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出租车的时候, 已经快零点了,陈桉跟学校请了假,明天再回去汇报情况。

  去酒店的路上, 许清歌眼睛一直停留在前方,却始终一言不发。

  陈桉跟在她身后, 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医院的时候,许清歌穿过涌动的人群,向她跑来, 然后直冲冲地撞进她的怀里, 将她抱得很紧。

  陈桉眼眶红了, 她差点就抱不到许清歌了。

  陈桉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后脑,试图让她安心, “许清歌,我没事,真的没事。”

  许清歌贴着她起伏的胸腹,感受她的心跳声, 忽然低声唤她,“陈桉。”

  陈桉声音柔得都可以滴水, “嗯, 我在。”

  这么一个跨越生死的拥抱, 这么震撼人心的场景。陈桉想, 怎么的许清歌也要说点感动的话语, 说“我好害怕”、“我好担心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之类的话。

  说任何一个, 陈桉都是会泪洒当场的程度, 结果许清歌说的是什么来着……

  “陈桉, 你个王八蛋。”

  她骂人!她骂她王八蛋!

  陈桉当场就把眼泪憋了回去, 满腔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 留下的只有气愤。她刚死里逃生,许清歌不关心就算了,竟然还骂她王八蛋。

  之前是笨蛋,现在变王八蛋。

  许清歌这半辈子的脏话应该是都给了她。

  现在还这么冷漠,陈桉表示她很气,她也不想理人了。

  许清歌在前台办完手续,回头望着满眼幽怨的人,“饿吗?”

  陈桉一个“饿”字都要脱口而出了,然后硬生生憋了回去,十分有骨气地说道,“我不饿。”

  许清歌说,“好。”

  “……”

  她们走出电梯,开门,插上房卡。

  许清歌先进了浴室,陈桉靠在房间的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她打开门,是服务人员来送炒饭。

  陈桉舀了一勺炒饭,突然想起初三那年,她和朋友去爬山探险,结果遇上了大雨,被困在山里。

  她好不容易找到信号,打电话给许清歌求救,当时许清歌特别生气,在电话里骂她脑子是不是坏了,爬山都不看天气预报,让她自己想办法回来,别来烦她。

  可最后许清歌还是来了,陈桉也知道许清歌一定会来。

  回去的路上雨停了,她在山上呆了一天,肚子特别饿,许清歌带着她去了路边一家饭馆,吃得也是炒饭。

  陈桉一直记得那天,许清歌衣服上是一道道淤泥未干的痕迹,样子狼狈不堪,因为剧烈的奔跑而胸口不断起伏,见到她的第一句就是,“别再有下次,下次我绝对不会来。”

  许清歌口是心非不是一次两次,陈桉知道她下次还会来。许清歌比她更擅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就像一颗洁白无瑕的珍珠藏在一个破破烂烂的纸盒子里,你得细心地一点点拆开才会发现里面是无价的宝物。

  行动永远比语言更让人安心。

  陈桉觉得嘴里的饭吃得不是滋味,她放下筷子,走到卫生间门口,手指曲着关节,敲了敲门 。

  “许清歌,炒饭量挺多的,你要吃点吗?”

  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而后陈桉听见许清歌,“不用,我不饿。”

  短短一句话,陈桉就很轻易地察觉到许清歌语气里蕴藏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许清歌声音有点哑,“没事。”

  “真的?”

  “嗯。”

  陈桉手搭在门把手上,“我不信,我进来看看。”

  许清歌哽咽的制止道,“别进来。”

  “我还没穿衣服。”

  声音发哑,带着明显的哭腔。陈桉微微发愣,而后很肯定地说道,“你哭了。”

  “没有。”许清歌话音刚落,陈桉便转动了把手,推门而入。

  看见浴室的情形那一瞬间,陈桉呼吸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玻璃浴室里水汽弥漫,白雾迷蒙,许清歌眼眶通红地看着她,脸颊被热气熏红,看见她那瞬间,眼底闪过一丝狭促。

  陈桉还在发愣。

  她咬着下唇,“出去!”

  “对不起!”陈桉手足无措地转过身子,早就把进来的目的抛到了脑后,连忙走出浴室。

  陈桉靠在卫生间门口,缓过神来。

  不对啊,这是她女朋友,她看女朋友,不犯法。

  许清歌从浴室走出来时,陈桉模样乖巧地坐在床上。

  许清歌往哪边走,她目光就跟着往哪里。

  陈桉的眼神太黏黏糊糊了,许清歌忍不住看了她几眼,问道,“你想干什么?”

  陈桉摸了摸鼻子,“你在浴室为什么偷偷哭?”

