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一队十来匹灰色高头大马快速穿过山林小道时惊的不少飞鸟逃窜出林间,连同官道上也被掀起浓浓灰尘滾土。

  楚丰掩面挡灰唾骂:“可恶,这些人没长眼啊!”

  好不容易收拾一干匪徒尸首至乱葬岗的衙役们,个个都有些灰头土脸。

  “咱们哥几个昨晚历经生死,还得留下干大半天苦力,现在居然连留下的官马都瘦弱的跑不赢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楚丰愤愤不平的念叨。

  一旁的李安喝了口水应:“你就别埋汰了,衙门里压根没钱,咱哥几个能有马骑就不错了。”

  “得了吧,你小子昨天跟着长英屁股后出风头,当然是偷着乐呗。”楚丰视线瞅向一直没开口的岳长英,“哎,长英你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啊?”

  岳长英抬眸回神道:“我在想王管事的尸骨有明显的刀伤,或许他是先被乱刀砍死而后才烧成那般模样。”

  “呕!”李安没忍住弯腰吐了起来。

  “麻烦你吐远点啊!”楚丰蹙眉拉开距离,而后靠近岳长英,“长英你怎么还在想那堆瘆人的尸骨啊?”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想想。”岳长英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心想如果虞茜没有撒谎,那就是周管事撒谎了。

  可周管事为什么要撒谎呢?

  李安好不容易吐干净,骑马追上两人吐槽:“我真的是对昨夜里的事有阴影了。”

  楚丰嫌弃的看了看李安笑道:“我看你就跟个姑娘家似的胆小,还是回家绣花去吧。”

  “你是没看见昨夜里火光冲天,哀嚎遍野的场面,地狱恶鬼都不过分。”

  “那群匪徒本来就是人间恶鬼,我看一把火烧干净再好不过了。”楚丰随意的说。

  岳长英听见楚丰的话时,有些顿了顿,抬手握住缰绳立即快马赶路。

  只余楚丰李安两人目瞪口呆互相看着,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午后岳长英骑马赶至苍州城,烈日当空正是行人最少的时候。

  虞府花园水榭内,虞茜手握书卷闲散的看着,一旁丫鬟红烟侍奉在侧。

  “我乏了,出去吧。”虞茜抬手揉眉道。

  “是。”

  红烟会意放下四周竹帘,而后低眉离了水榭,转身与丫鬟紫云守在外侧。

  午后日光灿烂,闷热难耐,虞茜侧身躺着水榭竹塌有些昏昏欲睡时,外间响起朦胧声响。

  “大小姐在小睡,岳捕快有事改日再来吧。”

  “可是我有要紧事……”

  “再大的要紧事,那也不能叨扰大小姐的事。”

  “让她进来吧。”虞茜蹙眉嗓音低弱的出声。

  从水榭外入内的岳长英只觉得内里有些昏暗,一时有些不太习惯,略微眯了眯眼。

  虞茜侧躺懒散的看向奔波而来的岳长英,心里还有些怨念,眼眸上下打量道:“平日里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究竟因什么要紧事而来?”

  岳长英哪能听不出虞茜的埋汰,视线落向她一身素致雅白内裳,大抵因着沐浴过的缘故,三千青丝垂落身侧。

  这般淡雅随意的虞茜跟平日里张扬夺目的模样是全然不同的光景。

  “我、我……”岳长英猛地感受到心口不同寻常的跳动,欢愉却又带有些胀疼的感受让人觉得特别陌生。

  “你莫非变结巴了不成?”虞茜坐起身打趣,抬手拿起一柄团扇自顾自扇了起来。

  岳长英见虞茜露出的熟悉模样,才回了神,心想刚才一定是因为赶路太急而头脑发昏了。

  “没有。”

  虞茜见丫鬟紫云端着梳妆衣物入内伺候,悠悠地抬手示意她们出去候着。

  丫鬟紫云略微停了停身形,而后不甘的退出水榭。

  “今日我跟衙役们一同核查山匪数目,意外发现死在其中的王管事,所以、想来问问大小姐昨夜的具体情况。”岳长英抿了抿干涩的唇询问。

  “你的意思是怀疑王管事的死与我有关?”虞茜挑眉间已有些不悦。

  岳长英并未躲避虞茜探来的目光,“没有,我怀疑周管事才是我昨日傍晚撞见两匪徒之一。”

  “周管事?”虞茜面色正经了些,眉目深思,“他一直负责郊外各项事宜,此回郊外出游不少采办也是由他负责,确实他应该会比王管事要更清楚我留宿郊外的事。”

  “那劳烦大小姐告知周管事城内住所,我便前去抓捕。”

  “他,好像就住城东巷道。”

  虞茜合上手里花名册,看着风尘仆仆离去的岳长英,暗自心想真是大意了。

  这时候周管事肯定已经逃窜了。

  “来人,磨墨。”虞茜起身走至一旁书桌前。

  “大小姐,夫人回来了。”紫云红烟两丫鬟齐齐入内。

  原本随意姿态的虞茜面色一沉,只好放下手中的毛笔,“那就先更衣吧。”

