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店是那种装修极其糊弄布局非常随便的寒街小店，活得精致的人怕要嫌它卫生不好，生意却很兴隆。
三人坐下不久就有熟人从他们那个没有房门的单间门口路过，特别热情地和池跃妈妈打招呼说，“这么碰巧遇见了您？”
池跃妈妈起身同人寒暄，“是巧。跟儿子们吃点儿东西。”
熟人闻言便往沈浩澄和池跃脸上打量，“您不就一个儿子么？这位……”
池跃和妈妈长得很像，被怀疑的自然就是沈浩澄了。
“哦！”池跃妈妈自然而然地将手掌按在沈浩澄的肩头，“这是我的干儿子，也特别亲！”
“哦！”熟人了然点头，“那是那是。不打扰你们哈！好好团聚。”
池跃和沈浩澄的心情都有一点儿激荡，竟没顾得礼数周全，等到那人走远之后才醒悟到未曾点头致意，也没有起身送别。
池跃妈妈倒没批评他们，伸手帮两个人拆开塑封好的消毒碗筷。
“干儿子？”池跃率先反应过来，低声笑了，问自己妈，“啥时候认的？我咋不知道呢？”
池跃妈妈脸上没有太大表情，语气也很平淡，“不是你替妈妈认的？装啥糊涂？”
池跃嘴巴张张，还想再说什么。
“那我能叫妈吗？”沈浩澄突然地道。
母子两个一起愣了。
过好半天，池跃妈妈才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那个……我昨天跟池跃商量过了，你头一次上门，我得给你包红包，他说一千六一千八就行。要是改口就显得微薄了点儿，你得等我再取点儿现金吧？”
沈浩澄听清她的意思，强掩激动地说，“妈，应该是我给您包红包！”
池跃妈妈被这一声喊得怔住，半天才缓过气，“哎呀在这儿不好，怕引起别人注意，我都不能欢呼一下！吃完饭回家咱们重来一遍好吧？我能大点儿声音答应。”
池跃捂脸笑了，藏进指缝里的眼睛有些潮湿。
他一直对妈妈有信心，可能发展得这么快，也很出乎意料。
生意火爆自有火爆的道理，烤肉的味道非常不错。
沈浩澄吃得心急，牙床都被竹签子捅了两下，回到池跃家里哑着嗓子重新叫了句妈，如愿拿到红包，钻进房间就张开嘴，让小男友看他受了啥罪。
池跃自然心疼，接连亲了几口。
沈浩澄好了不少，手里仍旧紧紧捏着那封红包，垂下眼睛仔细看人，“有烤肉味儿！”
“总能不同，多好？”池跃也看着他，“恭喜你啊干儿子同志！”
“谢谢你们给我机会重获亲人。”沈浩澄眼睛里面流光闪动，不是泪珠而是幸福，“咱们不是传统关系，就不适用传统称谓，能做妈的儿子真的太完美了。”
池跃伸手轻拍他的脸颊，“沈律有点儿激动过度，再加上昨夜辛劳，身体怕要受不住了，午休一下午休一下！反正男朋友在这儿，妈妈也在这儿呢！”
沈浩澄当真觉到点儿倦，放心大胆地倒在池跃床上，都躺下了又坐起身，郑重其事地把那红包揣进外衣口袋，“这个不可以花，回去好好珍藏起来，意义太重大了。”
池跃闻言轻轻哼了一声，“幸亏没让我妈再去取钱。这不耽误流通？”
浅睡了一个小时左右，又出门去参观池跃就读过的高中，妈妈没再跟着，情人之间就有点儿没形没状。
“沈律只用一天就看完了我整个青春，”池跃歪着脸说，“主人公却是一天一天过来的，感觉有点儿复杂呢！”
“怎么一天？”沈浩澄淡淡地说，“你正青春，沈律师正在全情参与，分秒必争不舍昼夜。”
“哎？”池跃马上抗议，“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跟我讲下流话？”
