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目相视，李灵在揣摩霍君城话里的诚意。
这个男人没有骗过他，哪怕是在两个人维持着不对等关系的时候也没有。
“我不喜欢你找别人。”
“好。”
“逢场作戏也不行。”
“好。”
“脑子里想一想也不行。”
“好。”
“你过去的那些，你都要赔给我。”
“都赔给你。”
“我要的，是像于总对盛嘉那样纯粹的爱，是像你口中于东荣和你弟弟追寻的那样彼此忠诚的家庭。”
“都给你。”
“……”
该相信他吗？
他这样的人，他的过去，他的心，他的热情，他的承诺。
将来那么不可预测，再真挚的誓言也终究会在时间的腐蚀下变得千疮百孔，或许说 最后背叛旧爱的人当初讲山盟海誓的时候，也觉得自己一定磐石无转移。
即便他爱那个小心讨好刻意逢迎的自己，那自己的另一面呢？那个差点逼疯魏歆瑜的自己，那个让他都厌烦的极端敏感、自私古怪、又多疑又自卑的自己，他也爱吗？
如果以后他不爱了呢？如果遇到了一个比他更招他喜欢的人呢？如果其他人都没有他这些缺点呢？
他会后悔吗？他不可以后悔。
“霍君城。”他又叫他。
“我在。”他应他。
他的声音有些抖动，眼里是湿气，“我们是平等的，我有多爱你，你就必须有多爱我，我爱你多久，你就必须爱我多久，我只爱你一个，你也必须只爱我一个。”
霍君城因他眼里的闪过的脆弱而心疼，压抑的情感渗出来，捧着他的脸颊，“最爱，永远，只有你。不食言。”
李灵圈上霍君城的脖子，两个人紧密相拥在一起，他在霍君城的怀里闷声啜泣:“你不可以骗我。”
“不会。”
“你不允许后悔。”
“不后悔。”
……
那天上午在家里，陈子骏告诉霍君城，如果明明动心了，却满脑子都是顾忌，半点解决问题的行动都没有，那可真太懦夫了，那不是他记忆里的三哥。
“起码要行动起来试试看嘛，哪有那么多绝路，五百多米深的峡谷一千多米远的山地，架个大桥，现在不都通了路了吗？你当年的冲劲儿哪去了。”
“怕什么，你是没经历过失败的小孩子吗？瞻前顾后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二哥知道了都得半夜爬你房间窗户嘲笑你。”
“……”
“他喜不喜欢你又能怎样？你睡都睡了，追人家一次又怎么了？我看你是被惯坏了，有几个人没追过人啊，非要一见面就喜欢一表白就接受吗？那天底下就没有单身的人了。”
“我可不信你会这样死心，错过这次机会，等你再反应过来自己舍不得，再来一次强取豪夺?喂喂喂，强取豪夺可和追求不是一回事。”
“……”
“美人你见多了，爱人是不是就这一个啊？”
“……”
霍君城发现，对，他是想要一个，爱人。
如果李灵愿意的话。
……
当魏歆瑜找到李灵说明来意的时候，李灵不敢置信她居然说会把这么多钱借给自己。他知道魏歆瑜这些年发展的很好，当年签的合同也不像他那样苛刻，近些年更是发展得非常让同行眼红，只是这个数字，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尤其是，为什么？就算她有很多钱，这些也可能算是她几乎可以拿出来的全部身家了吧。
李灵婉拒了她的好意，魏歆瑜说的没那么明白，大概是在维护他那该死的自尊心，只是他也会意了，魏歆瑜想帮他还债。
他不能再欠魏歆瑜这么大的人情，他们已经结束了，她早不该再被自己连累，她是个心善的好姑娘。
魏歆瑜还在小心翼翼地劝他，一如当年那样。
李灵很感动，不过最后还是只能告诉她钱真的都还过了，一切都过去了。
“你这几年的情况我都知道，你哪里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魏歆瑜疑虑重重地问他。
“……”李灵沉默了一瞬，想到魏歆瑜这样对他掏心掏肺，哪怕作为最好的朋友也极为难得，反倒是自己为了那点面子那点所谓的自尊心，故意藏着掖着，自己那些事情哪怕给仇家知道他也不想让魏歆瑜知道。
也是挺可笑的，他那么拼命维护自己在魏歆瑜心中的形象，但在心胸这方面，他远远比不过魏歆瑜，谈恋爱的时候就比不上。
“霍君城帮我还了，事情结束了。”
李灵突然就坦然了，没什么好藏的，总藏不了一辈子，何况对方是自己那么好的朋友。
“什么?!”魏歆瑜突然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然后紧盯着他问:“你答应霍君城什么了？!你不能让他糊弄了，他就是个玩咖，那么大一笔钱他才不会白白让人占便宜!我可以帮你，我真的可以帮你，你不要再被他威胁了!”
