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废墟里的百姓也要重新开启自己的生活。刚刚结束战乱的国家依旧满目疮痍，将军平定了战乱，却没有归顺皇室，反倒借机起兵造反，登基当了新皇。
这新皇武将出身，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并且他嗜杀成性，战乱之时可没少做屠城的事儿。现在新朝换旧代，百姓怨声载道，农田毁坏不少，牲畜也在打仗的时候被军队抢光了，现如今举国上下，皆是衣衫褴褛的流民。
有钱又心善的老爷开仓施粥布道，两道上饿得眼冒金星的人都跑上前来哄抢。高的矮的孩子，也没有父母，身上脸上脏死了，大白馒头好好地放在箩筐里，黑乎乎的手去抢，等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都变成了皱巴巴的小黑馒头。
瘦得皮包骨的少年跟这帮人抢吃的，没抢过，馒头掉在了地上，就在他抢着去捡的时候，馒头就被别人捡到了。他饿得头晕眼花，好久才看清面前是个脏兮兮的小孩。这小孩全身的皮都皱巴巴、黑乎乎的，像是被火烧过了一般，丑得很。
现在管什么丑不丑的，能吃到东西活下去才是正经事，于是少年也凶狠了起来去抢。可谁知眼前的丑小孩看着是个小不点，但是力气出奇得大，少年抢不过他，被他推翻在地，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丑小孩已经把脏兮兮的馒头塞进喉咙里了。
箩筐里的馒头也已经被哄抢光了。饥肠辘辘的少年见状也不抢了，躺回了原地。周围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旁边那个丑小孩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喂，丑八怪。”
丑小孩的表情呆愣愣的，少年见状没好气地起来：“丑八怪，我在叫你呢！”
“你，是丑八怪。”
丑小孩呆呆地重复：“你，是丑八怪。”
“不对！是你！你应该说‘我’！”
无意义地争执了半天，丑小孩的脸凹凸不平的，黑黝黝的，但仍然看得出来是呆滞着的，慢慢地开口：“我，是丑八怪。”
“对！丑八怪丑八怪！你以后就叫丑八怪算了！”
“……”
周围没了人，肚子饿的声音就太明显了。少年捂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苦相。
“喂！丑八怪！”
丑八怪也不说话，看着很好欺负，于是少年用脚踹了踹他：“你还有没有吃的？”
“……”丑八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踹了也反应，天际的光慢慢沉了下去，少年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揉着肚子打算走掉，丑八怪的声音轻轻地传来，“有……”
少年嗖地一下转头：“真的？带我去带我去！快带我去！”
丑八怪在前面带路，他知道那条路该怎么走。
“真的有吃的吗？你不会在骗我吧！”少年越走就越是觉得不对劲。
“……那里，以前，是，莲花池，泥土，下面，有，藕，吃……”丑八怪声音生涩，字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
“那可真是太好了！”少年眉开眼笑，“走快点走快点！”
走到一处，丑八怪就停下了，跟在后头的少年差点撞上了，他正要骂人，丑八怪就出声了：“到了，就在，前面。”
少年伸头去看，看清之后瞳孔猛然放大。
尸体深嵌在泥里，手臂白胖白胖的，远远看着果真像一节节嫩白的莲藕。
少年看着满莲池的“莲藕”，终于忍受不了尖叫着逃跑了，连滚带爬的，像是背后有鬼在抓他似的，跑的时候还摔了一跤，沾了一身的泥。
“……”丑八怪依旧是那副呆呆的模样。
少年肉眼凡胎看不见，而在丑八怪的眼中，面前的废墟里黑压压的全部都是被烧死的鬼魂。它们躲在暗处，看着杀害自己的凶手满目憎恨却不敢上前。
“藕……一只藕……两只藕……”
丑陋的小童在黏答答的淤泥里蹦来蹦去，玩得不亦乐乎。天已经全部黑下来了，没过小腿的淤泥突然有一小股水流流过的触感，丑八怪低头一看，他拔出了那些“莲藕”，从剩余的藕坑里竟慢慢往外渗出血来，一小股一小股，后来汇成了一大股。
它们慢慢留向一处地方，丑八怪被吸引了过去，也转头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在黑色的天空与红色的池水中间，一只轻盈纯洁的白色莲花慢慢长了出来，亭亭玉立。
