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明亲眼看到许寒星眼里的光暗淡下去，最后变成一片死寂。
也看到起伏的心电图最终变成一条直线。
“当时参与那场…手术的，有几个人，曲光主刀，钟肃、韩升泰以及张毅中在旁做助手，但是剥开寒星肚子的是钟肃……”
游迴略一沉吟：“所以你杀的是害死许寒星的主谋？”
“对……”裴月明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他们罪该万死，就算把他们抽丝剥茧、挫骨扬灰，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游迴问：“那韩升泰呢？照你说的时间推算，韩升泰当时年纪还小，他在曲光团队里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吧？”
裴月明冷笑：“他？呵，要不是他，寒星怎么会被抓回去，而且跟曲光狼狈为奸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游迴又问：“那张毅中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男人……他给曲光提供了研究的场地，他也该死，况且他每年都会把自己的实习生往曲光那里送，你知道那些学生最后的命运是什么吗？
绝大部分都死了，分化禁药这个词一开始不是随便出现的，初代的药物副作用很大，致死率极高。
你们以为现在效果很好的分化药是怎么来的？是曲光一遍又一遍的拿年轻学生做临床试验才得来的。”
游迴摸摸下巴：“所以那时候，你才会救了乔星河？”
裴月明：“我只是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受骗罢了。”
“那猫是怎么回事？”游迴问。“郑爷爷的猫。”
裴月明：“猫是寒星捡到的，捡到的时候受伤了，被我们带去宠物医院治疗，后又领回家养着，要不是后面出了种种事，没时间去找主人……我只是偶然间看到那张寻猫启事，物归原主罢了。”
游迴与元寿对视一眼，元寿说：“那这么说……”
游迴拦住元寿接下去的话，他问：“你这三年，是不是把猫养在暮色江府那套房子里？”
裴月明点头：“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养在那里。”
裴月明在暮色江府那套房子与郑爷爷家就在同一栋楼，他们养了三年的猫，肯定有了感情。
猫隔三岔五的消失很可能是在找回裴月明家的路。
游迴：“接下来我们会问你一些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裴月明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我以为你们会把我抓回去。”
游迴：“我们倒是想抓，但你未必想走。”
裴月明忽然轻笑：“不愧是游队长，看来我没看错你。”
游迴神色冷静：“八月十号那晚，你在哪？”
“八月十号……你是说前天？那天我在这里陪着寒星。”
游迴：“没出过门？”
裴月明摇头：“没出过门。”
元寿脸色一横：“有证据吗？谁能证明你那天真没出去干什么坏事儿？”
裴月明道：“你们可以去查看我的行车记录仪，这儿是荒郊，没什么人，我要是出去，只能开车，而且这几天总是下雨，我不喜欢下雨天，所以就没出去。”
元寿给段良使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下去查行车记录仪了。
游迴：“那天你是怎么知道乔星河在那里的？又是怎么救的他？”
裴月明：“我一直在关注枫城大学的人才培养计划，虽然这几年它换了个壳子，但是里面的形式几乎没变，所谓的笔试面试，还有人才考试，都是为了筛选出聪明优秀的学生人才。”
几人面面相觑，游迴示意他说下去。
裴月明道：“在我杀曲光之前，他的项目研究一直在做，也一直在枫城大学招揽人才，说白了就是实验小白鼠，他父亲曲德去世后，他就接手了他的基因研究项目，所以曲光身上是在做两项研究的。
我曾想，只要我杀了他，那枫城大学里所谓的人才培养计划就会被搁置，甚至暂停。
但我还是低估了曲光，他只是个项目的主要研究负责人之一，除了他，还有几个头目一直没有出现。
失去曲光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损失，但他们很快就找到人接替他的位置，哪怕在这项研究里面曲光一直是重头人物，但出了事，他们好不眨眼地就换了人。”
