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其它小说>积点德>第69章 谁在那?

  基德又搬回了宇文颢的家,临时的,家里不仅来了一堆花红柳绿的女人,每天还叽叽喳喳地令本喵不得安生,最后鲍爸爸还跟这些女人一起走了,把它丢给了连床都不让上的白又亮,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日子,基德有点忧郁……

  宇文颢也有点忧郁,多伦多这些天开始接连的下雨,从清晨到午后,雨过天晴又太阳暴晒,院子里的草不停地疯长。

  除完自家的草,还得去除鲍皇叔家的草,雨水充足倒也省了浇花,火红的玫瑰开得娇艳欲滴,宇文颢推着除草机,嗅着风中的花香,不禁想起了那年夏天,也是在库伯太太家的院子里,他来除草,隔着玻璃门,望见库伯太太倒在餐厅的地板上。

  站在院中,宇文颢的目光又投向那扇玻璃门,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门被打开了,连接了同一所房子的两个时空,库伯太太还躺在那里,而鲍皇叔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停了除草机,摸出手机,寻找着中国红,不知为什么,眼里涌上热气来,手指刚刚触到屏幕,铃声猛然骤响,宇文颢浑身打了个哆嗦,手机摔在了草坪上。

  是鲍皇叔来的视频通话,宇文颢捡起手机,接通了,看到男人笑脸的那一刹,眼泪打着转,说不出来的委屈。

  “猜我在哪儿?”鲍皇叔兴高采烈地问,举着手机环绕四周,尽可能地让宇文颢看个广角,都是冰川,脚下也是厚厚的冰层,一走一个打滑,一个素净的琉璃世界,鲍皇叔穿了件大红的开衫,是这片素裹中唯一的一抹跳动的颜色。

  宇文颢望着他想笑,却又忍不住泪目,终于被鲍皇叔发现了,在冰川上站住了脚,声音也沉下来:“怎么了,你在哭吗?”

  宇文颢连忙将手机微微移开,使劲抹了把眼睛,重新看向鲍皇叔,努力挤出笑来:“没有,刚才有只虫子飞进我眼睛里了。”

  哦——鲍皇叔拖着长长的尾音,打量着宇文颢:“你这是……在给我家除草呢?”

  宇文颢嗯了一声。

  “差不多就行了,过几天我就回去了,自己能干。”

  “快除完了,这就回去。”

  “儿子咋样啊?有没有想我?”

  “嗯,它老去楼下玻璃门那蹲着,眼巴巴地盼着。”

  “瞧瞧,这儿子没白疼。”

  “那你……”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冲进镜头里,微笑着打着招呼:“哈罗,颢颢。”

  原来岳华也去班芙小镇了……

  岳华推了下鲍皇叔:“快点,她们过来了,我先替你挡一下。”说完,摇摇摆摆地溜着冰面跑开了:“阿姨,您慢点,我来扶您……”

  “快点,亲一个。”鲍皇叔先把嘴巴凑到屏幕上,啵唧了一口。

  宇文颢没动,觉得有点傻,可是又很受用,只好木然地看着男人。

  鲍皇叔瞄着不远处的方向一边催促着:“快点啊。”

  “鲍玄德。”宇文颢轻声唤着。

  鲍皇叔忽闪着睫毛望着他。

  “我想你……”

  宇文颢挂断了视频,戳在骄阳烈日下,木头桩子似地望着满院青翠的草坪和几朵打蔫的玫瑰,丝毫感受不到夏日的酷热,莫名的凉意顺着脚踝爬上来,直至遍布全身,连心里都是凉的,再次被那种奇怪的惶惶之感,牢牢地攫住了。

  晚上,基德终于发了脾气,宇文颢正在专心完成一幅插画作品,就听见楼下传来了咣当一声,跑下去一看,基德不见了,餐台上的水杯破碎在地板上。

  “基德,基德……”宇文颢唤着,四处寻摸,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基德不知怎么办到的,爬到了最高的橱柜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作案现场。

  宇文颢没生气,清理干净后,脱了鞋,光脚踩了踩,确保没有残余的玻璃渣,免得划伤基德的小肉垫。

  “下来,回楼上睡觉去。”宇文颢拍拍手,对刚才的事情表示出毫不介意的样子。

  基德无动于衷,站在橱柜上,像一个战败的将军,威武而悲壮,深沉地凝望着远方。

  这样的神情,瞬间刺伤了宇文颢的某根神经,库伯太太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基德都是这副样子。

  “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宇文颢冲着基德大喊起来:“这个世界没了谁都能活,就算库伯太太、鲍玄德、我都不在了,你还可以去收容所,就算变成流浪猫,照样能活下去,为什么摔我的杯子,为什么,为什么一定非他不可!!!”

  空荡的房间里回响着大声的质问,紧接着,便是隐忍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噗通一声,基德终于从橱柜上跳到冰箱上,又从冰箱蹿到灶台,再然后,跳到了地板上,踱到宇文颢的面前,蹲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轻声抽泣的铲屎官。

  宇文颢抬头看着,哦,敢情这家伙的轨迹是这样的,就没有猫到不了的地方。

  喵——基德呼唤了一声。

  宇文颢再次抬起头,没好气地问:“干嘛?”