丑八怪看着那株白莲，看到的第一眼就入了迷，他着了魔似地朝那朵莲花奔去，连双手里的“莲藕”都顾不得了，跌跌撞撞地奔跑而去。
可那白莲虚无缥纱，是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存在，还未等他靠近，便烟消云散了。
那是他追寻不到之物。
当初偷盗血肉的痛楚和悲伤像是被一齐触发了一般，几乎将他淹没，他整个人痛得陷在泥里。他一步一步走来，走过那满城的火海，走过僧人的围剿，走过遍地的废墟，去寻找一个东西，那虚无缥缈的柔弱莲花。
他的骨骼可以生长，肉体可以长大，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从战火中走出去的人们重建了自己的家园，在农田里耕作，吃得饱饭，身上也换上了干干净净的衣服。周围的一切都在岁月中变化，而他长高了些，却还是那副丑陋的样子。
“真是个丑八怪！”
“丑八怪！快离开我的村子！”
有小孩在田野里拿石头丢他，他也呆愣愣的，任由那些石子砸到自己身上，他不知道这些行为代表了什么，也读不懂其他人眼中的厌恶。他全身的皮肤都是皱巴巴的，脸庞倒映在水面上，的确不是一般得丑陋。
时间过得很快，朝代更迭，将军的皇位还没坐热，就被人重新抢走了。许是他前半生杀孽过重，害了命数，正值壮年却被一场伤寒要了命，他子嗣年幼，加上树敌众多，很快就倒台了。这段转瞬即逝的历史只在史书里留下寥寥几笔。
百姓安居乐业，都不知道头顶变了天。茅草屋里，房门紧闭，孕妇生产时叫得撕心裂肺的，产婆忙活儿来忙活儿去的，终于顺利生产了下来。母子平安的消息传来，大汗淋漓的虚弱母亲抱着自己刚产出的孩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的丑小孩，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丑八怪是被痛苦的叫喊以及熏人的血腥味吸引来的，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只见这个丑陋至极的小孩趴在床边，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床上的孕妇和孩子。
“娘……”
床上的女子毛骨悚然。
“谁家的吓人东西？！快、快把他轰出去！”
于是他被赶走了，他知道了，自己想要找的人究竟是谁，看着河水里自己的倒影，他终于发现了那有多吓人。他摸着自己凹凸不平的脸，没有人会喜欢这样一张脸，哪怕是母亲也不例外。
他需要一张好看的脸，漂亮的脸，他要变成一个漂亮可爱的孩子。骨骼生长着，血肉重组着，他撕烂了自己的脸，一张面皮在很短的时间里调整完毕，眼睛，嘴巴，鼻子统统都重来一遍皮肤变白，变得光滑，变得好看。
一次不行，就把面皮撕掉重新来一次。
只要可以成为期待中的，那个讨喜的孩子。
我的，是一体的。
流产的胎儿，死掉的孩子，不该存世之物。他的存在是从一出生便被否定的，他想找到将自己诞下之人，他想被真正生下来，作为一个漂亮的婴儿，讨喜的孩子。
首先，在见面之前，他需要挺拔的身体，和一张为人称赞的漂亮脸蛋。
脚下要走的路好似无边无际，他去过很多地方，用不同的面貌，遇到了很多人。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但是他很会杀人，又不需要付钱，所以那些需要杀人的人都来找他了。可惜他最终都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所以雇佣他的人之后也都被他杀掉了。
死掉的人越来越多，他耳边能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多，那些纷繁复杂的声音涌到他这里，但是他心里空空的，像是莲藕一般，是空心的，什么都流走了，装不进去。
他停了下来，看见了一个干涸的莲池，池内的淤泥都要干了，池里乱成一片，什么都被收走了，只留下半截断掉的莲藕，截面上露出一个小洞一个小洞的。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可现下莲花断茎，藕心入泥，却是真真切切地烂了个彻底。
他没有名字，但是他有过很多称呼。
“丑八怪”
“小丑”
“怪胎”
……
叫他的人有些死了，有些没死。有些是他杀的，有些不是。但不论是不是他杀的，那些死去的人的黑影一个个在他面前张牙舞爪，恨之入骨，想要将他剥皮抽筋。可是他只是轻轻一挥，就将这些鬼魂轻飘飘地挥掉了。
这些都不是他要找，无论是人还是鬼魂。
他坚信着一个念头：如果有一天能重逢的话，祂一定是为救度我而来。
