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会亲家前，沈浩澄带池跃去探望了一次杨嘉恒。
监狱不是看守所，距离市区非常遥远，要跑一趟，得起大早出门，还得赶大晚回家。
池跃却很高兴，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趁着二人手边都没重大案件，正好安排。
时间也没过去太久，杨嘉恒的气色却好了很多，曾经的阴沉木然都不见了，看见沈浩澄和池跃的时候脸上挂着喜悦而又腼腆的笑，“没想到沈律和池律会来看我。”
“我给你带了几本书，”沈浩澄对他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拜托管教帮忙，往你卡上存了点钱。”
杨嘉恒不太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太费心了！我也不缺什么，沈律和池律不用惦记我。”
“爸爸妈妈经常来吗？”池跃问他。
“每个月都来。”杨嘉恒点头。
“你在这里还适应吗？”池跃又问。
杨嘉恒沉吟一下才回答说，“没有别的能想了，好好改造呗！”
“怎么没有别的可想呢？”沈浩澄说，“刑期不算太长，你就当是读了个研究生考了个博士，那样可能都不够用。世界发展很快，但也没那么快，过几年出来还是有用之身！”
“你也不用改造什么，”池跃跟着道，“就学学法，学学怎么对付坏人的同时又不伤害自己。”
杨嘉恒真笑起来，“池律还是那么可爱！”
“还是？”池跃想把气氛弄得活跃一点儿，故意揪住这句夸奖，“这是从哪儿说起啊？之前都是沈律跟你接触，我就陪在旁边记录整理。”
杨嘉恒非常诚恳，“我那时候确实灰心绝望，没有情绪在意太多别的，可是池律这双黑眼珠实在太会转了，骨碌碌的，溜得我又慌又燥又不甘心，忍不住想活着多好，能像池律那样清清白白安安静静地活着多好。”
“这是夸我吗？”池跃有点儿不敢置信，“你的案子是我经手办理的第一个案子，你就是我直接参与辩护工作的第一个嫌疑人，虽说只是干助理吧，那也挡不住我好奇啊！况且咱俩又差不多大，你却老深沉了，我能不仔细琢磨琢磨吗？”
杨嘉恒自嘲地道，“现在想想都很可笑，自以为聪明……池律可别深沉，能直接就直接能简单就简单，容易快乐。”
“行吧！”池跃接下他的好意，“咱俩缘分特别，我听你劝。”
杨嘉恒挺感兴趣的瞅他一会儿，又看向沈浩澄。
“刑期不长，”沈浩澄与池跃的不同之处就是他更习惯说正经话，“应该不会换监。我把电话号码留给狱警了，你有什么需要，比如想找点儿什么比较冷门的书籍，可以联系我。”
“沈律真当我在这里提升学历呢？”杨嘉恒又挠脑袋。
“学历需要认证。”沈浩澄说，“知识和能力不用。有点儿目标时间易过，心灵也能平静。”
杨嘉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池跃再开口道，“后面我们可能来看你也可能不来，得瞧生活和工作怎么安排，不过等你服刑结束那天我肯定和你爸妈一块儿过来接你，手上有多大的事儿也会来。杨嘉恒，你是我选择律师这个职业之后遇到的第一个被告，但却是个好人，这点，我真的挺感激你的。你让我对自己的职业有信心，愿意好好去做。”
“池律……”杨嘉恒有些动容。
“我来接你拥抱新生活。”池跃不由分说，“江影女士希望你有美好灿烂的未来，我相信能。我这人命好，会把好运过给你的。”
杨嘉恒深深勾下了头，对面坐着的人都看不见他的眼睛，但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额。
沈浩澄跟着道，“我也认识点儿人，到时候帮你找一份踏实正常的工作，不会再遇到张申那种坏蛋。”
杨嘉恒努力抽抽鼻子，慢慢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泪花，笑容却很真切，“真的太感谢你们了！可我想对沈律和池律说句良心话，对于过去，我有后悔的地方也有不后悔的地方，并非全盘否定。如果不选择那份工作，不认识张申，我怎么会遇到江影呢？她再不幸，再懦弱，对我来说也是一盏温柔心灯，可以亮一辈子。只可惜我当时不够聪明不够勇敢，没有义无反顾地把她从泥潭里拽出来，而是选择陪着陷入……”
池跃记起江影临死之前说的那些话，有些悲伤。