  从虞府出来的岳长英正好撞上回城的楚丰李安他们,一干人直奔城东巷道。

  可等衙役们到现场时,大火已经烧的漫天黑烟。

  街坊邻居们一同参与救火,傍晚时火光湮灭,岳长英步入废墟院落。

  楚丰检查四周回到堂内道:“周管事一家十三口全都烧死了。”

  “怎么又是火烧啊!”李安没敢多看,只是碎碎念叨了句。

  岳长英并没有出声,认真看了看院落残留的廊道房屋木桩。

  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火势蔓延的画面,心中暗叹这火烧的有些蹊跷。

  夜幕缓缓落下,虞府书房内,灯火摇曳,虞茜孤身立在一旁,神情倒也瞧不出什么。

  那主座上的虞母面容藏于暗色之中,只隐隐露出眉眼间怒意。

  茶盏摔碎的刺耳声响打破屋内的寂静,虞母低沉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一旦走漏消息,你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虞茜看着那摔碎落在面前的茶盏碎片应:“这是我的失误,请母亲处罚。”

  “处罚你有什么用?”虞母轻哼一声,似是不屑的将视线略过虞茜,“不过你在收拾那百余人匪徒时,手段倒是不错,可怎么就没有想过把那些多余的人一并处置干净。”

  这话说的就像春日细雨一般轻飘飘,可落到堂内虞茜身上却无比阴寒湿重。

  “母亲教的是。”

  “罢了,现在只要官府无人察觉异常,这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虞母抬手揉眉,言语间透露疲惫,“我今日回苍州也不光是为这件事,现如今天下已是分崩离析,藩王争位,流民作匪,好几个省城都已沦陷,如果现在的朝廷不成气候,那我们在苍州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是,母亲。”

  “退下吧。”

  从书房出来时,虞茜看见夜空高悬的明月被浮云遮住,峨眉微蹙地迈步往院内走去。

  待虞茜入内室,两丫鬟紫云红烟上前伺候更衣熟悉,虞茜视线落在紫云皎白面容,“红烟,你出去。”

  “是。”丫鬟红烟微愣的退出内室。

  虞茜目光直白打量丫鬟紫云,手指勾住她下颌,眉目间是让人看不清的情绪,“为什么不敢看我?”

  丫鬟紫云红透脸,面露娇羞道:“奴婢不敢。”

  “既然不敢的话,那就出去!”虞茜收回手冷冷道。

  “大小姐,奴婢知错了。”丫鬟紫云惶恐的跪下抬头。

  “你哪里错了?”虞茜俯身看向双眼含着泪水的紫云,抬手擦拭她的眼泪,“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奴婢……私下给夫人送信了。”

  虞茜冷眼推开紫云冷笑道:“很好。”

  丫鬟紫云仰头望向娇艳动人的大小姐,更是自惭形秽道:“大小姐,奴婢该死,但是请您不要赶奴婢离开虞府。”

  “出去。”虞茜当然知道就算赶走紫云也会有下一个紫云,只不过心中烦闷才会一时隐忍不住发了怒。

  深夜里虞茜辗转反侧难眠,满脑袋都在想,如果岳长英查出什么线索,或许母亲会选择杀岳长英灭口的。

  天朦胧亮时,虞茜大清早向虞母问安,而后便乘轿独自一人出虞府到巷口酒楼

  酒楼阁楼下便是闹市,虞茜看多了热闹宴会,这般赶集摊贩便也不见得多有趣。

  直至一身素黑镶红长袍,头戴方形沿帽,腰间配备一把官刀的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虞茜慵懒依靠栏杆的身形才稍显正经。

  岳长英巡街的职务之一是管理街道,观察能力还算细致入微。

  所以岳长英隐隐感觉到投落视线时,下意识抬头张望。

  只见入目的是侧倚酒楼栏杆的虞茜,她穿着一身桃红海棠花纹长裳,发间斜抹入珍珠银光宝钗,随风而动的是一对蝴蝶蓝珠石耳坠,衬得她面若美玉红光满面,峨眉入情多三寸明媚,桃花眼含星月顾盼生辉。

  “上来。”虞茜无声说道,食指微微勾动。

  岳长英本不想搭理她的,可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迈去。

  待上酒楼阁间,岳长英见虞茜身旁并无丫鬟小厮,还觉得有些稀奇。

  虞茜看了看岳长英直白打量目光,自然明白她的诧异,“如今我母亲回了府,自然凡事要小心。”

  “那大小姐找我什么事啊?”岳长英忍不住笑了笑,心想虞茜也有怕人的时候啊。

  “你还笑?!”虞茜抬手捏住岳长英耳垂略带几分怒意。

  岳长英比虞茜小两岁,个头稍稍低于额前,侧身贴近时无意间瞥见虞茜丰满身段,脸颊顿时红了起来道:“大小姐别闹了,我待会还要巡街呢。”

  虞茜见岳长英脸都红了,还以为自己力气太重,连忙松了手,嫌弃道,“真没用,你力气不是很大吗?”

  “我要是力气太大弄伤了大小姐,那得花多少银子赔啊。”岳长英捂着耳朵如实应话。

  额……

  “我看你也是纯心想气我啊!”虞茜从来都是被人捧在头顶供奉的主,哪里想到居然会被岳长英给嫌弃了。

  岳长英见虞茜气的柳眉轻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心想今天的大小姐火气太大了吧。

  唉,早知惹不起,还不如躲起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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