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再拿人说笑,长英就先回去了。”岳长英抿了抿唇退避开身,眼眸灿若星光,英气的眉头此刻别扭的拧在一处,神态之间尽显其少女娇羞姿态。

  虞茜视线落在岳长英被烈日晒得染上嫣红的白净脸颊,不由得停了停目光笑道:“如果我不是在跟你说笑呢?”

  单论样貌岳长英最多不过是虞茜见过的女孩里算的上清秀白净,可她眉眼间的坚韧英气却是寻常女孩不曾有的。

  或许正是因为她身上这股韧劲,所以虞茜总是忍不住恶作剧的想要欺负捉弄她。

  可岳长英就像沟渠石缝里的小草,哪怕满身污泥污垢,却从不曾停止对生长的渴望。

  这样的人比天香别苑里那些只会卖笑谄媚的姑娘要有趣的多。

  岳长英被虞茜的目光看的有些别扭,拉开距离慌张道:“大小姐,我、我先走了!”

  说完,岳长英抬腿便急忙忙的跑进街道,头都没敢转过去看一眼。

  虞茜挥着团扇看向落荒而逃的人,眉眼含笑的放下帘子意味深长道:“可惜就是脑袋不开窍,否则能玩的花样就多了。”

  这方进街道拐角的岳长英心口砰砰跳个不停,满脑袋都在想虞茜刚才的奇怪眼神。

  大小姐,该不会真生起让自己当小倌的心思了吧!

  岳长英抬手擦了擦额旁的汗,心想以后还是避开大小姐才好,否则身份太容易暴露了。

  本想重新绕道换家米铺买米的岳长英,没想到转遍大半个苍州城的米铺,才发现现如今城内米铺大多都是虞府户下的产业。

  而好不容易找到几家小米铺时,居然米都卖光了。

  傍晚空手而归回虞府后院的岳长英,刚推开门便见屋内堆积不少东西。

  “娘,这是什么啊?”岳长英自顾自倒着茶水喝了口。

  从内屋出来的岳母道:“方才管家送来的粮米,说是答谢你救大小姐的报酬,往后每月都有呢。”

  岳长英看着高高堆在一旁的粮食,心里又想起刚才虞茜看自己的目光,不由得别扭的紧嘟囔道,“大小姐给的也太多了吧。”

  “是啊,我听说外边粮食涨疯了,幸好虞府家大业大,否则估摸咱娘两日子不好过了。”岳母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岳长英,“你今天忙什么去了?”

  “我本来是去买米,后来、转了好久,才发现城内不少米铺都卖光了。”岳长英没敢提大小姐对自己说的那些玩笑话。

  当初岳母不肯让岳长英入奴籍,自然更不会答应做小倌这类以色伺人的下九流行当。

  岳母倒没怎么怀疑岳长英,抬手拿起帕巾给她擦了擦脸道:“现在天热,你快去洗洗吧。”

  “嗯。”岳长英抬手接过帕巾端起水盆,便要去打井水,只听见屋内岳母提醒出声,“长英,小心手上的伤,别碰了水。”

  “哎,知道了。”

  夏日夜晚繁星点缀,因为多了粮食,岳长英才放开肚皮在夜里吃了两碗饭。

  待屋内油灯熄灭时,内屋里安静了不少。

  外间竹榻的岳长英却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虞茜午后提及朝廷的事,让岳长英担心往后会没有营生的活来赡养岳母,而且现在外边战火连天,恐怕寻常百姓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苍州城的夜里很是安静,只有树上的蝉鸣声不停的叫嚣,岳长英侧身望向外面夜空高高挂起的一轮残月,不由得烦闷的闭上眼叹了叹。

  原本计划等存了钱搬出虞府,可现如今恐怕还不如住在高墙大院的虞府安全。

  这夜里岳长英睡得并不踏实,因为后半夜里做了个噩梦。

  梦里苍州城被叛军攻破,大批流民乞丐跟着闯入城内抢夺粮食,城内百姓死伤无数。

  虞府也被叛军包围,岳长英着急的想要赶回去,结果却亲眼看见虞茜被人强行掳走。

  “不要!”

  大火烧的苍州城夜空犹如白昼般亮眼,猛地惊醒时,岳长英抬手挡住窗外照进来的日光。

  “原来是梦啊。”岳长英撑起身时,还有些浑浑噩噩。

  夏日里的燥热,让本该凉爽的清晨也染上几分烦躁。

  岳长英在屋里休息两日,方才换上官袍去衙门。

  苍州城内没了流民,好似又恢复往日平静。

  午后一干官差正在衙内休息,忽然间外边围来一群人嚷嚷着:“大老爷滚出来!”

