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禾坐在长椅上, 脚尖落在地面不自觉的画着圈,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傲娇:“哦, 知道了。”
傅景辰站在中环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 看向对岸的维多利亚港,唇边的弧度渐深, “好了,去吃饭吧, 我会尽快把事情处理完的。”
待电话挂断, 黎星禾抬起双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站起身, 脚步轻快的朝着食堂方向走去。
傅景辰垂眸低笑,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收敛起笑容, 并未回头:“请进。”
秦倬推门而入, 神情有些严肃, 他将门关好,低声说道:“阿辰, 有收获。”
听到是秦倬的声音,傅景辰脸上的表情温和了几分,转身指向沙发处,淡声说道:“我们去那边坐着说吧。”
傅景辰坐在单人沙发上,靠在椅背上, 长腿交叠, “是傅兆垣有了动作?”
虽是询问的话, 语气却十分笃定。
“厉害啊!”秦倬立马赞叹,不忘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他偷偷联系了几个对你心存不满的小股东, 还有在公司里不安分的人,想要窃取舟岛项目的机密...”
傅景辰嗤笑,眸中闪过一丝嘲讽:“胃口倒是不小,不过既然他想要,我们就不要阻拦,顺便把这些蛀虫一起清理掉。”
秦倬颔首,继续说:“齐震昨日乔装打扮,去了趟疗养院,两个人聊了一个多小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看样子齐家也不安分。”他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道:“齐心娅不是一直想当傅太太吗?我就给她这次机会。”
翌日。
黎星禾、沈诣文一行人前往西北基地,随着火箭升空的日子逐渐靠近,每个人的心中既紧张又激动,各个部门开始进行最后阶段的性能测试。
沈诣文拿到最新的实验数据,却发现载人探测车配备的主动悬架在升降时顺滑度有待增强,其中一块零件的精度,或许可以做的更细致一些。
不过,目前零件的精细度已经高于行业标准,如果想要超越行业极限,有谁能做到呢?
众人一筹莫展,可问题又亟待解决。
“九天揽月”项目绝不能因为他们延迟火箭发射,更不能因为他们为航天员增加风险。
黎星禾在本子上画出主动悬架结构图,若是零件没有办法做到更加精细,只能从结构上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姚梦单手托腮,看着她画图,时不时提出两句自己的见解。
一旁的沈泽沉默不语,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蓦地灵光乍现,想到了一个人:翟辉。
他眉眼舒展,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星禾,姚梦,或许我们可以去找翟辉试试。”
姚梦一拍脑门,懊恼道:“哎呀,我真笨,怎么把翟姐忘记了!”
她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翟辉创造出来的神话,兴奋地给黎星禾科普:“之前有个型号使用的四通均流阀,一百多毫米见方的大小,上面分布着77个各种规格的阀孔,它们的加工精度必须要控制在0.01毫米的误差内,还不到我们头发丝的三分之一,这个零件最后就是由翟姐完成的。”
黎星禾眼前一亮,终于看到了希望。
翟辉所在的车间在临肃市里,事不宜迟,三人赶忙驱车前往,寻找翟辉的帮助。
在车间办公室里,黎星禾见到了大名鼎鼎的翟辉,她的年龄约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整洁的蓝色工装,脑后扎了个高马尾,看起来十分干练。
沈泽温声向她说明来意,几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翟辉眉头轻蹙,迅速在脑海中模拟零件的样貌,仔细思索了半响,她开口说道:“我尽力试试,如果这几天有什么问题,我会随时跟你们沟通的。”
黎星禾暂时松了口气,心中高悬着的大石头也能稍微降下一些,但做事不能将宝全都押在一处,回去后还是要继续优化设计。
众人与翟辉告别,开车返回西北基地。
三人在路上一边行驶,一边讨论优化方案,黎星禾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何俊逸,心头倏然一惊,该不会是项目出问题了吧?
她赶忙接起电话,只听他语气焦急地问:“星禾,沈泽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他的电话打不通。”
车内安静,他的嗓门不小,沈泽按亮手机屏幕,果然看到许多未接电话,大部分来自何俊逸和霍涛。
黎星禾注意到他的举动,向何俊逸解释:“沈泽在开车,他的电话静音,发生什么事了?”
何俊逸担心他开车危险,不敢多说其他,长叹一口气道:“你们赶紧去临肃医院,沈副总身体不舒服,我们在送他去医院的路上。”
“什么?!”
沈泽脸色渐渐苍白,他将车慢慢停至路边,转头对后排的姚梦和黎星禾说:“星禾,姚梦,换成你们来开车吧。”
黎星禾注意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赶紧道:“我来吧。”
随即不忘安慰沈泽,“没事的,师父应该只是单纯的身体不舒服,不是有俊逸他们在吗?咱们现在马上就去医院看看。”
沈泽没有应声,他了解沈诣文,若只是简单的身体不舒服,是不会去医院的。
黎星禾坐到驾驶位,在路口掉头后朝着医院驶去,他们离开临肃城区不久,很快便将车开到了医院。
三人快步朝着急诊室走去,见何俊逸、霍涛、王家斌面如土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刚准备询问,就见到医生拿着一组片子走到来,他们连忙凑上前去。
医生表情严肃询问:“哪位是患者家属?”