  基德忽然抬起前爪,轻轻搭了下宇文颢的胳膊,宇文颢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也微微诧异它有这样的举动,两人对望了片刻,一个泪眼婆娑,一个圆润湿漉,都有点可怜巴巴的味道。

  宇文颢伸出手来,抚在基德的头上,小毛脑袋,想必好几天没受到这样的爱抚了,基德又喵了两声,蹭了过来,宇文颢的心到底软了下来,模仿着鲍皇叔平时的样子,强忍着掌心里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一下摸着基德的头,喃喃自语:“不,我不会抛弃你的,永远不会,如果哪天他真的不要你了,还有我呢,你也不会离开我的,对吗基德……”

  轻声低问,只换来几声喵叫。

  翻了半天基德专属的袋子,除了一个星期的猫粮和几盒罐头,没有鲍皇叔平时买的小零食,想是自己粗心忘了拿,看着基德渴望的小眼神,宇文颢微感歉然:“别急,我去爸爸家拿点过来,你在家等着吧。”

  顺手丢给基德一个毛球玩具,那还是库伯太太从前买给它的,大多都被基德玩的又脏又旧,鲍皇叔也不要了,只拿走了一个基德最爱的小刺猬,上面竖立着毛毛刺,基德偶尔会用它来蹭脸蛋磨牙齿,跟着鲍爸爸开始新生活后,自然又得了很多新玩具。

  夜色幽深,鲍皇叔家不仅车库的定时灯亮着,二层临街的那扇窗也透出光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地下室的脚印事件,这次出门旅行,鲍皇叔还是选择了这个障眼法。

  进了屋,只开了门厅的一盏小灯,宇文颢径直向里走去,基德的零食就放在客厅的一个塑料盒子里,很好找。

  打开塑料盒,咦?空的,想必是鲍皇叔临走前把最后几袋都喂了基德,大包装的一般都放在了地下室,旁边的玩具盒里还有基德最爱的球球,宇文颢也拿了出来,再配上几个彩色弹珠,希望基德的情绪能好起来,随手抓了一把揣进兜里。

  又去地下室,扭开灯,沿着狭窄的楼梯走到底,即便地下室被库伯太太重新整修过,鲍皇叔平时打理的也很干净,但是依然有着常年不见天日的阴幽之感,角落里堆放着杂物,那个硅胶小正太似乎有点漏气,半瘪半鼓地窝在杂物的缝隙间。

  嘁,宇文颢轻哼,就算鲍皇叔从来没有跟这个小正太发生过什么亲密事件,但跟那些丁丁杯一样,成为男人最不为人道的某个小私隐,瞅见它们依然有些许的不爽,他为什么还不扔了它?

  宇文颢走过去,拽过小正太,找到充气口,撒了气,还在上面踩了踩,彻底把它踩瘪,卷吧卷吧,准备一会丢到垃圾桶里去。

  靠墙的架子上分门别类地堆放着基德各种日常用品和猫粮,宇文颢找到零食的袋子,打开一看,好几种口味的妙妙鲜,每样都拿点,鲍皇叔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安抚一颗猫心,全靠它们了。

  就在宇文颢挑选着口味时,忽听骨碌碌一阵响,似有什么东西在滚动,很快又停了下来,不轻不重,在寂静的深夜,无人的地下室里,恰好清晰入耳,宇文颢缓缓地抬起头,隔着地下室的顶棚望向楼上。

  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基德在扒拉弹珠时,也会发出这样的骨碌碌声。

  咕咚,咽了下口水,屏气凝神,整栋房子静得叫人心慌,楼上也没了声音,却给人一种错觉,刚才那一阵滚动的声音,不仅吓到了宇文颢,也吓到楼上的某个人。

  如果风吹断树枝,落叶打在玻璃窗上,或者哪只调皮的松鼠溜了进来……不,不会,它们都不会发出骨碌碌的滚动声……基德跟过来了?怎么可能!而且就在楼上餐台附近,是离院子最近的地方,如果有人打开玻璃门摸进来,那是必经之地。

  宇文颢迅速向周边看了看,鲍皇叔的地下室里堆放着不少东西,摄影器材,钓鱼用具,旁边还有个小暗房供他洗照片用的,暗房的墙边立着一根棒球棒,他买了好几根,每个房间里放一个,剩下的这根便丟在了地下室。

  空气里静得似乎能听见睫毛打架的声音,宇文颢悄悄走过去,拿起棒球棒,又慢慢地走回楼梯旁,望着地下室敞开的那扇门,从楼上是望不到地下室的灯光的,咕咚,又咽了下口水,此时听来格外的响,震动着耳膜。

  过于的安静,也会令人产生误判,也许是刚才自己抓弹珠的时候,不小心遗落了一颗,不知什么缘故又滚动起来……

  毛骨悚然。

  正当宇文颢怀疑人生时,楼上似乎也解除了因着刚才不小心所引发的戒备,开始放松起来,踩在木质的楼板上,发出不易觉察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越过餐厅,向楼上的方向缓缓地移动。

  头皮瞬间发麻的同时,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另一种震慑的需要,宇文颢忽然扬声质问:“谁在那?”

  声息戛然而止,一切又都归于寂然……

  几步跑上楼梯,迅速锁上地下室的门,躲在门板后,宇文颢再次大声喝问:“是谁?是谁在那?”

  寂寥无声,仿佛一切都是因为臆想而导致的幻觉。

  “再不离开,我要报警了。”

  宇文颢一手紧握棒球棒,一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带出几颗弹珠,骨碌碌地滚出来,跳动在楼梯上,手心都是汗,手机随之滑落,随着那些弹珠也滚了下去,磕在台阶的一角,屏幕顿时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