“我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像寒星一样，年纪轻轻就在那张冰冷的床上流失生命，所以我想方设法得到了他们人培计划的名单。
如果你们调查枫城大学，也会得到一份名单，但你们得到的名单是他们给你们看到的名单，与我所得到的这份名单不一样。”
裴月明拿出一张纸，放在一旁的圆形玻璃桌上。
白类走过去，把纸张拿起来看。
他抬头看了眼裴月明，然后把裴月明提供的这张名单给游迴与元寿看。
裴月明继续道：“我根据这张名单，在枫城大学外守了几天，然后就发现了他们要带那些学生去那片山谷里的实验室。”
游迴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带乔星河他们去那里？而不是别的地方？”
裴月明说：“因为那是他们在这里找到的最好最隐蔽的地方，在那里建立研究室，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而且他们在枫城也只有这个地方，新的地方还没找到。”
游迴皱眉：“他们在找新的研究室？”
裴月明点头：“对，他们在找地址，建立新的研究基地。”
游迴问：“这些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月明说：“一半信息来自于曲明，另一半是我黑进他们系统发现的。”
游迴与白类面面相觑，白类问：“那你为什么只救了乔星河？因为他与游迴认识吗？”
裴月明顿了一下，点头：“一开始我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后来我救他是因为……他的眼睛很像寒星，眼里都装着光，我于心不忍，觉得他不应该遭遇这种事情，就顺手把他救了。”
游迴道：“那现在那个研究室还在用吗？”
裴月明摇头：“乔星河的事情闹出来后，他们为了安全，就暂时搬离了，就算现在你们去找，应该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说着裴月明突然问：“那个学生后面怎么样？他报警了吗？”
白类一怔，游迴点头：“他跟你说的差不多。”
裴月明沉下眼眸，他看着冰棺里的许寒星尸身，说：“他没事就好，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像寒星一样，遇到那些事情。”
元寿忍不住跟游迴咬耳语：“他怎么好像不知道乔星河遇害的事情？”
游迴低声回他：“他还猫就是一个无心之举，如果他真的动手了，不会不承认，毕竟他就算不认，后面我们也会查出来，他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没必要再跟我们斡旋。”
白类斜他们哥俩一眼，看向裴月明问道：“苏柯榕是怎么回事，你清楚吗？”
裴月明沉眸：“苏柯榕他一直想自杀，自从他的孩子夭折后，他就好像得了重度抑郁症。
曲光对他进行了长时间的精神控制，没有曲光的命令，他不敢死，他一直在央求曲光让他去死。
但是曲光怎么可能答应……苏柯榕是他研究出的分化药物临床试验的第一人，把一个Alpha转变为Omega，给他带来无尽的成就感，他是不可能让苏柯榕出事的。”
游迴道：“曲安是怎么回事？他是曲光用来安慰苏柯榕的？还是用来监视苏柯榕的？”
裴月明摇头，说出了一句令他们想不到的话：“他是曲光用来侮辱苏柯榕的。”
元寿卧槽了一声：“那、那还只是个孩子？！曲光就、就让他……”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下去。
游迴面色严肃：“曲光是为了更好的操控苏柯榕吧？毕竟他是自己弟弟喜欢的人，想要控制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对他进行人格上的羞辱贬低，还有进行身体上的侮辱，每天洗脑，给他灌输指令性思想，这样即使他不在，苏柯榕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而且控制住苏柯榕，也就等于控制住自己的弟弟，只要苏柯榕还在，曲明就永远无法摆脱曲光的控制。
曲光这是打一个人的算盘，得到两种成效，他很聪明，也很卑鄙。”
裴月明冷笑：“再聪明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杀了。”
游迴道：“你是跟曲明一起合作杀的人吧？”
他目光笃定地看着裴月明，说出自己的猜测：“曲明引曲光出来，你杀了曲光并进行分尸，事后你们俩一起转移尸块，扔到老城区还有人居住的旧小区里，之所以扔那，就是怕我们没法发现尸体，是这样吗？”
裴月明没否认，回答道：“是。”
游迴问：“那苏柯榕出事那天……”
