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午后门窗紧闭的木屋内弥漫着热雾, 岳长英拘谨坐在浴桶泡着热水澡,两颊微微染上红晕。

  帘布外边的岳母端着晒制的药草撩开帘布进里间,将药草倒进浴桶热水念叨:“我听院里的老婆子提过, 她们都说女儿家多泡这些药草对身子不顺有好处。”

  岳长英不好意思的蜷缩身子, 掌心好奇的捧住浮在水面的药草, “娘, 我现在身体挺好的啊。”

  “可女儿家哪有不来葵水的啊?”岳母看向身段纤长的闺女,心里多少有些着急, “寻常姑娘除非身子落下病根, 否则你这年岁也该来葵水了。”

  “娘,您别担心, 或许等过了生日, 兴许葵水就来了呢。”

  “但愿吧。”岳母探手试了试水温, “说起来你跟大小姐真是有缘,两人都是在腊月里出生,后院这段时日正在为大小姐忙着筹办庆生宴。”

  “今年大小姐要在府里办宴会吗?”岳长英在牢里待的时日有些混沌, 过了一时半会, 才想起来虞茜的生日就快到了。

  往年里虞茜的庆生宴会都是在外边酒楼举办, 可今年却好像有些不同。

  “是啊, 大小姐方才同我商量要在庆生宴上宣布订婚的事情。”岳母拿起帕巾擦了擦手, 从一侧老旧抽屉里端出一深红匣子, 打开递给岳长英,“还有这些都是大小姐派人送来的糕点, 好像是叫什么茯苓糕, 娘都给你留着呢。”

  岳长英张嘴咬了块松软香甜的茯苓糕, 心想这回又欠了虞茜的恩情, “娘, 您也吃啊。”

  “娘牙口不好,吃甜食牙疼,你都吃了吧。”岳母欣慰的看着乖巧懂事的闺女,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忍。

  从小让岳长英女扮男装已经很是为难她,现如今为了当捕快更是吃尽苦头,想来当初还不如让她当个女娃养着,现如今也不至于受这般罪过。

  冬日里天暗的早,岳长英也就早早的睡下。

  次日天蒙蒙亮时,从虞府后院出来的岳长英迈步往衙门走去。

  大雪将街道房屋裹的严严实实,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衙门内的官差陆续聚集时,楚丰瞅见进来的岳长英走近嬉笑道:“长英,真没想到你会是咱们这群人最早娶媳妇的啊。”

  “什么?”岳长英看着楚丰面上毫不掩饰的好奇,心想虞茜不是要在庆生宴那日才公布订婚消息的吗?

  “衙门知府大老爷都收到虞府发的生日宴会请帖,上面清楚写着宣布订婚事宜。”楚丰满是打探的瞅着岳长英,“你别不好意思啊,我早就看出虞大小姐对你有意思,否则富家千金怎么可能会亲自去大牢看你。”

  岳长英一听,心想楚丰看来真是误会了。

  可现下的情况,哪怕是误会,岳长英也知道自己只能默认了。

  旁的官差也因着楚丰的话而聚集一处,试图旁听些趣闻轶事。

  “长英,虞大小姐什么时候对你表露心意的啊?”

  “那你入赘虞府,往后还当捕快吗?”

  “你们傻啊了,长英都成虞府姑爷,怎么也得升官吧。”

  满脸通红的岳长英被围的水泄不通,只能蹩脚的拿巡街为由逃离了衙门。

  这般过了几日,城东闹市随着临近腊月除夕,日渐热闹起来,各样年货物品摊贩堆积的满满当当。

  楚丰被冻的瑟瑟发抖念叨:“长英,咱们寻个避风口暖和下呗。”

  “可是我们还没巡完街。”岳长英倒不怎么怕冷,毕竟牢里更阴寒湿冷都熬过来了。

  “嗐,你都要成虞府姑爷,就算不巡街,大老爷也不敢动你啊。”楚丰真是佩服岳长英的固执,拉低声音道,“大老爷的官职还是虞府给的,郑家都没有虞府财大气粗。”

  因着楚丰提到郑家,岳长英想起被掳走的郑家老爷询问:“那些绑匪可曾有消息啊。”

  楚丰摇头应:“现在城内一点消息都没有,大老爷连李安那批衙役都派出去盘查。”

  岳长英巡视着闹市的人群思量道:“奇怪,绑匪总要告知郑府交钱赎人的时间地点吧。”

  “谁说不是呢,苍州城十来年内没有出过这种大案,现在城内百姓人心惶惶,我娘都让我出门注意点。”楚丰抖着腿冷的哆嗦,禁不住打趣道,“不过现在城内最慌张的还是大富人家的老爷公子哥们,谁让他们富的流油呢。”

  “那城南的老街有搜寻过吗?”