沈浩澄不动声色地拍拍他的手背，语气平静地对杨嘉恒说，“你对她有愧疚，我和池律也有，咱们能做的，就是后面好好过，努力活出精彩，不负她的期望。”
杨嘉恒郑重点头，“我知道。张申和他姐姐的事儿我爸妈都转告我了，善恶有报，早晚而已。沈律和池律都是正直人，肯定顺遂如意。”
池跃挥掉低沉情绪，笑着应道，“那肯定的。这回来，还有个事情想告诉你。我和沈律在一起了，你也当个见证人吧！”
杨嘉恒没听明白，表情诧异而又凝重，瞪着池跃的脸用力看。
池跃更加笑了，“很意外吗？就是那种在一起，我觉得自己说的挺明白的。嗯，你可能不理解，我也不想强求祝福，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告诉告诉你。”
杨嘉恒使劲儿呼吸几下，略显艰难的说，“生怕听误会了，我不没敢追问……当然意外，可我怎么能不祝福呢？这……太好了。沈律，池律，祝贺你们！真的祝贺！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真心话吗？”这时应该接下祝福表示感谢，池跃偏不，偏要刨根问底，“真的觉得太好了吗？”
“真的真的！”杨嘉恒连连点头，“你和沈律都是好人，当然好啊！再说也太趁了，青松玉树，天造地设。”
池跃嘻嘻笑了，“还是你会说话。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小记者，他说我俩金童玉童！”
杨嘉恒微微一怔，随即畅怀大笑。
“我说你这么乐意来呢！”往回返时，沈浩澄说池跃，“多炫一次恩爱是不是？”
“既然恩爱，”池跃在副驾驶上扭晃身体，心情极好，“为啥不能炫啊？抓住一切机会，谁也不能放过。”
“明儿妈来，”沈浩澄提醒他说，“你老实点儿。激怒了那几个爱眼红的，尤其是秦大沛，真给你下绊子。”
池跃仍旧不以为然，“绊倒了我就摔！你还能不扶我？妈还能不扶我？”
“嗯！”沈浩澄略带鄙薄地点头，“你就使劲儿演绎什么叫做恃宠而骄！有人爱就随便嘚瑟！”
“有爱就是资本！”池跃当真有些嘚瑟，甚至可以说是目空一切，“被爱就行了！”
沈浩澄接不上话，只能侧目。
“别瞪人！”池跃哄他，“不光我可以轻狂，沈大律师也可以。你也被爱啊！被我池跃，一心一意地爱！”
“咱家以后不用买醋了！”沈浩澄分明甜蜜极了，非说反话，“你这肉麻功夫如今出神入化，我的腮帮子总是酸的。”
“说酸我想起来，”池跃的思绪立刻拐了一个大弯，“马上就过年了。今年是咱俩第一次和我妈过年，也是她第一次不用去我爷爷奶奶家当小媳妇，必须隆重，把她当成夫人供着，咱俩做饭。”
“那有什么难的？”沈浩澄不当个事儿，“我做。妈的厨房，我基本上都用趁手了！”
“不能你自己做。”池跃的重点却不在这儿，“我也得露一手。成长么，得全方位跟上……沈浩澄，你说我的番茄鸡蛋炒得怎么样了？”
“挺好了！”沈浩澄毫不犹豫地点头称赞，“那你来个番茄炒蛋。”
“一个番茄炒蛋怎么够呢？”池跃自我要求还挺高的，“怎么着也得再来个炒豆芽。过年都是大鱼大肉，吃点儿清淡的调整口味。”
呃……
沈浩澄的腮帮子当真酸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池跃不依不饶地问，“过年不能吃炒豆芽吗？”
“当然能……”沈浩澄觉得嘴里发苦，是那种醋盐混合一处又被大火烧焦了的味道。
老天爷肯定知道，沈大律师三年不吃炒豆芽也不会想。
“我知道你嫌弃我手艺不好。”池跃看出沈浩澄神情奇特，很不满意地说，“不好我才学呢！才有进步的空间呢！从今天起……不对不对，今天到家太晚了，从明天起，池跃同志要苦练厨艺，短期目标练好炒豆芽！年夜饭上必须贡献两道菜！”
这番雄心壮志，不支持支持怎么说得过去呢？
身为男朋友的沈浩澄只好表态，“行！苦练！咱们每天晚上都买一份豆芽回家炒。就是……”
“怎么转折了呢？”池跃立刻板脸。
“能不能申请一下啊？”沈浩澄放低身段央求人说，“天天炒可以，咱能不天天吃吗？你得留着沈律师的胃口，过年那天好好品尝品尝咱们池跃同志的精妙手艺。前面吃出阴影来了，一看见豆芽就得害怕！”
池跃忍不住笑，“来来来，镜子掰给你！沈大律师好好看看自己这副不能同甘共甘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