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 何瑾睿开门进来,“怎么回事,你对菲琳做了什么?”
“没什么。”
“那她怎么哭着离开了?”
乔晏熙刚刚并没有察觉到周菲琳哭了, “我不知道。”
“啧啧, 看你也不是钢铁直男, 女孩子的心思你怎么就摸不透呢。”何瑾睿靠在他的办公桌旁,抱着双臂,“你说说吧,刚刚你跟她说了什么?我来给你参谋参谋。”
“一些私人的事情, 你没必要知道。”
“靠!合着我跟你只能谈公务?”
乔晏熙道:“现在是上班时间, 确实只能谈公务。”
“那行, 待会下班一块吃饭, 咱们聊聊。”
“不行,我要去看我儿子。”
何瑾睿翻了个白眼,“昨天才过了儿童节, 今天又去?”
“不行?”
“行行行。”何瑾睿道:“难怪菲琳会生气,你天天往俞青栀那里跑, 就算只是去看儿子,她也是会生气的。”
乔晏熙在键盘上一边打字一边说:“我想你有些误会, 我和菲琳一直都是朋友,她没必要因为这件事生气。”
“朋友?”何瑾睿笑了一声。
“这么多年,我和她从来没越过朋友的界限。”
何瑾睿说:“我不明白, 菲琳的条件也算天花板级别了吧,说学历,跟你有得比, 说样貌, 也是顶尖级美女, 家世也是门当户对,而且,看样子她还不介意你离异有孩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乔晏熙被他说得头疼,“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我和菲琳一直都是朋友,而且,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难怪人家会哭。”何瑾睿随后八卦地问:“你喜欢谁?”
乔晏熙道:“别八卦了,等我正式和她在一起,你自然就知道。”
“信息量好大,原来你还没和人家在一起?”何瑾睿道:“你这么说我更好奇了,是谁啊,竟然连我们Meco的总裁都搞不定?”
乔晏熙无奈,对何瑾睿这个烦人精下逐客令,“暂时无可奉告,别打搅我工作,我赶着做完事去看我儿子。”
——
从前,俞青栀每周都会回一次家,生下俞璟轩之后,她回家的次数逐渐减少。
她其实回去也只是为了看看祖母,之前祖母在她家里住着,父亲在公司里就能见面,所以她很长时间都不回去一次,去年祖母搬回了家,她也只是一个月回一两次。
端午节前一天,宋美荷来了电话,让俞青栀务必带着俞璟轩一块回家过节。
俞青栀答应了。
孙博楷也来了俞家过节,这并不稀奇,孙洛欣一直养在俞家,他这么多年也没再婚,孤身一人,俞延辉和宋美荷每次过节都会请他过来。
只是俞青栀不大喜欢他罢了。
他们一大家子围坐在餐桌上,俞延辉脸上的笑容比以往灿烂,“年纪大了,每天就想看到家里热热闹闹的,你们看,像现在这样一家人一块吃饭,多好。”
俞青栀安静地吃着饭,对于俞延辉的话,她不作回应。
徐梦蕾说:“对啊,我也喜欢家里热闹点,青栀,你就该带轩轩多回来。”
俞青栀挤出一个笑,“这不回来了吗?”
“这样才对嘛。”徐梦蕾伸手给孙洛欣夹了一个鸡腿,然后再给俞青栀旁边的俞璟轩夹了一个鸡腿,“这鸡腿是我特意吩咐阿姨留的,给你们两个小的。”
孙洛欣嘴甜地说:“谢谢奶奶。”
虽说徐梦蕾也不过是三十五六岁,但孙洛欣一直养在俞家,是徐梦蕾带大的,所以她们两十分亲近,孙洛欣总喊她奶奶。
俞璟轩看着俞青栀,“妈妈,我不想吃鸡腿。”
俞青栀说:“那你拿出来,放在一边。”
俞璟轩便把鸡腿拿了出来,放在一旁的空碟子里。
俞延辉看到了,他问:“轩轩,你平时不是爱吃鸡腿吗?怎么今天不吃了?”
俞璟轩抿着唇,平时俞青栀总教她,不能跟徐梦蕾走得太近,如果她给他吃东西,也最好不要吃,他一直记着。
俞青栀说:“爸,轩轩昨天才吃了鸡腿,今天应该是想吃鸡翅膀吧。”
俞延辉说:“轩轩,但鸡腿是你奶奶给你夹的,你就算不想吃,也要跟奶奶说一声谢谢。”
宋美荷说:“轩轩还小,哪懂那么多,他爱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吧。”
说着,俞青栀夹了一个鸡中翅到他碗里,“轩轩,来吃鸡翅膀。”
俞延辉倒不是计较轩轩到底吃不吃鸡腿的问题,而是那一个鸡腿是徐梦蕾夹的,俞璟轩把她夹的鸡腿放一边,显然有些不礼貌。
他始终希望俞青栀可以不要跟徐梦蕾对着干,至少给她一点面子,可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
但他也清楚俞青栀的性子,便没再计较这件事。
一顿饭,吃到了尾声,俞延辉便说:“趁着一家人都在这,我呢,宣布一件事。”
孙洛欣问:“爷爷,什么事?”
