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野还没反应过来, 对面又提示‘正在输入中’。
再等片刻，对面又发来一张另一个角度的照片。
之前那张是正面照，而现在这张则是张背影照, 整体说来相比之前那张，现在这张更清晰一些。
江知野轻抬眉梢，点开图片，两张图片来回看了很久。
时间久到给他做造型的老师对于他的动作都有些诧异, 忍不住往他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 就看到了图片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
造型师一边做造型, 一边笑着开口：“这是江老师跟妹妹穿兄妹亲子装的照片吧？”
他这么说, 自然证实了一件事，他也是之前那场全民吃瓜大戏的参与者，也清楚江知野有一个不大点的小妹妹。
说实话, 那天江知野发的那张小孩子照片其实就露了一点点脸, 尽管小孩子的脸只出现一小部分，但是就那一点点也不难看出，小孩子的软萌可爱。
反正他已经把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用作了屏保。
所以, 这会儿看到一大一小两个的背影照出现在江知野手机上，他自然没有想过除了江知野和小妹妹，还会有其他的情况。
不过事情就是出乎他的意料。
江知野听到他的问题，没着急说是或者不是, 先是问他：“你知道他们身上的衣服是哪个品牌的吗？”
造型师一怔。
按理说，这应该是他的特长，但是他看来看去, 还是摇摇头。
“应该是某些小众设计师的品牌，但是说不准是哪个。”
江知野轻轻颔首, 表示心中了然，然后开始回答他之前那个问题，先问他：“没觉得照片上的人稍微比我矮一点吗？”
造型师懵了一下。
“矮？”
江知野点头，跟他解释：“应该矮三厘米左右。”说完这个之后，才继续说，“说回最初那个问题，上面的人是我弟弟跟妹妹。”
“原来是弟弟。“造型师并非刚刚入圈，自然也是知道江知野的一些情况，听他这么一说就明白了。
不过是弟弟的话，还要特地强调一下身高的事嘛？
江知野轻轻勾勾嘴角，对他说：“再高一点，穿这个工装裤应该更合身一些。”
造型师：？
等他从绕来绕去的话题中，梳理出来一些什么东西的时候，江知野早已进入下一个流程，也就是——发微信。
他分别给两个人发了微信。
给秦叔的是：「不用，我去问小淮要链接。」
另外一条发给江知淮则是一张图片，以及一句话。
「发一下链接。」
*
越野车里，江知淮的微信声音一响，最先有反应的是前面开车的人。
秦叔往后瞥一眼。
然而，他关注的江知野还没有一丝半点想要去看看它的意思，一门心思在哄江稚稚吃饭这件事上。
早餐是出来买的。
江知淮怕烫到她，不敢让她碰，喂饭不停，江稚稚的小嘴巴不停，腮帮子一会左边鼓，一会儿右边鼓。
终于，早餐结束了。
江知淮伸手抽了一张湿巾，给她擦了擦嘴巴，以及两只油乎乎的小手。
江稚稚举起小手，看着在阳光下自己油光发亮的小手，不由得张大嘴巴，惊讶地对他说：“二哥二哥，稚稚的手会发光啊！”以及一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东西的表情。
江知淮正在她擦嘴，一听这话，简直是哭笑不得。
哪里会有人把油光认成发光啊！就他眼前，这独一个吧。
于是为避免某个小崽子继续产生错误的认识，他赶紧用湿巾把那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从指头到指甲缝里擦了个干干净净。
等手指擦干净后，江稚稚歪了歪头，郁闷地说：“又不见啦！”语气里还挺起来有些惋惜。
“不见啦？”江知淮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把安全带稍微动了动，然后伸手把车窗降了一点。
江稚稚点点头，然后视线跟着他的手去到了窗外。
事实证明，大马路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对江稚稚来说还是有吸引力的，没过多久，她看着窗外，渐渐忘记了刚才的事情。
江知淮把那些装早餐的纸盒塑料袋稍微整理了一下，又用湿巾把自己的手也擦了擦。
等他刚忙活完，手机又响了一声。
这一次，江知淮依旧没有着急着看。
前面的秦叔从后视镜中看到他的反应，轻轻一咳，然后问：“小少爷啊，谁给你发的微信信息啊？”
“不知道。”江知淮淡淡地回他。
秦叔一噎，顿了一顿，对他说：“不知道的话，应该可以看一看吧，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人发得什么重要信息你！”
江知淮闻言，总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
不过好像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万一有重要的事情……
然后，他掏出手机，密码解锁后，屏幕上先唰唰唰弹出来三条来自江知野的微信。
「」
「链接发一下。」
「还没有看到吗……」
无数的问号在江知淮脑中出现，他在想：江知野怎么会知道亲子装的事情？
他琢磨片刻，最后视线落在前面那个开车的人身上。
“秦叔，又是你通风报信！”
秦叔装糊涂，“什么啊？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前面再开一会，就下绕城高速了，不跟你说了啊。”
