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玄幻奇幻>漂泊我此生恁多情>第190章

  钟嬷嬷带领宫娥们退下,剩得他夫妻二人,相对默默。那小小一只鵷扶便趁人不防,偷偷钻入屋内角落。不一时,外间喧闹纷纷,像是钟嬷嬷与什么人发生了争执。

  “何事纷争?”南壑殊高声问。

  一个小宫娥进来回话,说:“无事,请公主与驸马安枕。”

  南壑殊却分明听到了飞电的声音。“飞电,进来回话!”

  一语既毕,外头霎时平息。只听得飞电脚步匆匆,推门进来。

  “主人,我……我看见少……”

  正待说,一抬头,觌面与公主的目光对上,唬得他连忙闭紧了嘴。

  飞电没料到这么晚了,公主会在南壑殊这里,一时便愣在原地。

  公主却没瞧出异情,温和问他道:“飞电,你方才说你看见什么了?”

  飞电浑身一个激灵,“我看见公主您了。”

  公主轻轻一笑,“分明你出言在先,而后才看见我。飞电,你可要从实招来。”

  这话本是玩笑,但见飞电神色惊惧,汗如雨下,不免就有了疑心。连问三遍,飞电始终缄默。

  南壑殊与公主同时站起身来,南壑殊先一步走到飞电跟前,:“你看到公主的贴身嬷嬷在我门外,特来向公主问安,是也不是?”

  飞电活似得了恩赦,一连点头道:“是,是,是,正是如此。”

  公主不依,“他分明瞒藏什么,夫君为何纵他?”

  南壑殊也不理会,直说道:“端静,天晚了。”

  这一句是送客的意思,公主一颗心直坠深谷。因飞电在场,不好怎样,唯有自矜自持罢了。嘱咐了几句,默默退出。

  这里飞电还没缓过神来,瞪着一对大眼只管发呆。

  南壑殊将他肩头一拍,命他随入内室。

  飞电这才想起正事,他擦一擦额角渗出的汗,慎而又慎地左顾右盼,确定再无第三人在侧,这才凑近南壑殊耳畔。

  “主人,我见着少爷了。”

  若非离得近,飞电大概也瞧不出南壑殊的反应。好半晌,南壑殊才从一种及不可察的颤抖中夺回神智。

  飞电心里藏不住事儿,忙着就把叶重阳如何诱引他,他如何尾随一路到了下界,又如何乍逢木惜迟,种种来龙去脉全说了出来。

  “主人,咱们怎么办呐,你可要去见一见少爷么?”

  南壑殊吁出一口气,怒目回身,高高扬起一掌,正待击下,却拼命克制,停在空中。

  飞电已吓傻了,噗通一声跪下,“主……主人……”

  “苔痕没告诉你,万勿同叶重阳来往么?”

  飞电这才想起苔痕的嘱咐,磕磕巴巴道:“说,说了的。可……可是……”

  “你如此悖逆,犯下大错……”南壑殊眉心阴云密布。

  飞电许久未见他这等震怒,身子禁不住抖如筛糠,央道:“求主人饶恕,求您饶恕……”

  恰在这时,那只鵷扶从角落里一蹦一跳地出来,用两只前爪轻轻抓挠南壑殊的衣裾。

  因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夺去关注,南壑殊暂时将苔痕顾不得。后者瞅了这个空儿,麻利地溜了。

  南壑殊俯下身去,一手托着鵷扶的肚腹,将它捞起。

  “倒忘了你这个东西。”

  那鵷扶趴在他手心,眯着眼睛,一动不动,颇有些娇憨可人。

  当晚南壑殊辗转难寐,眼睛虽然阖上,但眉心紧蹙,显是并未入眠。这鵷扶攀上幔帐,十分艰难地来到他枕边,凑在他脸颊边,拿鼻子轻轻嗅着。

  南壑殊自然察觉,但谅也出不了大乱子,便也不理。可这鵷扶得寸进尺,竟将小小的身子团成一团儿,窝在他颈窝里,就这样睡起大觉来。把个南壑殊弄得哭笑不得,一手抓住它两只长耳,提溜起来,另一手点点它鼻尖,“你这畜生,竟敢轻薄本座。”

  那鵷扶呆着一张困意迷蒙的脸,一副无辜的傻表情。南壑殊盯着它看了许久,最终太息一声,将它放在自己胸口,朦胧睡去。

  这日叶重阳悠悠哉哉地逛来。一进门就听见一人喧嚷道:“我不过觉得它可爱,便摸了摸,它竟敢咬我,畜生不识抬举。”

  “殿下注意言辞,可看清了你在同谁说话。”

  这声音是苔痕。

  叶重阳打着扇子嚷嚷着:“哟,我来的不巧,这又为了什么争嘴?”

  一面说,一面就进入屋内。打眼一瞧,喧嚷之人是太子众多庶弟中其中一个,模样儿孱弱,形容猥琐。叶掌门认不出是老几,略略一颔首,叫了声:“殿下。”接着便自己寻了个座儿,大马金刀坐了,笑说道:“又是什么公案,让我这个外人来评评理。”

  苔痕笑答道:“并无甚大事,不过是公主豢养的这只鵷扶险些咬伤了六殿下。”

  “什么鵷扶?”叶重阳四下里逡巡,“在哪儿?”