  “官府早就搜过了,这群绑匪也是藏的深,全城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却像消失了一样。”

  岳长英听着楚丰的话语,眉头跟着皱了起来。

  这郑家老爷被掳走的事发生的有些太蹊跷了。

  寻常绑匪如果第一次绑人失败,第二次通常都会藏匿风声或者换下一家,怎么会有人一直盯着郑家不放呢。

  除非本身绑匪对郑家不满,才接二连三的下手。

  傍晚岳长英独自离开衙门,昏暗的街道灯笼被寒风吹的晃悠。

  偶有车马经过,岳长英会下意识停下来,直至车马从身旁行驶而过,才会放缓呼吸。

  岳长英说不上来为什么会紧张,或许是因为虞茜从前总是这般露面。

  又或许是有段时间没见虞茜,而明天又是虞茜的生日。

  待交叉拐角经过一家酒楼时,岳长英看见虞府的丫鬟仆人,视线落在向这方行驶而来的马车,莫名呼吸紧张起来。

  车马从面前行驶而过时,寒风撩起一截帘布,虞茜正跟一女子亲昵坐在一处。

  那女子模样生的俏丽可人,似是跟虞茜关系很是不一般。

  待帘布垂落,车马飞速远去,岳长英的视线才随着马车拐角缓缓移开。

  戊时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岳母端着热汤上桌,只见岳长英发呆似的捧着米饭,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岳母坐在一旁出声。

  “没、没事。”岳长英低头咀嚼些米饭,心想订婚在即,虞茜还那般花心,难道就不怕再招上第二个吴夫人嫉恨么?

  岳母执筷给她夹五花肉放在碗里念着:“今早管事的特意给你送来一身新衣袍,好让你明日宴会随同大小姐露个面。”

  “可是我明日要去巡街,还没来得及给衙门请假调休。”

  “衙门那边的事我不清楚,不过我听说衙门大老爷明日也会来,想来大小姐应该都安排妥当了吧。”

  没了声的岳长英心里莫名有些抗拒,低头咬着软糯的五花肉,禁不住的想虞茜宴会上都是些富家公子千金喝酒玩乐,自己去做什么呢?

  岳母误以为岳长英紧张忙安抚:“你也别担心,我听说大小姐这回请的都是些富家千金,想来就是介绍你给闺中密友认识。”

  “嗯。”岳长英心想富家千金脾气性子差的也不是没有,尤其是跟虞茜玩的好,更说不准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喜好。

  这夜里岳长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天朦胧亮时,眼底禁不住泛起淡青色。

  而虞府后院的婆子们一大早就为庆生宴而忙碌起来。

  从窗户向外看的岳长英,没想到鹅毛大雪的冬日,竟然会出晴朗日。

  岳母替岳长英整理着衣袍,目光打量她的脸色念叨:“夜里没睡好么?”

  “嗯。”岳长英打着哈欠,心里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那待会你早点回来补个觉,娘现在给你窝两鸡蛋煮热汤面吃。”岳母倒没多想什么,毕竟长英性子腼腆的紧,可一群姑娘家聚在一处也就是说说笑笑,再来有大小姐照顾,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岳长英拘谨坐在床旁,低头看着自己这身水蓝绸缎长袍,心里更是不自在的紧。

  待吃完早饭没过多久,烟花炮竹声响起时,管事的来请两人入前堂吃酒。

  从后院入前院,一路上过十来道院门,岳长英诧异的看着路过的大丫鬟们纷纷低头行礼,真是受了不少惊。

  前堂的宴客云集,桌席密布,一干仆人丫鬟行云流水般端茶奉水。

  虽说是订婚,可实际还是以虞茜庆生为主,虞母跟岳母简要招呼,而因着避嫌岳长英并未跟虞茜同一桌。

  午宴从炮竹声响起开始,虞母举杯客套答谢,“今日小女十八生辰宴会,恰逢订婚之喜,为表答谢,请诸位尽兴。”

  庭下数百位宴客纷纷起身举杯回敬,虞母浅饮三杯落座,不多时就回了主院。

  而岳母受不住热闹,也早早回了后院。

  午时的庆生宴分了各处侧庭设宴,岳长英这才离虞茜近了些,只不过却未见昨夜那位女子露面。

  这处庭内四周设屏风遮风,陈设俱全,入宴者富家千金居多,又有琴师歌姬奏乐,虞茜由众人簇拥吃酒谈笑,连看都没看岳长英一眼。

  座下的岳长英心里挂念着岳母,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待菜肴上桌,岳长英这才回神,低头瞧了瞧,竟然看不出是什么肉。

  “这道菜肴若是有人猜出是什么肉,我有重赏。”虞茜指腹拎着酒盏浅笑出声。

  不少富家千金左右张望商谈,可虞茜却见某个呆头除了吃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免添上一堵气。

  “我猜这东西不会用脚跑。”

  “不对,它会跑。”虞茜转变神情笑眼应着话。

  “那我猜它不是水里游的东西。”

  “也不对,它大多数都待在水里游。”

  众人纷纷表露诧异,面露困惑不解,侧耳交谈私论不止。

  虞茜眉眼巡视四周,视线落在岳长英那方恶趣味出声,“长英,你来猜猜。”

  本来就紧张的岳长英在四周人的目光之下,犹豫的迎上虞茜玩味的笑容,心想果然这顿饭不是白吃的。

  “我想它应该不是寻常饲养的六畜。”岳长英心想虞茜特意卖关子备的菜肴,绝对不是什么常见之物。

  “嗯,这个东西确实少见的很。”虞茜抿了口酒水,心想她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笨,故意绕着弯,“这样吧,你只要说出它是水里的还是地面的,我就算你答对,如何?”

  岳长英看了看面前的菜肴犹豫的应应:“它既是水里的,也是地面的。”

  这话引得不少富家千金们非议,“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吗?”

  “好吧,算你答对了吧。”虞茜笑了笑朝她递着自己手里的酒盏,“喏,过来,我这杯酒赏你了。”

  这一出闹得富家千金们都看出来虞大小姐是在跟将来的上门姑爷调情呢,自然也就知趣的停了非议。

  唯独岳长英被众人目光看的禁不住面红耳赤,心想虞茜明知自己不会喝酒的,但愿她千万别做什么过火的事。

  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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