江知淮还想说些什么，他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又震动了一下。
点开来，还是江知野的微信。
「正在输入？」
这人以前有这么烦人吗？江知淮想了想，敲了几个字给他发了过去。
「不小心误触！」
对面的人回得极快。
「没事，把链接给我吧。」
看到他发过来的这句话，江知淮眉头轻轻挑了挑，然后坏心思涌上了心头。
切换到购物软件上，把昨天晚上看到的难看的Polo领亲子装全部给他发了过去，附文是“这个更适合你这种年纪的人”。
一股脑儿干了一波坏事，江知淮得意地笑了笑。
然而，这个笑容没有持续很久，江知野突然打来的微信视频让他慌了神。
就慌了这一瞬间，他不小心一个误触，点到了接通这个选项。
“小淮。”
江知野的声音刚一传出，就立刻将正在望着窗外江稚稚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了过来。
“稚稚在吗？让稚稚接视频。”江知野把手机举在离自己大概有一臂长的正前方。
江知淮连忙把镜头转向了江稚稚。
江稚稚凑近一看，见到视频中的江知野，高兴坏了，兴奋地跟他打招呼。
“哥哥哥哥，我和二哥出来玩了。”
江知野点了点头，然后从屏幕里看到了今天工装酷炫风格的小团子。
他不得不承认，照片跟真人之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就比如说照片能把妹妹身上这股可爱的劲儿拍出来吗？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他今天这视频的目的还不在此。
想了想，又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开口了：“稚稚今天这身衣服好好看。”
江知淮耳朵一直竖着，这会儿听到江知野突然提起衣服，某个雷达动了。
“好看好看。”江稚稚点了点头，对他说，“今天稚稚跟二哥穿着一样的衣服呢！”
江知野要的就是这一句话。
“是吗？”
江稚稚点点头，咧着嘴笑了笑。
江知野却突然做了一个失落的动作，叹了口气，说：“但是哥哥不能跟稚稚还有二哥一起穿一样的衣服。”
“为什么啊？”
“因为二哥没有给哥哥发链接。”
这话一出来，的确让旁边的江知淮跌破眼镜。
不是，什么时候开始，江知野走这种小可怜的路线了。
江稚稚看江知野伤心，心疼地不行。
“稚稚能不能让二哥给哥哥发个链接呢？”江知野终于说出了今天这通视频通话的目的。
江稚稚一听，立刻可怜巴巴地看向了江知淮，然后两只小手抱着江知淮的胳膊晃了晃，嘟着嘴巴，奶声奶气地说：“二哥，给哥哥发一个吧！”
这种程度的撒娇，直接让江知淮脑子短路了。
“发发发！”
江稚稚看他点头，立刻向镜头的江知野扬起了小下巴，模样傲娇极了。
江知野轻轻一笑。
前面的秦叔听着后面的动静，那张充满岁月痕迹的脸，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
最终，无可奈何，江知淮还是把身上穿的那套衣服的链接给江知野发了过去。
后面等他又在心里吐槽了一会儿江知野后，北城西郊动物园到了。
动物园依山而建，入园的大门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等停完车，江知淮一行人从停车过来，着实被眼前的人群震撼了一番。
秦叔推着推车，本来江稚稚是由江知淮牵着的，然而看到这样的人群，江知淮也不敢牵着了，只能改为抱着。
“要不把小小姐放到推车上吧。”秦叔跟他提议。
一旁路过的路人听到他的这句话，转过头来，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可别，里面有只鸟专门往坐在推车上的小孩子头上飞，还啄小孩子的头发，看我们家孩子本来就没几根的头发，现在更是少得可怜了。”那人说着，顺手把坐在推车上儿子的帽子取了下来，指着上面所剩无几的头发给他们看。
还有这回事？
江知淮心里一颤，顺着一看。
只见虎头虎脑的小男生，头上的头发，寥寥无几。
秦叔问得更仔细一些
“那只鸟这么凶恶吗？会不会是有别的情况？”
那个男人听到这话，一把摘了自己的帽子，然后说：“怎么可能！你看看我们家的基因！”
江知淮往他头上看去。
这一看，只能说一句。
好一个脱发基因。
最后，秦叔还是带着一脸复杂的表情向那位好意提醒的男士表示了感谢。
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排队的人稍微少了一些。
江知淮看准时机，把江稚稚往推车一放，然后说：“秦叔，我去排队买票，你跟稚稚在这边等我就行。”
秦叔也没有跟他争的意思。
“稚稚，你跟秦爷爷在这边等二哥好吗？”江知淮对江稚稚说。
江稚稚点点头。
等他人一走。
江稚稚就主动地跟秦叔开启了聊天模式。
“秦叔叔，你多大了啊，就能当爷爷了。”江稚稚掰了掰指头，算了算数，然后郁闷地说，“稚稚为什么还是妹妹啊！”
秦叔好久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了，上次照顾这样的孩子还是照顾江知淮的时候，此时他又知道眼前的小孩是主家留在山里的小孩，心早就被她萌化了。
所以，听到她这样的问话，根本没觉得奇怪，只觉得可爱极了。
