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其它小说>积点德>第21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宇文颢去了跆拳道馆,对着沙袋一直猛踢。

  望着好久没来光顾的宇文颢,教练终于看不下去了,拽住摇晃的沙袋,阻止宇文颢停止这样无休止境的宣泄,再这样下去,沙袋没废,腿废了。

  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家,也不开灯,也不弄晚饭,挺死尸般地躺在床上,连气都懒得喘,多久了,没这么情绪失控了?自从来到加拿大,公寓、学校宿舍,租房、买房,也换过不少地方住,什么人没碰到过?各个国家的体味、发达国家的傲慢,英式的疏离、美式的虚伪、自己人的算计……

  曾经还有人将一坨大便,打包完整地放在宇文颢的公寓门口,第二天宇文颢就回敬了对方一幅“泼墨山水”,混合着特殊液体的墨汁,一连几天,对方的门板上都是挥之不去的骚臭味。

  对方扬言要报警,没想到宇文颢在角落里安装了猫眼摄像头,把他放大便都给拍了下来,而自己却拿不出任何证据能证明波墨山水就一定是宇文颢干的,方才作罢。

  初来乍到的,这样的小事,时有上演,直到买了自己的房子,日子才算安稳了些,邻里间往来不多,但也没人再明目张胆的欺负他,与库伯太太的往来,更是在这冰天雪地的加拿大中难得的一抹温润。

  可现在,隔壁住着一个缺德鬼,风水好像又转了回来,太平的日子又不太平了,而自己居然拿这个缺德鬼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欺负了他,还那么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点燃了早已冰封湖底的愤怒,粉碎了所有面上的无动于衷……宇文颢蹭地从床上坐起身,咬牙切齿地,倏地一下,腿好痛啊,整个人又摔回枕头,呼哧带喘地。

  堵、烦、乱,妈的,基德这个小叛徒,就算老子对你有所疏忽,你也不能这么无情无义吧,你抓伤的不是手,是我的心,也不想想,当初我是怎么仗义出手,免你流离失所,免你无枝可依的……

  妈的,我为什么拿钱砸他啊,拽是真他妈拽,可也太贵了点……

  手机轻响,屏幕亮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鲍皇叔发来信息:我们谈谈?

  谈?谈你个蛋谈!

  十分钟后,鲍皇叔又来信息:不理我是几个意思?

  宇文颢果断拉黑。

  鲍皇叔再次通过申请留言:幼不幼稚?

  草,删除!

  丢下手机,拿起铁铲和提灯,宇文颢拐着腿,摸着黑,来到院子的围墙下,挖围墙是违法的,但是,跟这种人做邻居,必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也真难为基德了,围墙埋的也够深,都能被它掏出个洞来,小没良心的,等你回家后,看我怎么收拾你,现在终于明白库伯太太为什么不轻易放基德进院子里玩了,弄一身土不说,还有可能行走在违法犯罪的边缘。

  挖着挖着,宇文颢渐渐琢磨过味来了,那天一大早,鲍皇叔不会无缘无敌被石子丟到,根据位置的判断,这孙子就在围墙附近,基德挖围墙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知怎么就被他发现了,看来,基德在这边努力,他在那边也没闲着,这是内外勾结的伟大成果。

  基德也好,玄德也罢,一对缺德带冒烟的……

  围墙的洞已经挖好了两天,但基德仍然没有回来,宇文颢渐渐失去了信心,不,准确地说,他失去了一颗猫心。

  周末的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只有窗外的风吹来阵阵的清寒,站在窗前,宇文颢神色凛然地望着隔壁的院子,缺德玩意跟小没良心,两只玩的正嗨呢……

  鲍皇叔将一个球抛来丟去的,耍的基德跟个小傻瓜似地追着那球,做着各种无聊的扑咬、追逐的举动,鲍皇叔也如同哄小孩般,叫着基德的名字,不停地夸它真棒、好样的,还时不时地拍拍它的小脑瓜,胡噜胡噜背,弄的基德也总拿脑袋撞他的腿,喵喵地叫着,就像再跟谁撒娇,那是在宇文颢这里从来没有过的媚态!

  频频冷笑,宇文颢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毛衣里……

  “累了吧宝贝?来,到爸爸这来……”鲍皇叔蹲下身,拍着手,呼唤着基德。

  爸爸?宇文颢嫌恶地皱了皱眉。

  基德放弃了球球,慢悠悠地踱回新爸爸的身前,蹭啊蹭的——好不惬意,鲍皇叔抱起它,搂在怀中,像库伯太太那样,亲了亲基德的小脑瓜,又提高嗓门,恨不得宣告全天下:“今天减肥到此结束,俺们回家家,吃饭饭喽,浪里格浪里格浪……”

  浪你MB,哐地一声,宇文颢重重地关上了窗户。

  唯一的办法就是报警,没准还得给鲍皇叔记上一笔:诱拐他人宠物,侵犯他人私有财产,管他怎么界定的,反正有案底是没跑了。

  一整天过去了,宇文颢什么也没干,直到饿的实在不行了,才勉强打起精神弄口吃的,熬着小米粥,咬着热气腾腾的速冻包子,火上的粥咕嘟咕嘟翻滚着,心里的粥也越搅越黏稠,想着基德判若两猫的样子,不知不觉中,宇文颢沉沉地叹了口气,看来养什么都不是只给一口饭就行的……