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只要祂一个就好，一个像是那天看到的白色莲花一般的人。我想被祂生下来，如同鸟窝里破壳的小鸟一样，我想在睁开眼睛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你，让我只能看见你。
如果看见的不是你的话，我宁愿一直混沌。
这样的话……
当你看到我的时候，会喜欢我吗？
“二当家的。”
他刚杀了一只虎，背着虎的尸体回到了当时的同伴身边。刚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他停住了脚步，耳边传来细碎的哭声，细微的，柔弱的，是一个男人在哭泣。
于是他转过头朝哭声源头看去，真的是一个男人在哭。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了一道纯白色的身影哭泣着步入了轮回，洗去了血肉与骨骼，获得了崭新的躯体，雪白的头发变得乌黑，鲜血一般的眼睛变成墨色。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叶慈。
“把他送到我的房间里……”
相隔三千多年的再次相见，两个人都大变样了。在狭窄的房间里，他脱掉了叶慈的衣服，将人压在身下，探视其身体。他细细地看着，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在放过。
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垂下眼睫毛的角度几乎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胸脯没有从前大了，但是摸上去依旧是柔软的，不过在他揉捏对方的乳肉时，对方很是抵触。
眼中满是叶慈身体的影子，苍白柔弱而美丽，就像三千多年前在他莲池里碰到的那支虚无缥缈的白色莲花，如今终于能被他采撷。
接着，他伸手去脱叶慈的裤子。
“伏涟。”
是的，没错，这是他的名字，三千多年后的名字。
现在他有名字了啊。
伏涟依旧不管不顾地向叶慈的下身伸出手，拨开层层叠叠的花瓣，露出最隐秘的、最甘甜的花蕊。叶慈的男性性器要比其他人的小巧白净，而在那根阴茎之下，藏着一条其他男性都没有的小缝，稍微碰一碰，便会可爱地流水。
“啊……”
他的手指轻微地颤抖着。这条小缝通向他的巢，他曾经在叶慈的肚子里，与叶慈融为一体。他曾经那么小，叶慈的小穴也是。叶慈仰躺着，双腿弯曲，摆出的样子就像是当初他看见的那个产子的妇人。而伏涟跪在叶慈的双腿之间。
他爱抚着那条小缝，叶慈的身体很敏感，被他摸一摸就开始颤抖，从小缝里流出的液体将他整个手掌打湿，只有他知道，这个地方有多么湿润温暖。
就像他们很久很久之前一直紧密相连着的一样。
而现在叶慈小腹平坦，女人的器官藏在男人的器官之下。孩子被母亲产下，剪断了脐带，然后慢慢长大。三千多年的时光在这一刻于伏涟的面前显形，一切都大变样了。
伏涟抚摸着叶慈的小腹。
好像回到最开始的时候……想再一次紧密相连……我唯一的母亲……我挚爱的人……
他看见自己的身体也变得赤裸，他的欲望开始觉醒，他低下头，就能看见自己性欲勃发的性器，粗壮而狰狞，紫红色的柱身直直地挺立着，他握着自己的孽根，头一回儿如此鲜明地感受到了这东西的存在。
扑通扑通。
他看着身下叶慈苍白美丽的肉体，双腿大张，门户大开，脸色像是刚生产完那般苍白虚弱，又像是在邀请他进来品尝一般楚楚可怜。
他喉结动了动，握着自己的孽根抵住了叶慈双腿间那条柔软的小缝。太脆弱了，太轻易了，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能突破那处的障碍，狠狠地捅进叶慈的肚子里，紧致的甬道被拓开，他们重新地，融为一体。
是玷污吗？不是，是相爱。
叶慈在他身下静悄悄的，什么都不反抗，什么都不反驳，只是用那张温和的脸静静地看着他做选择，伸出手如同慈母一般抚摸着他的脸，用那种宽容叛逆孩子一切错误的神情，希望他迷途知返一般叫着他的名字：
“伏涟……”
垂下的发遮住了他的脸，谁都看不清伏涟脸上的表情，一滴热泪自脸颊流下，他的下巴都在轻微地颤抖着，慢慢地，他张开了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但最后发出的，只有无声的惨叫。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不能见如来。
莲生两世，雌雄并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