沈泽的眼框有些泛红,哑着嗓子道:“是我。”
医生拿起片子,将病灶部分指给他看:“根据CT和MRI结果显示,初步怀疑是颅内脑瘤...”
“颅内脑瘤”这四个字,犹如一座大山向众人袭来,率先被压倒的就是沈泽。他面色惨白,向后踉跄了两步,被黎星禾一把扶住。
她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用力咬了咬下唇,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医生,这个病应该怎么治疗,有什么需要家属配合的地方吗?”
医生轻轻拍了拍沈泽的肩膀,“先别慌,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一会儿就能清醒了。我刚才简单了解了下病人的情况,知道你们都是京市人,建议你们联系京市的医院,做转院处理。”
一向从容淡定的沈泽,身子止不住颤抖,想要点开手机却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黎星禾朝着何俊逸与霍涛招招手,让他们先将沈泽扶到一边坐下,旋即有条不紊地说:“沈泽,你不能慌。师父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转院的事我来安排,梦梦,你跟谢院长汇报一下情况。”
说完,她向前走了几步,思考片刻后给黎彦华拨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听筒传来他有些意外的声音,“我们家大忙人,怎么会在工作时间给我打电话,出差还顺利吗?”
黎星禾的嗓子有些哑,握着手机的掌心渐渐收紧:“爸,帮我联系下京市擅长神经外科医院和专家,我师父...今天在基地昏迷,送到医院后初步诊断是颅内脑瘤,需要转院治疗。”
黎彦华静默了一瞬,随后安慰道:“好,爸爸知道了。你先不要担心,我马上就去办,一定把最好的专家请来。你把临肃的医院名字发到我微信上,我安排好后立马让他们直接联络临肃的医院。”
黎星禾抿着唇,强忍难过:“好,谢谢爸。”
挂断电话后,她想到还要从临肃回京市,于是给傅景辰发去了一条微信,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希望可以借他的私人飞机一用。
微信刚发过去,他的电话即刻回拨了过来。
傅景辰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星禾,别怕,我安排人去接你们,医院确定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黎星禾沉默了几秒,眼眶瞬间红了起来,连声音都带了些颤意:“爸爸在联系医院...”
傅景辰听到她隐隐的哭腔,只觉得自己的心跟着一阵抽疼,他赶紧给陈睿发微信安排飞机,随后轻声哄道:“谢院长知道后,应该也会安排医院,等会我来协调,一切都有我。”
他的话让黎星禾安心了许多,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声音闷闷道:“好,我去看看他们,晚点再说。”
挂断电话后,傅景辰的心中愈发烦闷。
他从抽屉中找到之前遗留下来的香烟,骨节分明的手指从中抽出一根,放到嘴边浅浅咬着烟蒂,用打火机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袅袅萦绕在他的周围。
自从和黎星禾结婚后,他就很少抽烟了,今天实在有些忍不住。
傅柏乾向来聪明多疑,做事小心谨慎,一直在暗处隐藏的很深。傅家和港城警方一起找了他一年半,就算找到线索也都扑了空,这回总算看到了机会。况且,最近公司内忧外患。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不能离开港城。
傅景辰将手中的香烟按掉,拨通陈睿桌上的座机,言简意赅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备车。”
一个小时后,沈诣文终于苏醒过来,只是精气神依旧不太好。
傅景辰的办事效率很快,没过多久谢院长就打电话给她,说已经联络好了京市的航天总院,先将沈诣文送到那里,黎彦华又分别为他从国内外请了好几位世界顶级专家,他们正在赶往京市的路上。
黎星禾算算时间,飞机需要申请手续,再从港城到临肃,最快也要六个小时,她决定将余下的工作安排好,和沈泽一起送师父回京。
她和姚梦、何俊逸、王家斌、霍涛一起回到基地,将事情安排妥当后,跟着刚刚得知消息,前往医院看望沈诣文的基地领导一起返回医院。
一行人推开病房门,沈诣文再次睡了过去,沈泽正小心翼翼地替他盖上被角。众人见状,连忙退到门外,生怕惊扰了沈诣文休息。
沈泽走出门,分别与他们握手,温倦道谢:“我替父亲谢谢大家。”
为首的基地书记长叹一口气,刻意压低了嗓音:“来的路上我都听小黎说了,沈副总就是平时工作太拼了,你要多劝劝他,趁此机会好好休息。对了,你母亲知道了吗?”
沈泽颔首,“还没有,我怕她一着急再出事,准备等回京市后再告诉她。”
黎星禾没有继续听他们说话,而是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担忧地看向病房中沈诣文。
他面无血色,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周身插满了监测仪器,手上还挂着吊瓶。
这时,黎星禾的微信响了起来。
她打开看到消息来自傅景辰,上面仅有简短的一行字:“飞机已经落地临肃机场,陈睿正在联络医院,不要担心。”
果不其然,医院随后便得到通知,还指派了医护人员和他们同行。
与基地领导告别后,昏昏沉沉的沈诣文被医护人员送上了飞机。
黎星禾将一切安排妥当,终于如释重负,她转身想要找位置坐下,却撞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神色微怔,心脏跳的极快,眼中迸发出无尽惊喜,“你怎么来了?”
傅景辰揽住她的肩膀,在光洁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双眸直勾勾地凝视着她,温柔的嗓音又低又沉:“听你落泪,我怎能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