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
四月剩下20天过得很快，虚度且没有值得我记忆犹新的点。仔细回想，也不能从中筛出一丁半点有用的信息。
五月初旬，最先回来的是贺暃。
即使没想象中那么苦，但是他瘦了许多。可能是操劳过度，也可能是纯粹的睡眠不足导致的。
因为他回来以后随手将大衣脱下，躺下沙发就睡得不省人事，不过倒下前还给自己最后一片舒适，揪过小抱枕枕着，盖上大衣就沉沉睡下了。
不管我叫，还是林止喊他，都没能将他叫醒。即使今年天气交往常热些，但还没到真正意义上的夏季，还是有些凉的。
林止和安保像扶着醉汉一样将贺暃扶回他的房间，等他陷入柔软的床垫时，他突然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警惕。
但眨了几下见是我们后唇角勾出冷艳的笑，慵懒浸泡全身，他闭上眼睛前低声道，“东西都下载完了，死老头子没机会了。”
我下意识看向一旁脱贺暃西装裤的林止，林止面无表情解开他的皮带，极为草率地脱了贺暃的西装裤扔在地上，手指在贺暃衬衫上蹭了蹭，仿佛刚摸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知道了，睡吧，别死了。”
回应他的是贺暃酣睡发出的叹息声，我虽然听程衍说过林止对贺暃的态度比较独特，但没想到他表兄弟相处会这么搞笑。
“要我帮忙吗？”
我捡起他扔在地上的裤子，问了句。
林止转身一改嫌弃的表情，对我莞尔一笑，“可以下楼帮我把贺暃带回来的电脑包拿上来吗？”
“好。”我回头看了眼两人，转身下楼去拿贺暃回来随手甩在客厅沙发上的电脑包。因为5号要回学校答辩，将电脑送上楼后我就下楼继续整理编辑可能答辩的题目答案。
论文指导群里几个人滴滴聊个不停，六人组里只有一人走上国际舞台，其余五人都是平庸之辈，包括我。
如今还能聊上一两句全依仗着同学关系，一旦毕业社会阶级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人成为国际钢琴演奏家，有人研究生上岸，有人做了幕后，有人比如我无所事事。
*
傍晚，林语郡和他哥林尚忱一起回来了。林止放下接手的电脑，与林尚忱一前一后离开别墅。
那时林尚忱看我的眼神有点难以描述，如果说是关怀还不如说那是同情怜悯的眼神。我不知道他是预到我将会承受什么，还是纯粹地同情我的遭遇。
“林语郡，你消失的这一两个月去哪了？”
“回山庄了。”
林语郡神色有些激动，按着我的肩膀低声笑到放声笑。
“恩玉，你还记得我大二暑假，全家险些被一窝端的事吗？”
“啊，我怎么可能会忘呢？”
我按住他不断摇晃我肩膀的手，感觉脑浆都快被他摇匀了，强烈的眩晕感、呕吐感让我望着他流下了鼻血。
一滴，两滴。
林语郡脸上张狂的笑逐渐消失，忙让我低头前倾身体张嘴呼吸，捏住我的鼻翼往后上方按压，拖住我不断后仰的脑袋阻止我仰头。
“最近又开始流鼻血了吗？”
“天气太干燥了。”
我小声回答他，耳朵发出阵阵嗡鸣声，满嘴血液的腥甜味。
林语郡待我鼻血止住以后跟我说等我毕业了，带我去看看脑科专家。
“淤血早就散了。”
“后遗症总流鼻血也不好啊。”
“就当定期排毒养颜了。”
我其实很害怕看见流血，不是晕血，而是害怕看见血从自己身体里流出。就好像抽血后没捂住棉球，血从小小的针口流出。
很小的针口，流血却很快。
血液的红冲击着眼球，眼前没一会儿就会浮现斑驳的黑块。
“到时再说。”见林语郡很固执，我想随意敷衍过去。
“别敷衍我，还是去看看吧。这几次复查你都没去，不怕压迫脑神经再次短暂失忆啊。”
“小片段的失忆有什么，选择遗忘比全部都记着更幸福。”
我颇为笃定，推开林语郡的手继续整理我的答案。
见林语郡很沉默，便开了个话茬让他继续说话。
“然后呢？差点被一窝端了，然后呢？”
“然后找到幕后黑手了。”
“谁？”
“你知道上面换届是在我大二那年吧？”
“我不太关注这种事，但是你要问我上面人叫什么，我还是能说出来。”
“党派之争，站位之争。我爸算是站对队了，才没被‘自杀’。”
“所以是谁呢？”
“你知道叶书铎他爷爷的身份，对吧。”
“又是这家粪舀子。”
“叶家想往上爬，总得踢走一个挡路的。”
“那看来你爸爸等级还挺高的。”
“不高，山庄怎么能经营得下去呢。”
“啧啧啧。”
我现在想，也觉得他是在吹牛逼。毕竟按林止说的，一切尘埃落定后林语郡得坐牢一个月呢。
背景那么强，还能坐牢？
“所以呢？找到了以后能直接把叶书铎送牢里关着吗？”
“目前搜集的证据是能让他进牢里，不过应该关不了多久，他老爷子还活着呢，上面总得顾及他的面子。”
“能关进去，我就觉得很厉害了。”
“哈哈哈，也可以。”
那个时候，大家的想法都是让叶书铎尝尝牢狱之灾。
“可以动用你爸爸的关系，让乔洋终身监禁吗？”
“我们可是守法公民。”
“也是，你这没用的东西。”
我打哈哈到把整理好的答案用快捷打印机打出来，等待它“滋滋啦啦”的过程中，我望着群聊里畅想未来的话语，脑中划过很多念头、计划，但在眼睛放空的一刻，那些幽默的、快乐的点子在一瞬间化成一道空白虚无的直线。
那是种不太好的心悸感，但是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拍了拍心口，拿起那沓打印纸递给林语郡，“你觉得毕业游在国内爬雪山更有意义，还是出国玩更有意义？”
林语郡接过打印纸，“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我点着下巴，抿唇笑道，“到时候可以去英国看看，借秦楚的光看看皇家音乐学院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