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秩抒!”陆景神情严肃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样子。
“我在呢,陆景同学。”江秩抒挨着陆景的肩头,依旧嬉皮笑脸。
“你再不老实交代我要生气了。”江秩抒的性子,陆景断不相信他会单单因休学的事而一蹶不振,那或许是原因之一,但绝不是主要因素。
“真没骗你,当时我性向的消息无意间散播,总有找茬的人,我一气之下将他们揍了一顿,后来被勒令休学。我可是天之骄子,大学都是保送进来的,突然经历休学这种事一时半会接受不来。”
从他脸上辨不出真假,陆景又问:“消息是怎么传出的?”
江秩抒耸耸肩,语气散漫:“关于性向我向来不耻于人,可能有人问的时候我老实说了,记不清,也不重要。”
在揣度人心这方面陆景堪称拙劣,只是隐隐觉得事情没江秩抒说的那么简单轻松。
一直以来,江秩抒给他的感觉都是表演型人格,展现在外的通常是一副儒雅端正,秉着良好教养却时刻带着拒人千里的模样,以致于何涛他们见到江秩抒时或多或少都带着紧张乃至畏惧的心理。但陆景最常看到的是截然相反的一面,他会笑着逗陆景,会把陆景怼得哑口无言,会勾着他的手软声软语,会垂头难过,也时常展现他的细致温柔。他演得太好,久而久之陆景都不禁恍惚了,分不清虚实真假。
陆景看着江秩抒的眼睛:“学长,我发现你其实也挺爱笑的,但陈笑他们说你过于清冷,偶尔扬起的嘴角也只是礼貌的假笑。”他伸手往江秩抒勾起的浅笑两边戳了戳,小声嘟囔:“这不笑得挺灿烂的嘛,就是笑的时候一肚子坏水。”
江秩抒笑得更欢了:“那你觉得我是你眼中看到的样子,还是别人口中的样子?”
他渐渐觉得江秩抒有种让人沉溺的魔力,像一处看似不显眼的浅滩,水位不深却能将人困在当中。只是现在还无法确定,轻易使人沉溺的是渣男的手段,还是江秩抒本身的人格魅力。
不知不觉到了宿舍楼下,陆景还没回答江秩抒的问题,那也是近期困扰他的难题。以前的清晰目标突然变得动摇,如果那些都是恶意中伤的谣言,如果江秩抒并非渣男,那他现在做的和江秩抒交往,攻略他这件事还有意义吗?
“到了。今晚要睡寝室?”
陆景的思绪被打断,他点了点头:“是。”
江秩抒果然缠上来,食指指腹搭在他手背上缓缓往下轻抚,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引诱:“宿舍的床板会不会太硬了?公寓的床比较舒适,要不……”
陆景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别想了,明早有课。”
江秩抒还不死心:“咱们有车,很快就到学校了,赶得及。”
每次都折腾到半夜,就算勉强起得来也没精力上课,况且腰疼是另一个难以克服的难题。
陆景懒得拉扯便直接威胁:“再多说一句周末也不去了。”
江秩抒立马缄舌闭口。陆景绕过铁门往里走了几步,蓦然转身喊他:“江秩抒,”
江秩抒嘴角噙笑:“改变主意了?”
陆景剜了一眼,郑重道:“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会自己探索。”
大学生除了上课以及社团活动,免不了参加几个讲座混学分,讲座这种凑个数就能拿学分的香饽饽,拼的都是手速,陆景的四人小团体就只有他一个人抢到了。
报告厅很大,但名额有限,除了抢到名额有学分拿的同学其他人基本不会来。陆景进去时还剩很多空位,他径直走到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便开始玩手机。
不知道江秩抒在干嘛,外出采风回来没。
想知道便发消息问了,过了好几分钟都没收到回复,垂头翻聊天记录时突然听到有人叫。
刘弈走过来搭着他的肩在身侧落座:“怎么只有你?”
“只有我手速比较快。”
闻言他赞同地点了点头,自顾自说了一连串他为了抢这个名额费了多大劲,过程有多曲折,抢到后又有多激动的话。
学分修不满无法如期毕业,眼看着大三最后一学期了,挣点学分不容易,确实值得激动。
这傻大个自从与陆景冰释前嫌后每次见到陆景都像见了亲人似的滔滔不绝,和何涛那小子如出一辙,再也看不出半点嚣张跋扈的影子。
陆景突然想起什么拉着他问:“上次你跟我说的,目睹江秩抒一打三的事,其中一个是那晚暗巷里的混混吗?”
刘弈茅塞顿开似的打了个响指,言之凿凿:“对对对,其中一个在里面。那会儿我还寻思着有点面熟,回来想了好久都没想起在哪见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就是他。”
看来江秩抒没撒谎。
手机震动几下,陆景趁机瞥了一眼弹窗,是江秩抒的回复。
江秩抒:是想见我了吗?
看到这条消息,陆景已身在曹营心在汉,刘弈没察觉,还压低了声音:“我就说江秩抒不是什么好人吧,这么久了还有人寻仇,当年肯定把别人得罪狠了。”
陆景反驳:“或许是对方把江秩抒得罪狠了,却还小肚鸡肠怀恨在心,怎么说都是那些人的错,江秩抒也是受害者。”
刘弈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突然肩头压上一只手。他略微不耐烦地抬起头:“谁啊……江,江学长,好巧,你也来听讲座?”