俞延辉看了看旁边的徐梦蕾,两人对视一笑,“我今天下午跟梦蕾去了一趟医院,梦蕾怀孕了,七周了。”
俞青栀心里一怔,脑袋嗡地响了一声。
孙博楷率先道喜,“爸,恭喜。”
宋美荷也很高兴,她笑了笑,“这也算老天给我们俞家的一份大礼。”
孙洛欣问:“爷爷,那我是不是要做姐姐了?”
孙博楷忙道:“傻孩子,爷爷的孩子,你应该叫舅舅或者叫小姨。”
孙洛欣看了一眼孙博楷,“可是,他不是比我小吗?我都九岁了。”
俞延辉说:“比你小,但是辈分比你大,你是该叫舅舅或者小姨。”
“嗯嗯。”孙洛欣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出生呢?”
徐梦蕾笑着说:“要等明年才能出生呢,等过了年之后吧。”
“那到时候就有人陪我一起玩了。”
俞延辉道:“欣欣,你奶奶怀孕了,你平时可不能再淘气,让你奶奶替你操心。”
“知道了,爷爷。”
桌上的人都很高兴,除了俞青栀。
曾经俞延辉再娶的时候,她就想过或许他们还会生下一个孩子,过去这么多年,徐梦蕾的肚子一直没动静,俞延辉也将近六十,她以为他们不会再有孩子。
但现在,却忽然宣布徐梦蕾怀孕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惊讶,惊讶过后,则是难受。
或许任何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都没办法接受即将有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弟弟妹妹出生。
她拿出手机,给乔晏熙发了一条消息:乔晏熙,有没有空。
乔晏熙很快回复:有,怎么了?
俞青栀:来云合名庄接我和轩轩,现在。
乔晏熙:好。
饭后和家里人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俞青栀有些心不在焉,看时间差不多,她便说:“祖母,爸,我和轩轩先回去了。”
俞延辉道:“今天过节,都回来了,还回去做什么?”
徐梦蕾也说:“对啊,而且,你的司机好像也回家去了,他今天也要跟家里人团聚,别去打搅他了。”
“乔晏熙来接我们母子。”俞青栀道:“其实他今天也一个人过节,我跟他说,我先回家吃饭,再和轩轩陪他一起过节。”
俞延辉深吸了一口气,“那行吧,下雨天,让他开车注意。”
“嗯。”
俞青栀带着俞璟轩要离开,宋美荷跟着他们出了门,俞青栀看到了停在外面的车,是乔晏熙的。
“祖母,你回去吧。”
宋美荷拉住她,小声道:“青栀,你是不是不大高兴?”
“也没有。”
“你瞒不住奶奶。”宋美荷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突然多了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心里一定不好受,但你父亲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儿子,而且,你姐姐也不在了,当初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也很难受,如今,你爸爸又有了孩子,这是上天对我们家的眷顾。”
宋美荷是传统的人,她对传宗接代一直也很重视,俞青栀理解她的心情,她一定是高兴的。
“祖母,我知道,我会慢慢接受的。”
“那就好。”
“晏熙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嗯。”
俞青栀和俞璟轩一块朝着别墅的大门走去,感应大门自动打开了,乔晏熙看他们母子出来,下了车替他们打开了后车门,让他们上车。
车里很安静,俞青栀上车之后一直没开口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划过的夜景。
乔晏熙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几眼,觉得她今天情绪不大对。
“妈妈。”
俞青栀回过神,她偏头看着旁边安全椅上的俞璟轩,“轩轩怎么了?”
“妈妈不开心吗?”
俞青栀摸了摸他的头,“为什么觉得妈妈不开心?”
“妈妈都不笑了,也不说话,一定是不开心了。”俞璟轩说:“妈妈如果不开心,我们以后就不去爷爷家了。”
连四岁不到的孩子都看得出来她不开心,看来她今天是真的不开心。
心里像是堵了一口气,很闷,很难受,可她又无法把堵在那里的东西取出来。
那个家在她眼里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家了。
俞家很重子嗣,但俞延辉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还在几年前丧生了,这些年俞延辉给俞青栀的权利不小,目的很明显,他有意让她来接手世闳集团。
可如今徐梦蕾有了,那情况或许就会不一样了。
回到了家,家里黑漆漆的,乔晏熙打开了灯,“秋姨不在家?”
“嗯,我放了秋姨的假,让她和东叔在家好好过个节。”
那今天就只有他们母子两在家。
虽然别墅区的治安不错,可乔晏熙莫名放心不下他们母子两,他问:“我能借宿么?”