  许清歌沉默。

  陈桉特别好心地递出台阶,“是不是担心我、害怕我,然后你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想装作很坚强的样子,所以你就偷偷哭——”

  “陈小木,你别说了。”许清歌伸出手捂住陈桉乱说的嘴。

  虽然眼神很凶,但陈桉看见她的脸分明是红着的。

  陈桉笑着把她的手拿下,反握在手里,仰起头看向她,“我懂。”

  许清歌声音低,“你不懂。”

  “我懂,不用害怕,我这个人运气一向极好,而且有个人说过,就是以前我们巷口那大爷,他说我命特别硬,阎王见我都不敢收我。”

  陈桉侧头亲了亲她的指尖,“而且万一我真的没能回来,你也要——”

  你也要好好生活。

  陈桉下半截话被堵在了喉咙里,瞳孔骤然放大。

  许清歌捏住她的下巴,弯着腰,吻上她的唇。

  她的唇瓣凉凉的,舌尖是压迫性地搅入。陈桉怔了一下,她很少能见许清歌这么强势。

  她以为许清歌应该只是亲一下,可是没想到许清歌下一秒,就把她强行推倒了床上,然后欺身而上。

  陈桉早就被吻得迷迷糊糊,根本无力抵抗,许清歌单手扣住她的手掌,十指相扣压在床单上,侧头去吻她的脖颈。

  热意铺天盖地的袭来。

  陈桉大脑直接当机,脑海里只剩一句话:许清歌好会啊。

  呼吸滚烫,灼烧着一大片裸露的肌肤。

  陈桉的衬衫领口在纠|缠间敞开,许清歌的吻逐渐往下移去。

  正当陈桉以为要发生什么时候,许清歌突然停下了动作,头缓缓低下,埋在她胸口处。

  微烫的眼泪落在胸口处,白色的衬衫润湿了一片。

  陈桉感受到胸口的潮湿,眼睛慢慢睁开,眼底有点迷茫。

  哭了。

  刚刚还在极力否认自己哭过的许清歌,此时在她怀里,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发出呜咽地哭泣声,她因为压抑着哭声,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陈桉整颗心都揪在了一块,她不知道是哪一点让许清歌难过了,不擅长安慰人的她只能一遍遍说着,“对…对不起。”

  哭声由一开始的小声哽咽渐渐变成放肆大哭,泣不成声。

  陈桉一点都不喜欢许清歌哭,一哭她会心疼,疼得要命。

  可惹许清歌哭最多次的人,是她。

  许清歌攥紧她的衣领,哑着嗓子唤她,“陈桉。”

  又要骂她王八蛋了吗?

  随便她骂。

  陈桉拇指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眼泪,但眼泪却依旧在无声地流下,“我在。”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

  许清歌声音又低又哑,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陈桉,像是要看进她的心底。

  好好生活,怎么可能做得到。

  只要一想到今天她差点就要永远失去陈小木了,害怕、慌乱就会如同潮水淹没她,将她溺死其中。

  她一向不信神佛,却在来时的路上,虔诚祈祷地陈桉能够平安回来。

  她没那么坚强,能够面对没有陈桉的未来。她根本无法想象没有陈桉在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也许是一片漆黑或者是不存在。

  陈桉懂得许清歌的意思,手指轻颤地抚上她的脸庞,喉咙发涩,“不会的,许清歌,我一直在的,会陪着你好久好久。”

  许清歌贴着她的手心,闭上眼睛,“不许这样对我,这样太残忍了。”

  “真的不可以这样。”她强调道。

  陈桉说道,“嗯,我知道,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

  两个人静静拥抱着,好像过去了很久,但其实可能就过去了几分钟。

  许清歌趴在她身上,舌尖轻轻扫过她的胸口 ,留下一行湿漉漉的水泽。

  陈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耐着欲|望,开口说道,“下次不准偷偷哭了,你什么样我没见过。哭也要当着我面哭,没人哄你,你不白哭了嘛。”

  “好。”许清歌继续舔舐着白嫩的肌肤,陈桉渐渐呼吸加重,都做好迎接许清歌的准备了。

  结果许清歌就这么睡着了。

  今天许清歌所有的行为全部都在自己意料之外,谁能想到呢。

  听着许清歌逐渐平稳的呼吸声,陈桉哭笑不得,这人怎么这样啊。

  ——

  次日,陈桉返校收拾东西,拿到了自己的手机,充上电,开机看见许清歌打来的数十个未接电话和几十条短信。

  ——陈小木,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真的会生气。

  ……

  ——求你,回我消息。

  ——说好明天要见面,不能骗人。

  ……

  ——王八蛋。

  陈桉笑了一声,抬手捂着眼睛搓了搓,终是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小许反攻了没有?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