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作清明明感觉那人是在对自己讲话,他眉锋挑起,不想说就算了:“哦。”

  一字之顿,相顾无言。

  景鹤稍作低眉,看着好像长高的郁作清,又从他的身上转移到百姓支起的摊位,几个板凳估计是商贩跑的匆忙,慌慌张张摔在将板凳腿磕在地上,连旁边的摊位同样被无辜波及,再往远瞧,连像模像样的小店都竖起牌匾写着齐家欢居的标识,独属店内的包装纸迎风而吹,几张纸从两个人的身边擦过,缓缓落在地上。

  排列有序、井井有条,郁作清真的有好好将原本是一盘散沙的魔族慢慢发展起属于自己的商业与特色。

  若不是魔气四溢,还真像京城中普普通通的一条街道。

  他盯着那一抹纤腰,宽大的衣袍特意塞进不少棉花充当厚实,外表看起来倒是很威风,只是他两胳膊间的距离忍不住像内靠拢,不贴身的衣物使他走路间不似之前的轻盈,沉闷踩在枯叶间,清脆的声音变得默然无声。

  脸一点都没胖,体重却重了。景鹤没揭穿他的小心机,在他看来,郁作清确实有些瘦了。

  郁作清刚走过身后那道街,原本在暗处默默观察的探子上报给各个商贩,那些轰然而去的热闹一拥又回到之前那道大街。

  “新出炉的梅花糕!尝一尝看一看,绝对好吃。”

  “客管您看,这可是我在人间买来的特制丹药,里面加了点东西,专门针对魔族的修炼,特别有用,您买来一个试试吧。”

  “冰糖葫芦,甜又酸,外表裹上糖衣,好吃又便宜。”

  两人一齐踏入魔宫前的门槛,将身后小贩的吆喝声隔绝其外。

  一堵厚重的石门在二人身影完全进去后同样关的严丝合缝。

  景鹤分明感觉旁边欢快迈着步子的郁作清慢了几拍。

  他茫然眨了眨眼睛,魔宫墙角种了一片海棠树,此时乘着楼阁细风,满园春色露在墙角,红色的宫墙就如一道枷锁狠狠扣在自己身上,上面写得宿命是怎么样都逃脱不掉的东西。

  耳鸣间除了还未沉寂的叫卖声在心中络绎不绝,还有什么。

  “别想了,我不是来陪你了。”景鹤捂着他的耳边,一手在他太阳穴替他按摩着疲乏:“我捂着你的耳朵,你自然听不见任何东西,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过问,我只会力所能及让你想做的事情变成真。”

  “我知道你的报复和想法,所以,我会陪你一起等到三界和平相处的那一天。”

  温热的大掌紧紧贴近,捂热他冻凉的半张脸,身后的景鹤放肆将他抱在怀中,两个人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郁作清忙了一个月的神经难得有了半晌缓和,随着心之所向靠在身后,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对璧人抱在一起,欣赏着海棠初开的美景。

  “会有那么一天吗?”

  前世自己的死亡与现在和平的一幕不断重合,如幕布的画面穿梭在心中,穿插交错,连他自己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景鹤还真是心大,就这么把主动权交给自己。

  海棠花中裹着不知是谁的叹息:“还真信任我。”

  景鹤道:“当然会有这么一天,我能来魔族,确保你不会将我关在地牢里,就已经确定了你跑来魔族闹事的初衷。”

  郁作清抚开他的手臂,盯着那人正经的眼睛,凝视着他:“你怎么不确定,你都关。”我了。

  好险,郁作清闭上眼,连忙找了个理由圆了过去:“关着后院那群小灵兽,我怎么不能关你!”

  都怪现在景色太美,与现实混淆,他差点将前世的记忆与现重合起来。

  不知道前世抓他回宗门,间接性导致他死亡的景鹤,要是知晓两个人之间的纠纷瓜葛会不会有后悔的意思。

  “关,我这就自己去地牢。”说着,景鹤送开抱着他的手,正往前走去,该说不说,景鹤走的地方还真是魔宫地牢的方向。

  他掏出一根链条,咔哒锁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向前走了两三步,思考刚刚郁作清在迟疑些什么。

  离开背后的暖意,一阵风吹的郁作清一个战栗,又冷了不少。

  他来不及思考景鹤怎么会知道地牢的方向,忙拉着对方锁链的一头:“回来,不关你。”

  郁作清揪着链条狠狠将人拉回来:“这是魔族,仙君来了也要听我的。”

  他就算不是上位,哪又怎么样!只要别人知道自己是上位就好。

  “魔族动荡,眼下朝臣觐见特乃魔妃,我拒绝多次无果,既然仙君想来帮忙,不应该先将这件小事替我解决了。”

  “仙界虽脱离魔界,但英姿与威名在魔界那是赫赫有名,要是魔族人知道我与仙君之间的关系,那些原本想搞小动作的魔族还要掂量自己能不能在你手上做出这种小动作。”

  “仙君说的好听,是来魔族助我一臂之力才与仙界断绝关系只身前往,那我好说歹说,自然需要给仙君一个合理的身份。”

  “吉日大殿,迎魔后,好不负那位百姓提前的一声尊称。”

  娶魔后可是大事,届时就能将地方州县的官员叫来一网打尽。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些人心中不愿也要动身居于魔宫,这不就是将把柄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景鹤没错过郁作清眼中飘过的一抹狡黠之意:“是,魔尊。”

  听惯他人带着尊敬怕意的叫喊,景鹤这句未免太过缠绵。

  郁作清刚还觉得自己扳回一局,现在怎么听这句魔尊像是再喊他小夫人。

  那语调和尾音简直一模一样。

  “闭嘴!”他就不该抱有任何希望,果然景鹤从有坏心之后在哪个方面都要与他占上一成,他之前也是个傻瓜,那种略带侵占的词语和语气,像是吃醋才爱答不理的沉默在他眼中当成了夫人生闷气。

  他还努力哄哄让对方消消气,殊不知这就像是将摊开的柔软完全交给对方让他欺负,被欺负的自己还觉得这是应该做的。

  郁作清头也不回,拽着那条链子锁在自己的手腕处,清澈的水眸突然酿出冰寒:“今日我要让整个魔宫都知道,仙界景鹤被我抢来作压寨夫人。”

  仙界再叫嚣又怎样,他们唯一能与魔族对抗的仙人是他的魔后,就算那些人打上门来,他就将那些人全部锁在阵法中,关阵放景鹤。

  郁作清未叫轿子,与景鹤一前一后拉着走,对着魔宫中所有人探究的目光,挺直身子将景鹤衬托得像只不谙世事的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