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遮掩住最后几缕夕阳余晖, 苍州城陷入暗夜,街道初偶有悬挂几处灯笼照明,却早早没什么人烟气。

  自从年初除夕城外匪军攻城起, 不少富商卖掉房屋祖产携家带口的逃离城内, 所以放眼望去好些宅邸楼宇都黑漆漆没有半点光亮。

  岳长英快步往回走遇上一队运载货物的仆人们, 这些拉货的马车走的并不快, 车轱辘转动留下的印迹颇为深,想来木箱里装的都是些重物。

  “城内禁严令, 夜里不能出城, 你们这是运物件去什么地方?”岳长英随意的出声询问。

  为首的管家是个体型有些壮硕的五十来岁的男子,说的是外地口音应:“原是虞府姑爷啊, 我们几个是为花楼夫人运原料货送去鼻烟铺, 先前耽误时间, 这一趟运完也就回去歇着了。”

  岳长英不动声色的侧身让道应:“那你们快去吧。”

  “哎。”说罢,管家挥手示意仆人们继续行进。

  待车马声响越来越远,岳长英鼻头耸动的闻了闻, 心里有些怀疑他刚才说的话。

  因为这些货物没有一点鼻烟浓郁刺鼻的味道, 反倒是这些仆人们反应不像寻常百姓, 眉眼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警惕。

  虽然岳长英只是个巡街的小捕快, 可在市井之间走的多了。

  多少能看出寻常百姓对官差的态度, 有的傲慢轻视, 有的讨好卖乖,却很少会像他们这般警惕防备, 好似生怕自己会查探什么。

  岳长英思量着停下步伐, 心想还是跟过去看看的好。

  戊时城西与城北交接处的鼻烟铺后院亮着微光, 这条街道算是苍州城平日里少有的热闹处, 现如今也冷清不少。

  “大家伙都动作麻利点, 别误了事。”管事的人止不住催促。

  一干仆人们费力的搬着木箱,岳长英小心的攀上围墙侧耳听了会,可他们说的不是苍州本地口音,好些话也听不懂。

  只见突然有一个木箱卸货时,仆人们没注意哐啷的摔在地面。

  管事的连忙出声呵斥:“该死,还不快抬起来去里面检查有没有摔坏?”

  “是。”待众人将物件都搬进府库,卸货之后的仆人们则陆续离开后院。

  岳长英悄然跃过围墙落在地面,弓着身段靠近拉货的马车,这些马匹低头吃着粮草格外的安静。

  空荡荡的庭院没有护卫,而那库房外有不少人看守,岳长英也不好入内。

  只见那先前摔下的木箱地面亮着些许光亮,岳长英困惑的探手摸了摸灰土,又不见什么东西。

  没想手指却沾染了些许亮闪闪的粉末,有些好奇的岳长英用方巾包了些灰土离开鼻烟铺后院。

  因着岳长英回来比平日里晚,岳母担忧的询问:“今夜回来这么晚,难道衙门有什么事?”

  “没呢,我只是多转了些地方,所以有些绕路。”岳长英清洗干净手才端碗盛粥饭。

  “那就好,我听院里那个老妇人提及现在城内也不太平,你凡事多注意些。”岳母平日里很少跟人闲聊,现在多了两个邻居,白日里倒也多了些热闹。

  岳长英端着两碗粥饭坐下应:“嗯,我知道了。”

  对于那亮闪闪的东西,岳长英觉得见多识广的虞茜应该会知道是什么物件,心里想着明日得空去问问。

  初夏的时日里日渐闷热,天光破晓时,岳长英早早起了床。

  刚从老井里打了巾水的岳长英,正好跟从屋内出来的昭儿碰着面。

  “岳捕快起的真早啊。”昭儿手里提着木桶不自然道。

  “我夜里睡的早所以醒的也早,昭儿姑娘要用水的话,不如我的给你吧。”岳长英觉得这口老井估计有些年头,拉力的绳结装置老旧不太好用,所以自己平日里都是直接用蛮力拉上水桶。

  昭儿摇头道:“没事,我去打水就好。”

  “可是这井的拉绳不是坏了么?”岳长英见此,还有些困惑,偏头看着昭儿。

  “没坏啊。”昭儿熟练的将绳勾系上木桶,而后放进井口,待拉长转轮绳结轻松上升,满满当当的一桶水就被提了上来,“这处井的打水需要些巧劲,岳捕快可能平日里不常用,所以用不惯吧。”

  岳长英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道:“也许是的。”

  因为长久住在虞府后院的缘故,所以岳长英以为城内所有的井打水都是转轮式的设施。

  昭儿看着岳长英窘迫进了屋,面上忍不住露出笑意,心想“他”看着一身蛮力,没想也会有这么犯迷糊的时候。

  可昭儿转念想起岳长英已经跟虞大小姐成婚,心里又觉得虞大小姐不知珍惜,明明可以好好过日子,怎么会闹的分居两地呢?