不知他何时站在那,刘弈看他云淡风轻地微微仰起嘴角勾出的礼貌假笑,顿感后背发凉。
“我来找人。”江秩抒没开口让他坐过去,刘弈却识趣地往里面移了好几个位置,眼睛左右乱瞟就是不敢对上江秩抒冷得浸人的视线,胡乱看向陆景说了句:“听说这次讲座学校邀请的是你们美院毕业的学长,快开始了,我要认真听了。”
言外之意没事别提他,更别和江秩抒提起刚才的话题,江秩抒那张冷着的脸是真渗人。
“你怎么来了?”这句话似乎成了近期的高频词,江秩抒总是出其不意搞“突袭”,没事先打招呼就突然出现。不可置否,陆景每次都心下雀跃,他喜欢这种预料之外的惊喜。
“因为想见你,我猜你也是。”江秩抒坐下后与陆景附耳低语。
在一起前,陆景跟在他身后直白示爱他都无动于衷,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在一起后什么腻乎的话都张口就来,反倒显得陆景笨拙被动了。
他揉了揉耳垂轻咳了声,没接话。
江秩抒突然从身侧拿出一个灰色牛皮纸袋,陆景看到袋上的图案眼睛都亮了。
“这家的黑森林很难抢的,你怎么买到了?”陆景钟爱甜品,且嘴比较挑,只吃那家的招牌黑森林。
江秩抒轻描淡写:“路过时给店门口的小孩画了只猫,她爸爸就让我走了‘绿色通道’。”
陆景白了他一眼:“又胡说八道了,你到郊外写生路过市区?”
江秩抒被他逗笑,在他面颊轻捏一下:“也不是全胡说,上次听你抱怨找了好几次跑腿都没买到我就过去碰碰运气。当时店外排了好长的队,我等得无聊就顺手给小孩画了幅画,没想到她是店主的女儿。”
“你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嘴上不饶人,身体却诚实得很,打开包装就大快朵颐。
此时讲座也开始了,陆景没关注台上的情况,掌声响起后主持人开始介绍,听到杜程捷的名字时陆景的手一顿,递到江秩抒嘴边的蛋糕差点抖落。
他抬眼一瞥,还真是认识的那个杜程捷。
江秩抒不为所动,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笑着将陆景的手推回去:“你自己吃,我吃不来这种甜腻的东西。”
陆景撇撇嘴自己咬了去。
杜程捷着了身得体的西装,从外貌穿着到谈吐言行都像个意气风发的成功人士,对自己的经历和成就侃侃而谈。台下睡觉的人相较于其他讲座少很多,毕竟是个年轻有为的帅气学长,免不了多看两眼。
陆景这一排,有人垂头吃蛋糕,有人目不转睛盯着吃蛋糕的人,还有说要认真听学习经验的人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你很不喜欢杜师兄?”江秩抒捕捉到了他翻白眼的瞬间。
陆景倒是诚实:“第一眼就不喜欢。”之前不喜欢是一开始就将他当成了情敌,现在依旧不喜欢是因为几次接触下来两人互不对付的磁场,陆景看得出杜程捷每一次的牵强假笑,也听得出看似礼貌的话语中带着的锐利尖刺。
“对我帮助最大的是一位认识多年的好朋友,如果将前面分享的成功因素按比重划分,那么他占绝对主体比重,是最重要的因素。”
杜程捷的话一出,台下学生哗然一片。
陆景啧了声,看向江秩抒:“点你呢,就差报你身份证了,江学长不感动吗?”
江秩抒事不关己般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不用阴阳怪气,就算说的是我那也是他的想法,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是你,其他人我不关心。”江秩抒不想在杜程捷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看了看陆景吃得正欢的蛋糕转移话题:“要不我去找老板拜师学艺吧?都说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我把这个手艺学来将你牢牢攥住,让你想跑也跑不掉。”江秩抒单手托着半边脸,眸中的柔情仿佛能溢出水来。
陆景这次不躲了,虽耳根在慢慢发烫,却佯装镇定地与他对视:“学长,你是不是真的早就喜欢我了,之前的多次拒绝都是欲擒故纵。”
江秩抒笑了笑:“是的,上次已经说过了但你不信。”
垂落的碎发在微风的吹拂中微微遮住眼睛,陆景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江秩抒调整坐姿,无意抬头时对上台上之人的目光,杜程捷的话音顿了几秒,看向江秩抒失了神。
江秩抒收回视线,侧身捏着陆景的下巴微微抬起,陆景只觉莫名其妙:“干嘛?”
“别动,嘴角沾了点奶油。”江秩抒的拇指指腹在他唇上轻轻一带,随后揉了揉陆景的头:“好了。”
杜程捷怔愣的时间很短,却将那一幕看在眼里,回过神后声音都低了不少。
陆景掰过江秩抒的拇指察看:“哪有奶油?”
江秩抒耸耸肩,理直气壮:“我看错了。”
讲座结束,陆景戳了戳还在熟睡的刘弈,刘弈醒后看到江秩抒还在,忙不迭逃之夭夭。
江秩抒拉着陆景刚走出报告厅门口,杜程捷就追了上来。
“小抒,几天后我得到国外跟进一个项目,不知何时才返程,明天有空一起吃个饭吗?还有陆学弟。”怕江秩抒拒绝勉强大度地叫上陆景一起。
即便带家属江秩抒也拒绝:“抱歉,确实难以赴约。周末我们睡外边,学弟可能下不了床。”
陆景:???
好你个江秩抒,这么找借口是吧。等着,明天看谁下不来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