裴月明：“他出事跟我没关系。”
游迴：“我没说他出事跟你有关系，既然你都跟曲明联手了，那你不大可能伤害苏柯榕，我想问的是，那天你为什么出现在医院里？”
裴月明沉默片刻，道：“我是替曲明去看他，想知道他的情况怎样，毕竟我们认识几年，虽然是因为那种事情才认识的，但是好歹同病相怜，我也想多帮帮他。”
游迴问：“曲光家有一个地下囚禁室，你知道吗？”
裴月明点头：“知道，是苏柯榕告诉我们的。”
游迴：“你们？”
裴月明：“我和曲明。”
游迴：“除了你们俩，还有谁知道？”
裴月明摇头：“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曲安肯定是知道这件事情。”
游迴：“那个孩子确实有点怪。”
“他不是孩子。”裴月明突然说。“虽然他看起来像个孩子一样，但实际上，他已经快四十岁了。”
众人一惊，游迴皱眉：“什么意思？”
裴月明说：“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那是我不知道第几次黑他们的系统，发现的情况。
曲安，原名叫盖秀，原是夜城人，后来考上澧城一所大学后，就莫名失踪了，这些我是在他们的系统里发现了曲安的真实资料。
我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保持这种年轻的姿态，我也曾想往下查，但是很诡异的是除了在他们系统里找到的仅这一点的资料，几乎都没有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元寿听得都瘆得慌：“我去，曲安这是天山童姥吗？这也太恐怖了。”
裴月明忽然说：“你们如果查不到，就去澧城看看，反正与曲光身后的人脱不了干系。”
这时候段良跑回来，他对游迴几人说：“行车记录仪查过了，裴月明这几天确实没有开车出去，车轮痕迹以及车库我们都仔细检查过。
这几天下雨，他出门的话车身肯定会沾上泥土，我们检查了他的车，没有泥土，也没有最新洗车的痕迹，因此可以确定裴月明这几天确实没出门。”
几人点头，对这个结果已经不怎么意外了。
游迴看向裴月明：“钟肃，你了解多少？”
裴月明正要开口，游迴突然补了一句：“他跟陆回舟的。”
“钟肃喜欢陆回舟，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有意识追求陆回舟了，但陆回舟对他没有感觉，反而跟体育系的楚翊一见钟情，后来没多久，陆回舟跟楚翊在一起了。”
游迴：“说点有用的。”
裴月明道：“钟肃这个人性格有点偏执，现在来说应该是疯狂吧。
当时陆回舟没答应他，他就专门晚上等陆回舟下晚课，在他路过的时候，把他逮到学校里边的小树林，进行强奸。
当然，没有成功，因为被楚翊发现了。
那时候楚翊好像是跟老师举报了钟肃的行为，但是当时学校没有深究，也没有给陆回舟楚翊一个交代，就让钟肃去道个歉，后来钟肃也道歉了。
两人是同组的实习研究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陆回舟当时为了同学关系，没有太计较，但是跟钟肃的往来变少了。”
游迴道：“钟肃有恋尸癖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裴月明说：“之前一直不知道，直到那天听到陆回舟跟钟肃在一起的最后录音，还有他老婆，不对，是前妻偷录的那些，我才知道。”
游迴：“你跟赤锦还认识？”
裴月明：“我把我想要杀钟肃的想法告诉她了。”
游迴脸色微变：“她也帮了你？”
裴月明略一顿，摇首。“没有，她不支持，也不反对，给我看了视频和录音，就把我赶走了。”
游迴显然不大信裴月明的话，但是现在没有证据证明裴月明说的话是假的。
现在提取犯人口供，后面还要去核查，他再不信也不能公然提出来，怕扰乱现在的审讯节奏，得等后面的摸排核查阶段。
游迴道：“陆回舟失踪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裴月明：“听过，但是不是特别了解，我只知道陆回舟失踪之前见了钟肃。”
后面再问一下钟肃和陆回舟的事情，裴月明就答不上了，毕竟那段时间，他一直在许寒星身边，没那么多时间了解别的事情。
元寿让他把作案过程详细说出来，包括买了什么刀具，怎么杀的人，怎么分的尸，在哪里分尸以及怎么抛尸等等细节。
等他交代完后，游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问：“你杀害张毅中那晚，为什么要把曲光的血抹在贺胜寒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