“因为秦爷爷已经老了，稚稚小姐还是小朋友啊，大少爷和小少爷也都已经长大了。“说起这些，他免不得还有些感慨。
曾经在他眼皮下长大的兄弟两人，因为命运的不可捉摸，从亲密无间到现在的……
他原以为两人的关系不过也就是之前那样，互不干扰了，但是却没有想过，命运还是公平的，它带走了一些，又带来了一些。
江稚稚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一心想着之前的问题，软乎乎地问：“那秦爷爷多大了？比稚稚还大吗？”
“爷爷都五十二了。”
“那稚稚都一百三十岁了，也可以当爷爷了！”江稚稚惊喜地说，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二哥可以叫稚稚爷爷吗？“
“阿嚏！”
排队买票的江知淮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前后左右的人听到声音，纷纷朝他看来。
“帅哥诶！”
“穿得好酷！”
“感觉像弟弟！”
“不可能是弟弟，弟弟怎么会这么有男友力。”
——
周围人的讨论声一点都不加掩饰。
江知淮只管当没有听到。
那些人又围绕着‘帅哥’聊了一会儿，完事之后切换了话题。
“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吗？”
“你是不是看到网上那些宣传了？说这个动物园都是成精的动物。”
“是啊是啊。”
成精的动物？
江知淮听到这个词，眉头一跳，但是，他还来不及多听点什么，排队已经到了他。
“几张票？”
“三张。”江知淮急忙回神，把三张票钱扫给了他。
那人听到扫码到账的声音，头也没抬，径直撕了三张票给他。
“出门右转，从延妄道大门进！”
“阎王道？！”江知淮惊呼一声。
那人在他这一声后，终于抬起了头，皱着眉头说：“这位游客是“延妄道”，不是阎王道。”他伸手指了一个路牌说。
江知淮看到那三个字之后，沉默了片刻。
“放心，我们动物园的动物真没有成精！”那人又说。
“——”
江知淮恨不得想从个缝里钻出来，但是，地缝是没有的。
等他带着三张门票回去的时候，江稚稚和秦叔还在纠结于‘爷爷奶奶’的问题。
“稚稚，就算你变老了，小少爷也不能问你叫爷爷的。”秦叔语重心长地说。
“那二哥要叫我什么啊？”
江知淮走过来，刚好听到这半句话。
“什么叫什么？”
江稚稚看到他回来了，开心地对他说：“二哥以后叫稚稚爷爷！”
出走一趟，不仅在售票口处丢了一个人，回来之后，还多了一个爷爷。
他这一天天的生活可真是丰富多彩啊。
但是，小崽子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些话。
于是他回头看向了秦叔，稍稍抬了一下下巴，向他示意问问这是什么情况。
秦叔摊了摊手，把事情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遍。
“……”
江知淮听了他的解释，这才明白。原来又是那个让他迷惑了很久的岁数。
他想了想，总觉得不能让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大下去，得找个办法才是。
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特别合适的主意。
不对，好像有一个。
江知淮眼神微微缩了缩，然后轻轻咳了一声，指着秦叔对江稚稚说：“稚稚，其实秦爷爷已经五百二十岁了，二哥呢也已经一百六十岁了。”
听到这句话，江稚稚的眼睛瞪得圆圆，但是却一点没怀疑他说的话，只是歪着头，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那哥哥是多少岁啊？”
“江知野？”江知淮看着她的小脸，又想起上午江知野跟他要链接时的所作所为，一时不忿，故意说了个很大的数，“他二百五十岁了。”
“哥哥二百五？”江稚稚重复了一遍。
江知淮听到这个，闭了下眼。
天知道，他可没这样说。
建立在江知野痛苦基础上的一句有深意的话，极大地改善了江知淮糟糕的心情。
后面，即便是再看见‘延妄道’这三个字，他也没多大反应。
从延妄道大门进来，左边是丛林，右边是平原。
这一段上的人不多，江知淮把江稚稚从推车上放了下来。
江稚稚一下来，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了起来。
就在此刻，天空上传来一声鸟叫。
周围的游客听到鸟叫，立刻喊了起来。
“那只吃头发的鸟又来了。”
江知淮听到，心脏猛地一跳，抬头一看，有一只鸟正在江稚稚的头顶上盘旋。
江稚稚也听到了鸟叫，停下了脚步，仰起小脸朝空中看去。
鸟呼啸而下，发出嘶叫声。
江稚稚听着它的声音，也叫了一声。
空中的鸟，听到她的回应，猛地一顿，翅膀差点都忘了挥。
「你这个人，怎么会说鸟语？」
江稚稚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糯唧唧地说：“稚稚不会说鸟语啊。”
「不会说鸟语？」那只鸟又顿了一下。
江稚稚点点头，但是过了一会，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对它说：“稚稚虽然不会说鸟语，但是稚稚会吃烤鸟啊！”
然后。
那只鸟瞬间就炸开了毛。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