  叮咚,门铃响了。

  鲍皇叔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基德,四只眼睛都望着面无表情的宇文颢。

  宇文颢既没有请进去的意思,也没有赶人,一声不吭地等着。

  鲍皇叔居然白了宇文颢一眼,虽没出声,宇文颢隔着肚皮都能听见他那句小兔崽子在嘴里打了个滚。

  一弯腰,鲍皇叔放下基德,还往屋里推了推,基德落了地,因着是熟悉的环境,倒也不紧张,却也不肯再往里走,转悠了几下,仰脸望着门口的鲍皇叔,喵喵地叫着。

  “给你送猫来了。”

  宇文颢还是不说话,将沉默进行到底。

  任何人在这样的沉默中,都会觉得有些无聊,或者微感局促,碰到宇文颢,一般选择非必要,不社交。

  鲍皇叔选择了勇往直前,还觍着脸笑呢:“哟,吃包子呢?什么馅的?”

  宇文颢这才发觉,自己嘴里还叼着小半个包子,没嚼完呢,连忙拿下剩下的一口,捏在手里,誓死不开口,就是直直地盯着鲍皇叔。

  鲍皇叔收起笑意,做了个颇无奈的表情,然后伸出一只手来:“咱俩和好吧。”

  宇文颢瞅了眼那只手,又大又宽,白白润润的,估计这人在江湖上也没搬过几块砖。

  空等了几秒,鲍皇叔自顾自地用那只被冷落的手捋了捋微卷的发梢:“留你家的猫,纯粹是个意外,它非要过来,爪子都挠破了,哦,你放心,这两天我已经给它上了药,快好了,你再继续上两天就该没事了,以后你也多陪它玩玩,有助于身心健康,既然养了,就好好养……”

  “说完了吗?”宇文颢终于开腔了。

  鲍玄德犹如听到天籁,重展笑颜,嘴却不停:“你看咱俩,街里街坊的,又都是同胞,没必要把关系弄的这么紧张,我这不也是心疼么,哦,我说的是心疼基德,你可别误会……”

  “还有吗?”

  “还有啊,给你提点小建议,仅供参考,别动不动就拿东西砸人脸,咱中国人有句老话,打人不打脸,鉴于我先有失于你,就不跟你计较了,这事咱俩扯平。”

  “还有吗?”

  “嗯……暂时先这样。”鲍皇叔重新友好地伸出手来:“和解吧。”

  宇文颢也伸出手来,将最后一口剩包子,塞进友邻宽大温暖的掌心里,趁对方低头的一瞬间,嘭地关上了门。

  瞬间,门又开了,鲍皇叔还站在原地瞪着手里的包子呢。

  “还我钱。”宇文颢从表情到语气,冻死个人。

  目光交战,各不退让,鲍皇叔眯起眼,将手中那口残剩的包子缓缓地噻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钱我还过了,是你不要。”

  “你真恶心。”

  “远不及你。”

  “回家玩你的杯子去。”

  “小兔崽子……”

  嘭——门再次被摔上,又被鲍皇叔一拳砸得痛叫了一声。

  基德终于回家了,跳上沙发,看电视,也不理宇文颢,宇文颢也没时间搭理它,先把围墙下的洞,填了个结结实实,我叫你们挖,再挖剁爪,先剁猫爪,再剁人爪。

  举着一袋妙妙鲜,看着基德不要脸地舔干净,宇文颢郑重其事地说:“以后你不会再有机会去院子里了,这是惩罚,懂了吗?”

  基德吃完妙妙鲜,吧唧着嘴,小爪洗着脸,置若罔闻。

  宇文颢瞅着它,轻声说:“你很喜欢他吧……”

  一夜大风后,满地残花落叶,库伯太太的那棵枫树,几乎吹落了一大半,露出了光秃秃的气象,落叶铺满了宇文颢家的门前。

  站在门口想了会,宇文颢转身回屋,从地下室里搬出一台鼓风机来,调好方向,风速开到最大,满地落叶重新飞舞,纷纷吹回了隔壁老家。

  这招是跟附近街区某个不知名人士学的,宇文颢第一次见到鼓风机搬上街,还很惊讶,也顿悟了,为啥买房的时候,许多人家都会备有这么一台鼓风机,原本是为了整理自家草坪和冬天吹雪用的,想不到还有这等神奇妙用。

  不断地调整方向,落叶所剩无几,下次买个手持的,更方便,宇文颢望着自家门前重新露出干干净净的草皮,拎着鼓风机,心满意足地回屋了。

  第二天一早,推着自行车准备上学的宇文颢,瞬间又被钉在了原地,那满地的落叶,不知什么时候,又都铺回了自己的门口,红红黄黄,煞是好看,就像铺了一层厚厚的波斯地毯。

  是的,加拿大不止他一家有鼓风机,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效仿本地的坏习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宇文颢觉得自己再次失去了某种叫克制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