么说,但傅雪心里也有些不安,前不久带着几个非纯种离开拍卖会的那个玛丽安娜手下--或者情人,他急匆匆地会去哪里呢?

  傅雪知道他们来这里是一步险棋,所以她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

  可她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

  凭着伪造的身份轻而易举地混入拍卖会后,恰好整个场地的灯光又如此昏暗,所有人带着舞会面具,只能依靠气味辨别坐在你旁边的是纯种还是非纯种,仅此而已。

  或许那几个一起碰杯的吸血鬼是朋友,又或许他们分别来自敌对的家族,只是他们没有认出对方;有两个陌生血族在此相识,但这场拍卖会结束后仍旧是陌路人,可能过了两三百年也不会再次相见。

  这大概就是玛丽安娜的目的所在,傅雪心想,这很符合人类一贯以来的恶趣味。

  毕竟玛丽安娜在三百多年前,也只是一介凡人罢了。

  场内的拍卖越来越激烈,13号的竞拍价格也一次比一次高。

  但让陈西溪感到惊讶的是,一位富有的男性纯种血族似乎最终能独占鳌头。

  “我还以为纯种有多看重他们的尊贵血统呢,”萨沙嘲讽道,“原来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陈西溪没有回应,主持人将他手里小巧的拍卖槌敲下,清脆的槌音里同时夹杂着一片抱怨沮丧的嘟囔声。

  她看向那个纯种,他的朋友们正围着他说着一些恭喜的话。

  好吧,就是你了,陈西溪心想,幸运儿。

  她该离开了,回到萨沙的车里,窝着等待这场荒唐的拍卖会结束。

  也许她能睡上一两个小时,或者能吃点萨沙的零食--她这时才感觉到腹腔中的饥饿。

  然后等这个买了13号的幸运儿出来后再跟踪他,找到他的家族,找到他的巢……最终总部会将13号救出来。

  她记下这个血族的样貌特征,转身朝会场透着光亮的大门走去。

  但就在她快要接近门口时,它忽然悄无声息地关闭了。

  她仰起头,黑暗的二楼开始密密麻麻地亮起了无数红点。

  她很清楚那是什么,见鬼,那是巴特雷狙击枪。

  ”萨沙……”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耳机里就传来了静电干扰的滋滋声响。

  会场开始一片混乱。

  “Shit!”

  陈西溪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玛德琳打开了灯,黑色的玻璃一下变得透明,尤里卡盯着玻璃后那个密闭的雪白小房间,除了一张病床以外,里面还有很多他不了解的仪器。

  但是茉莉就在那儿,穿着和房间墙壁同样雪白的手术服,躺在病床上。

  她裸露出来的白皙肌肤和浅金色头发几乎要融进光里,像是一朵脆弱的白色小花。

  这一瞬间,尤里卡突然感到无比的愤怒。

  他想将玛丽安娜狠狠撕碎,将他的头拧下来扔进火炉。

  塞西莉亚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尤里卡回过神,面前的玻璃已经被他砸出了一个窟窿,玛德琳惊恐地缩在桌角。

  “这里不是监狱,”塞西莉亚对玛德琳道,“这里就是他妈的一个实验室。”

  “玛丽安娜不仅给你提供了资金,还提供了小白鼠给你,”塞西莉亚的眼神冰冷摄人,“对吧?”

  玛德琳看着她,预感自己很有可能就要死了。

  她曾经养过一条日本岩国白蛇,取名叫做小苹果。有天小苹果咬了她一口,小苹果咬人之前的眼神和塞西莉亚现在的眼神很像。

  然而玛德琳背在身后左手已经摸到了隐藏在桌底下的凸起按钮。

  “我的研究,是为了让人类的种族延续下去。否则,面对强大长寿的血族,我们迟早会趋向灭亡。”

  她一字一句道:“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你要知道,”塞西莉亚嗤笑一声,逼近她道,“人类与血族本就是不平等的。猎物可以反抗,这很有意思……但是这种能把吸血鬼变成人类的药?这种方式与非纯种转化你们有什么不同?你们人类总是想扮演上帝,这是种族之战,你给你的同类带来的不会是福祉,而是战争。”

  玛德琳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塞西莉亚此时离她已经很近了。

  “不过很可惜,你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塞西莉亚话音刚落,尖锐高亢的警报声猛然响起,灯光瞬间亮了好几度,远远超过了纯种吸血鬼眼睛能承受的程度。