  “您瞧,在这儿呢。”苔痕边说边向南壑殊手臂一指,但见他宽袖之内有个东西一动一动,不多时露出个圆滚滚的脑袋。

  “哟,这么个小玩意儿?它能咬人?您的手别把它牙膈坏了才是真的。”

  一席话说的六殿下面目紫胀,寻了个由头,就要告辞。南壑殊也不款留,由他去了。

  这里叶重阳说道:“我原先竟不晓得水济兄也爱这些个毛团子。兄弟不才,对于豢养这些玩意儿可是有许多心得的。”

  南壑殊轻轻笑笑。

  叶重阳继续说:“这些小东西呀,生性活泼的紧,是不是要带它出门逛一逛,免得他们在屋里无聊。”

  南壑殊道:“这只鵷扶偏不爱四处跑,只爱安静待着。”

  叶重阳:“呀,那倒真稀奇了。”又道:“我菩提道种有各色萝卜,就快成精了,味道个顶个儿的好,它一定没有尝过。下回我带一些来。”

  南壑殊道:“那也不必,这小东西不爱萝卜。”

  叶重阳:“咦,这又奇了。那它爱吃什么呀?”

  苔痕笑着插嘴道:“爱吃炖肉。”

  叶重阳眨眨眼,“真是不可思议。兔子爱吃肉,闻所未闻呐。”

  正说着,飞电从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做熟的荤食,都切成了小丁。他一径来至南壑殊跟前,将盘子放在几上。便见南壑殊拾起箸子将那肉丁一粒一粒搛来喂给那鵷扶。

  叶重阳在一旁负手看着取乐。“堂堂天界战神,居然也有这样有趣的一面,难得是居然把喂兔子当成一桩正经事情做。”

  一旁奉茶的宫娥听了,也便凑趣道:“当真这鵷扶是公主的爱物儿,驸马同公主伉俪情深,自然爱屋及乌了。”

  “喔?是么,”叶重阳满脸玩味的表情,“原来这小东西得公主喜欢。难得,难得。”

  说着话,目光就与飞电对上了,飞电一愣,立马装作在看别处。

  “叶掌门今日有何贵干?”南壑殊一面给鵷扶喂食儿,一面问道。

  “唔,”叶重阳眼珠一转,“嗐,我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寻太子下棋罢了。”

  苔痕道:“叶掌门这一向来得勤,亦且次次来时都碰不到太子的面。恐怕叶掌门专打听得太子出门,这才来的罢?”

  叶重阳不禁失笑,“苔痕这一向口齿锋利了好些。太子殿下越发得天帝重用,因而愈加繁忙,把我这个棋友倒剩得冷冷落落。都怪你家主上,也不帮着分担分担。”说着哼哼一笑。

  苔痕一听这话,唬得魂飞,忙道:“叶掌门,这类言语往后可不能再说了。太子是储君,天帝派给太子殿下的事,岂是旁人能代劳的。”

  叶重阳明摆着引逗他,此刻却装无辜,“哎唷唷,苔痕你心太重,我哪就有那个意思了。”说毕将手里的折扇一收,指着那只鵷扶,在虚空中一点,“我喜欢这小畜生,哪天你们耍腻味了,可别随意丢弃,吩咐人去菩提道言语一声,我亲自来接。”说着将腰间的别洞袋拍了拍,“这儿可是个好的所在。”

  苔痕正待送客,公主的仪仗已至。见了叶重阳,公主便问:“叶掌门好啊?”

  叶重阳尚未答话,公主又问:“你那徒儿也好?”

  叶重阳早有准备,施施然道:“承蒙公主挂念,我菩提岛上上下下皆安好。至于那徒儿,我遣他下界历练游学,悬壶济世去了。”

  公主冷着脸道:“叶掌门医者仁心,端静佩服。”

  叶重阳笑嘻嘻拱手一揖,“哪里哪里,多承多承。”

  “叶掌门贵足登门,不知是何指教?”公主落座后便问。

  叶重阳笑着道:“驸马的伤近来和缓了些,我是个操心的大夫,放心不下病人,特来看看。”

  果然公主听了这话,忙问:“叶掌门可看过了?可有妨碍?”

  叶重阳笑得更加邪气,“依脉象看来是大安了,非但没有妨碍,若养得好,今年生俩,明年抱仨,也不是不可能。”

  一席话把公主羞得脸面通红,又不好驳,一时无言答对,亦且连坐都坐不住,茶也不用,站起就走了。

  这里叶重阳还装作无辜,直追到殿门口,“嗳嗳,公主殿下是不是对我有偏见呀,怎么次次都不待见我。我挺讨人喜欢的呀。真是弄不懂了。”回头又对南壑殊道:“你看你媳妇儿,当年在下界,蛇窝里混的,也不见这般娇矜,一句话都搁不住。”

  苔痕也被臊个大红脸,一味地想送客。叶重阳也不多耽,指着鵷扶道:“它迟早是我囊中之物,你们给我照顾好喽。”说罢,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