李灵忽地意识到魏歆瑜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他和霍君城的关系，苦笑自己的小心眼。
“你说话啊，你不能这样，我可以帮你还钱，你现在必须马上立刻地离开他!李灵，他又威胁你是不是?”魏歆瑜已经急到语无伦次。
“不是。”李灵终于开口，仰头看着魏歆瑜，眼中都是真诚坦荡。
魏歆瑜看呆了，她熟悉李灵，她曾经是他最亲密的人，那些李灵作为兄长不能与年纪过小的妹妹吐露的心酸和脆弱，他都曾告与她知晓，那几年，他们确实很相爱。
所以此时此刻，她也看懂了李灵的眼神，他没有说谎，他说谎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魏歆瑜呆呆地问。
李灵正视她疑问的眼神，第一次如此平静，如此清醒地，轻声:“我爱他。”
静止，长久的静止。
魏歆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觉得李灵在骗自己，可是那双眼睛，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李灵在说真话。
良久，魏歆瑜只想到一种可能，“你是不是被他骗了，你怎么会爱上那个……那个……那样的人。”他还是个男人。魏歆瑜完全无法接受。
被骗吗？也许吧，李灵也不能肯定霍君城的真心，那样的一个人，真的很难让人释放信任，何况李灵是这样一个缺乏安全感和信任感的人。
只是，他答应了，他就算骗他，也要骗他一辈子，否则李灵真的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他不会再像放弃魏歆瑜那样再放弃一次，他答应他了的，不能食言。
见李灵又不说话了，魏歆瑜马上觉得自己一定猜对了，对嘛，李灵怎么可能会爱上霍君城?霍君城那种人，最会骗人了，圈子里多少女人跟他有过瓜葛?哪一个不是被他耍的团团转，这种人会有什么真心?只有李灵这样单纯的性格才会被他哄骗，口口声声以为自己爱他。
“你跟我说说，他怎么骗你的?你怎么能信他的鬼话?他到底让你干什么了？那些钱，他还那些钱的时候有没有让你签什么奇怪的文件?还是让你答应了什么其他的事情?”魏歆瑜接连着问他。
看出来魏歆瑜的焦急，李灵觉得心里暖暖的，他还有这样交心的朋友在，他是个嗜爱如命的人，他喜欢被人关心的感觉。
“歆瑜。”他出声让她的审问停下来，“我爱他，和他骗不骗我没有关系，这是我无法控制的事情。”他剖开自己的内心。
“而且他也没有让我签什么文件，或者答应帮他做什么事，他也只是想帮我而已……我也会还钱给他的。”
他还在拍戏挣钱呢，总会还上的，虽然霍君城说不要他还，而且他事业的顺利也有霍君城的一份功劳，可是一直欠着，李灵总一种不安心，不还的话，那他们和之前的包养关系有什么区别?他要的，是更珍贵的。
欠他的总比欠那些人的好，霍君城那天是这样说的，李灵却觉得，越早还完越好。
魏歆瑜看着他犯傻，她不能接受这个说法。她自认为也不属于什么品行高洁的圣人，圈子里各种潜规则明规则她都看得开，只是李灵他不同，他一直都不同，他不该走这条路，他也不属于这条路，也正因为在圈子里看得多了，那些食物链顶端的人，是不可能平视自己的食物的。魏歆瑜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李灵跳火坑。
“李灵，人在无助的时候，容易对帮助自己的人产生爱情，但那是一种错觉，你以为霍君城在拯救你，其实他是在伤害你!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总之，他这样的人不值得相信，更别不值得托付……哪怕有一天你真的喜欢上一个男人，那也不该是霍君城你明白吗？”
“我明白歆瑜。”
“你明白你还……”
“我明白的，可是我还是跳进去了。歆瑜，我想为我想要的东西，赌一次，我太久没有得到过我想要的东西了……”他想要得到，他偏要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