  塞西莉亚尖叫一声,玛德琳抓住机会用肩膀将她撞开,冲向即将闭合的电子门。

  她能听见身后来自尤里卡的怒吼声,在她不顾一切逃到走廊的下一秒,紧紧锁住的电子铝合金门将尤里卡挡住了。

  玛德琳扶着墙壁站起来,她听见电梯门开合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

  他们这次来得格外及时,玛德琳不由心想。

  一个高大的阴影投在她的身上。

  “他们在里面。”

  玛德琳淡淡道。

  “苏列诺恩博士,看到您没事真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安东尼的绿眼睛根本没有看向她。

  “不过看您似乎受到了惊吓,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接下来我们会处理的。”

  安东尼身后出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手下,领着玛德琳走向电梯。

  玛德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有人将一柄黑亮的细长战刀递给了安东尼。

  她走进电梯,跟进来的两个黑衣保镖仿佛两座大山挡在她面前,遮住了她的视线。

  电梯门缓缓合上,她听见枪支上膛的声音。

  不知为何,此时的玛德琳忽然又回忆起了她的那条岩国白蛇,它在咬了她之后的当天就死了。

  因为她拿着剔骨刀将蛇的头砍了下来--或许是用其它刀,她记不清了,当时她只有十二岁。

  但总而言之,她的小苹果的确是死了。

  “把门打开,不用留活口。”

  在电梯门完全闭合之前她听见安东尼的声音遥遥传来。

  拍卖台上的13号已经不知所踪,会场里的宾客们惊慌失措地聚集在一起,愤怒地要求玛丽安娜出现。

  如果陈西溪此时此刻没有和一大群吸血鬼被关在同一个密闭场所里的话,她还是挺乐于欣赏这出好戏的。

  然而她现在没有心情,假如她在两个小时内没有重新联系上萨沙,她毫不怀疑她的搭档会孤身一人前来找她。

  那么事情会变得更糟糕,特别是当她有个枪法极其烂的搭档时。

  “见鬼,玛丽安娜,你这个疯子!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个叫骂声有点耳熟,是那个名叫安博的纯种,他一边骂着,一边神经质地朝他的同伴碎碎念:“你看,我早就说过了,我们今晚干嘛非要来这里呢?!”

  有不少非纯种盯着二楼的狙击手,脸上也出现了怀疑的神情。

  “请各位冷静!少安毋躁!”

  银发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非常抱歉,我们不得已中断一下拍卖,也是为了各位的安全着想……”

  “噢,老天!你说‘为我们的安全着想’,就是指用装满银弹的枪口对准我们的头颅吗!”

  一位仪态优雅的血族夫人的愤懑质问打断了主持人的话。

  “当然不是,”主持人似乎有些无奈,“尊敬的夫人阁下,请先听我解释,我们刚刚发现有人非法入侵了M&A大楼。”

  昏暗的灯光下,场内的宾客虽然戴着舞会面具,但此话一出,仍能感受到气氛顿时紧绷诡异了起来。

  陈西溪心里咯噔一声,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周围。

  这次她很快就从人群中辨别出了默克的身影--

  还有他身旁那个体型曼妙的女人。

  “虽然玛丽安娜大人已经派安东尼先生前去抓捕入侵者,但我们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有同伙在这栋楼的其它地方,甚至是混入了这个拍卖场。”

  主持人话头一转:“所以现在,我希望大家能配合我们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我们会有工作人员一一确认各位的身份。”

  “这真是我参加过的最侮辱人的拍卖会!”有人抗议道,“要我说入侵者多半是血猎,玛丽安娜居然怀疑我们与那些暴徒有关!”

  “先生,清者自清,”主持人的声音冷了下去,“我们这是为了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如果哪位先生或者女士不想配合的话,我们只能当作共犯处理了。”

  主持人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二楼。

  红色的激光点回应般地闪了闪。

  所有宾客沉默了下来,玛丽安娜始终没有露面。

  场内的安保人员开始上前检查每个人,就连服务生也被赶到了一起。

  糟糕,太他妈糟糕了,排在队伍最后的陈西溪心想。

  鉴于她曾经在几场剿杀非纯种家族的任务中出过风头,她藏在兔子面具下的这张脸有三分之一机率被这些非纯种认出来。

  无论如何,她血猎的身份一旦暴露,是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的,虽然她什么也没做。

  陈西溪看向傅雪的方向,该死,好像她俩一碰上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错误的时间遇见错误的人。

  这次真是被这女人给害惨了,陈西溪不由郁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