  人影密集的堵在衙门,连带不少衙门用具都被推倒踩坏,衙役们也被推搡攻击,捕快们慌乱的只能用廷杖挡住后堂入口,楚丰大声呵斥喊道,“衙内重地,禁止擅闯,违者抓入大牢重罚!”

  “去你娘的狗东西!”那为首的王老爷,抬手便狠狠甩了楚丰一巴掌,“朝廷早就没了,你们这群狗崽子还敢狗仗人势私收赋税,快让大老爷滚出来还钱!”

  岳长英手臂被挨了一棍,连忙搀扶被打倒在地的楚丰。

  楚丰脸颊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了血,满眼都是怒火拔刀砍向王老爷,“找死!”

  “啊!”王老爷见楚丰急红了眼,没了先前的威风,吓得哆嗦跌倒在地。

  官刀上的鲜血滴落在地,王老爷倒在地面没了气息。

  原本随行的人们也被吓得四散跑出衙门大喊:“不好,衙门捕快杀人了!”

  岳长英惊的转过身时,只见楚丰回了神,这才慌张丢下手里的官刀。

  这一场大乱闹得沸沸扬扬,大老爷匆忙换上官袍从后堂出来时,只剩下满地狼藉,而楚丰则进了大牢。

  “看来现在的大老爷就是想要独吞苍州城了!”

  “谁说不是,朝廷都没了,咱们该交的赋税一分没少交,听说去闹的染坊王老爷当场被杀了。”

  “这世道真是一点王法都没有了啊!”

  傍晚岳长英跟李安从衙门出来时,苍州城的百姓瞧见捕快立刻就躲了起来。

  李安额前也打的小片青紫,神情疲惫的念道:“长英,楚丰这回真是鲁莽了啊。”

  岳长英没应话,只是在想那群闹事的老爷,怎么突然间就敢这么猖狂挑衅官府。

  明明流民已经被赶出城,而城内也已经禁严,按理不应该这么快出乱子的。

  两人各自分道时,岳长英才抬手撩开自己的衣袖,原本的刀伤因为挨棍而裂开口子,伤口渗出鲜血沾湿衣袖。

  从街道绕至医馆的岳长英,包扎了伤口,又买了些金创药,跨门而出时,凑巧看见书生正与几个布衣装扮的百姓交谈。

  岳长英看着他们交谈甚密,想起书生先前提及过他是外地人士,不由得迈步走近。

  “好巧啊,岳捕快。”书生余光瞥见来人,便顾自拉开距离主动开口。

  “嗯。”岳长英看了看那几个匆忙散开的百姓,有些察觉不对劲,“公子跟他们很熟吗?”

  书生很是自然答道:“不熟,方才只是向他们问路,毕竟苍州城内挺大的。”

  “现在城内有些混乱,公子还是要小心的好。”

  “多谢提醒。”书生看向岳长英手里提的药,“听闻今日衙门出了乱,捕快杀了百姓,岳捕快没事吧?”

  岳长英移开视线看向书生应:“我没事。”

  “那就好,我明日要搬去虞府做账房先生,岳捕快不妨改日再聊吧。”书生抬手作揖道。

  “好。”

  两人交错而过时,岳长英闻到书生周边弥漫淡淡的花香,心里还有些困惑。

  从医馆回虞府需要走上一段路程,黄昏的晚霞一点点消退,岳长英低头踩着夕阳残留的影子,有些为没能拦住楚丰的冲动而自责。

  “哎,小捕快。”熟悉的清润声音从一侧传来时,岳长英偏头看见染坊门口撑伞的虞茜,“大小姐在叫我吗?”

  虞茜单手撑伞踩着地面薄弱的夕阳余晖漫步走近,桃花眼眸里熠熠生辉,仿佛周遭所有的变故衰败都无法遮眼她的光华,“我方才都喊了你好几声,你一个人低头想什么想的发呆?”

  岳长英抿了抿唇道:“我在想衙门的事。”

  “今日衙门的事,我也听说过,好像有个叫楚丰的捕快当众杀了人,你没事吧?”虞茜微微倾斜伞不经意遮住落在她肩上的日光。

  “没事。”岳长英摇头,有些低沉道,“那群人闹得太凶,楚丰他不是故意杀人的。”

  虞茜见岳长英满眼眸的担心,挑眉不悦的移开伞,“你很担心他?”

  岳长英点头应:“当时情况很乱,不少衙役都被打伤了。”

  “所以,你想救他?”虞茜突然没了好心情。

  “大小姐,有什么方法吗?”岳长英期望的看着虞茜。

  “有啊。”虞茜探近靠向岳长英上下打量试探道:“不过我要是帮了你,你就要入赘虞府,做得到吗?”

  哎?

  岳长英看不出虞茜是说笑还是认真,猛地一下涨红了脸,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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