俞青栀看着他,似乎有些意外他提出这个请求,“一楼的房间我祖母前段时间住过,你要是不介意……”
“我和轩轩一起睡。”
“好。”俞青栀说:“你带轩轩去洗个澡吧。”
“嗯。”
乔晏熙带着俞璟轩上楼,安排他洗澡。
俞璟轩的房间就在主人房旁边,里面被布置成童话世界的模样。
二楼有个公卫,平时俞璟轩就在这里洗澡。
乔晏熙给浴缸里放了一些水,让俞璟轩洗澡。
“爸爸,妈妈她一定不开心了。”俞璟轩还是很在意俞青栀的情绪,连带他也有些蔫蔫地。
乔晏熙一边给他洗澡,一边问:“那你告诉爸爸,今天在爷爷家发生了什么?”
“今天爷爷说,那个奶奶有宝宝了。”
乔晏熙心想,那个奶奶应该就是俞延辉的现任妻子。
原来如此。
“那爷爷说了之后,你妈妈有说什么吗?”
“没有,妈妈没说话。”俞璟轩说:“可我觉得妈妈不高兴了。”
乔晏熙看着儿子,真的被俞青栀教的很好,他很乖巧,很善解人意,“待会我去安慰妈妈,妈妈会高兴的。”
“嗯。”
安排俞璟轩睡下之后,乔晏熙带上了门,本来想要立刻下楼,可鬼使神差地,他来到了一间房门口,这里,曾经是他的书房。
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心如擂鼓,门把手一扭,咔嚓一声轻响,门开了,房里漆黑一片,他开了灯,看到了里面的一切。
这里跟五年前一样,一点也没变,他站在书房里,几年前在这里研究智能驾驶系统的一切历历在目。
俞青栀竟然还保留着这个书房。
是因为不想理会,任由它保持着原样,还是别的原因?
他没待多久,便关了灯出去。
下了楼,她发现俞青栀正搂着乔乐乐坐在沙发上,一边抚着它的毛,一边发呆。
乔晏熙走过去坐下,“不开心吗?”
俞青栀抬了抬眸,她问:“乔晏熙,你觉得我是个任性又自私的人吗?”
乔晏熙说:“不是。”
“真的吗?”
“嗯。”
俞青栀问:“那我是怎样的?”
她以前从来不会问别人,我是个怎样的人,因为她无比笃定她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谁怎么看她都不重要。
可今天的家庭聚会,气氛明明那么好,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她忽然想,会不会是自己太自私,太任性了,父亲和祖母都是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人,他们两都因为徐梦蕾怀孕而高兴,可她的心情却跌落了谷底。
她是在嫉妒吗?
乔晏熙说:“你是个外表强硬,但内心却柔软,善良的人。”
“我善良吗?”
“嗯。”
俞青栀笑了一下,“乔晏熙,我从来没给自己定位做个善良的人,因为我本身就不愿意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做人善良太吃亏了,因为这意味着无回报地付出,并且还不能对讨厌的人表现出讨厌的样子,太无趣了。”
乔晏熙说:“在我眼里,善良不是这样的,只要没有刻意地去伤害过别人,那就是善良的。”
“那你又错了,我有刻意去伤过人。”俞青栀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乔乐乐的毛发,“我的那个继母,我很讨厌她,你应该知道。”
“嗯,我知道。”
俞青栀道:“其实想想,她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可我就是讨厌她,自她进了我们俞家的门,我就没给过好脸色,我也不让我儿子靠近她,反正我只要见到她,那就一定不会给好脸色,那你说,这样的我,算不算刻意伤害人?”
乔晏熙说:“这只是你的个人喜恶,不算刻意伤人。”
“是么?”
“嗯。”
又过了一会儿,俞青栀说:“今天我爸宣布她怀孕了。”
乔晏熙看着她,“所以你很难受?”
“对,难受,我不希望她和我父亲有孩子,这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她用了‘恶心’两个字来形容,那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恶心。
所以,她刚刚也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毕竟所有人,只有自己觉得恶心,其他人都是开心的,并且祝福的。
所有人都跟她不一样的时候,她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乔晏熙说:“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和她接触,以后就少见她,你想见祖母的时候,就把祖母接过来住几天。”
“所以,其实你心底里也是觉得我任性的对吧。”俞青栀道:“你和祖母一样,明知道我任性,所以会迁就我。”
“不是。”乔晏熙看着她,“不是迁就你,而是觉得,你在我面前,可以任性。”
俞青栀怔了片刻,而后她挪开了视线,低头看着腿上舒坦着睡着了的乔乐乐。
她害羞了。
乔晏熙唇角携着淡淡的笑意,殊不知,刚刚他在看着她说那句话的时候,心跳得也如擂鼓一般。
客厅里安静了两分钟。
直到乔晏熙打破了这一份安静,“青栀。”
俞青栀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我刚进了我以前用过的书房。”
“然后呢?”
乔晏熙特意去看,就是想知道里面变成了什么样子,看到还是原样,他很高兴,他甚至私心里想,会不会是她,还在等他回来。
“我发现,跟几年前一模一样。”
俞青栀道:“对,我没动它,那是我花了重金布置好的,留给我儿子当书房就不错。”
乔晏熙苦笑了笑,原来她只是想给俞璟轩,他说:“给轩轩确实不错,等他再稍微大点,我会让他多接触人工智能领域的东西,培养他的兴趣,你觉得好不好?”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