  清晨岳长英伺候岳母洗漱用饭,日头从云层冒出尖尖角时,踏步出了院门。

  早间岳长英跟楚丰在城东巡逻,午后有休息时,楚丰回了衙门。

  而岳长英则从街道一路行进,打算去碰碰运气看是能否见着虞茜。

  可一路从锦绣绸缎庄转到运来钱庄也没碰到虞府任何的仆人丫鬟,岳长英停在一处巷道口纳凉,抬手解下水囊喝着水,才意识到原来在苍州城找人这么难。

  往日里虞茜是怎么轻而易举就能碰到自己呢?

  岳长英正纳闷时,忽得一侧拐角响起车轱辘转动声响,偏头去看隐约见那车夫面相很是眼熟。

  两人四目相对时,车夫先眼尖的认出人来,连忙跳下马车,满脸恭敬道:“姑爷安好。”

  “嗯。”岳长英这才记起来这是平日里虞茜选用的车夫其中一位。

  当然这也不能怪岳长英记性差,因为光是虞府的车夫就足足二十来人,平日里虞茜经常按心情挑人,岳长英也不一定认的全。

  岳长英打量四周,没见虞茜身影,犹豫的出声询问:“大小姐在这附近办事吗?”

  车夫手里握着马鞭站在一旁应:“对,小的是收到管事的话来兴隆茶庄接大小姐回府。”

  “那你去忙吧。”

  “是。”

  兴隆茶庄是城内有名的茶庄,只不过岳长英不知道原来也是虞府的产业,偏头望着不远处的茶庄门口。

  眼见车夫将马车驱赶停在外边,不多时便有丫鬟撑伞陪同虞茜从茶庄出来。

  岳长英看着自己找了大半个苍州城的人出现在眼前,却有些望而却步的不敢出现了。

  对于心口的复杂情绪,岳长英倒没来得及多想,因为虞茜已经往这方张望过来了。

  随着车马行驶而来,虞茜抬手撩开帘子看向笔直站在巷口乘凉的岳长英好奇道:“真是稀奇,你不在城东巡街,怎么跑城南了?”

  “我、是来找大小姐的。”

  “你来找我?”虞茜挥着手里锈着艳丽花团的青丝团面扇,桃花眼眸显露几分诧异打趣道:“红烟,我没听错吧?”

  车外不远处避讳的丫鬟红烟低头忍笑应:“大小姐您没听错,姑爷真是来找您的。”

  这并不是虞茜故意拿岳长英逗乐,而是过去好几回都因误会而吃了亏受气,所以虞茜早就打消她会主动来找自己的可能。

  当然岳长英并不知虞茜心中所想,只以为她又跟上回选耳坠子似的调笑自己,禁不住脸颊发烫起来。

  虞茜笑着打量不出声岳长英,只见她白净脸蛋越发红润,便也不再当众逗她,招手唤:“外边晒的很,你上马车来吧。”

  岳长英应声迈步进了马车,虞茜好心情的拿出贴身帕巾给她擦拭脸颊旁的细汗,难得露出几分温柔贤淑。

  “你怎么知道我在茶庄办事?”虞茜望着不出声的人询问。

  “我本来不知道,刚才路上见着虞府车夫了,所以问了两句。”岳长英挺直身背靠着马车不敢去看虞茜精致面容应着话。

  虞茜停顿手上的动作看着面前木愣的岳长英思量道:“你该不会找我找了大半个苍州城吧?”

  岳长英被虞茜看的突然应不出话,别扭的偏头看向晃悠的帘布露出马车外面刺眼的光亮,几不可闻的应了声:“嗯。”

  没想随之而来的却是虞茜噗呲地一声娇润笑声,岳长英更是羞的紧,双手指腹拽住捕快衣袍一角,甚至都没觉察到起了皱。

  “真笨,你就不会去虞府找我吗?”

  “我以为会很容易碰见大小姐,明明平日里总是经常碰见大小姐。”

  虞茜微微坐直身段,收敛眸中笑意一本正经的解释:“那都是我摸清你回府的时辰和路线,否则怎么可能真有那么多回“巧遇”啊。”

  本来乍一听有些诧异的岳长英,细想又觉得正常,毕竟虞茜本来就很聪敏,想来总比自己一通瞎找的快。

  这么一想,岳长英连忙取出用方巾包住的那群灰土说:“大小姐,知道这里面亮闪闪的是什么东西吗?”

  本来虞茜只是随便看了眼,没想灰土里隐隐闪亮竟然像是金粉,神情颇为诧异的看着岳长英,“你从哪里得来的?”

  岳长英微怔的看着虞茜诧异深情如实应:“昨晚花楼夫人开设的鼻烟铺后院摸黑运进八九箱,我觉得奇怪所以就偷偷跟踪他们,大小姐这东西很值钱吗?”

  虞茜抬手摸了摸岳长英软乎乎的耳垂,顾着思量道:“这玩意可是黄金,你说值不值钱?”

  这话说的岳长英顿时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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