沈浩澄笑得意味深长，“佛眼见佛好吗小跃跃？”
池跃伸手打他一记，“我看你是尊欢喜佛！”
沈浩澄不甘示弱，既是反唇相讥也是暗中奉承，“那你是尊妙颜佛……”
两人没羞没臊地闹，绕着偌大的校园走了一圈儿，又去附近的小吃街逛个够，回到家时妈妈已经上班去了，给他们留了张字条，“倾心之交，受优长吸引，与缺点共存。都是凡俗之辈，拜托儿子们与我彼此包容接纳，永远都做对方的依靠。”
池跃有些惊讶，捏着纸条瞪着眼睛，“我妈越来越会煽情啦！”
沈浩澄又抱住他，感慨地说，“跃跃，我又有依靠了！”
池跃仰头注视着他，发现他的目光异常专注悠远，似在用心体会什么，也似被谁抚平了曾经皱缩的心。
周日这天没有出门，沈律师关掉手机，拒绝任何打扰，专心致志地在池跃家里做饭洗碗，修理所有他认为有必要检查维护一下的地方，包括但不限于煤气灶热水器地热阀门等等等等。
妈妈丝毫都不干涉，好像原本就该这样似的，只是偶尔鄙薄池跃一样，“学着点儿！”
下午将近两个人要回H市了，妈妈送他们出门，站在车边嘱咐地说，“不管谁工作忙，另外一个就不着急回来，留下照顾照顾对方。要是都有空，就一起回来，不要总搞突然袭击，提前告诉我提前高兴。”
池跃没说什么。
沈浩澄坐在驾驶座里，望向人的眼睛异常真诚，“妈，您也别惦记我们，好好保养身体，等退休了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到时候天天见面，谁也不用想谁。”
妈妈自然笑了，“两代人，天天见面还有美感？矛盾多了耽误感情。”
“不能！”沈浩澄笃定摇头，“您永远美。”
妈妈没再纠缠这个话题，“慢点儿开。”
车子驶离小区之后池跃才说，“我以后得提防你点儿了沈大律师，怎么觉得妈能被你抢走呢？”
“嗯！”沈浩澄认真点了点头，“有点儿危机意识，努力表现。”
“怎么表现？”池跃含笑询问。
“好好对妈，好好对我。”沈浩澄答。
“怎么对妈我就自己思考，好好对你么，”池跃煞有介事地道，“沈大状有没有啥期待？直说出来，小池同志酌情满足。”
“别酌情了！”沈浩澄现在对打机锋驾轻就熟，“必须无条件满足。”
“嘁！”池跃故意露些嫌弃，“男人啊！你这趟来可真不亏，住两晚折腾两晚，不但捡个宝贝妈，还拿了个大红包。”
“咋不亏呢？”沈浩澄笑起来，“腰有点软。到家找点儿地黄丸吃。”
池跃使劲儿扭脸，不理他了。
沈浩澄更加笑了，“这副口嫌体直的坏样儿，好像被我拖下水的。昨天晚上垂涎欲滴地摸我肚子的人不是你啊？”
“肚子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块垒分明线条优美，比主人好！”池跃振振有词，“当然招人喜欢。沈律师经常清理清理脑子里的垃圾文件，尤其是颜色废料，定期灭杀灭杀，该正常运转时得正常运转啊！高速驾驶安全第一，腰都软了就别没完没了的沉沦了哈！坏了身体地黄丸可补不上。”
沈浩澄哈哈大笑。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有个嘴巴日渐厉害的爱人陪在身边，眨眼就过，半点儿都不难捱。
身上的伤彻底痊愈，沈浩澄的工作量随之复原，于有成一下帮他接了好几宗案子。
刑辩律师伏案研究半个上午，叹息地道，“电诈案是越来越多了。”
“总比越来越多杀人行凶要好。”池跃忍不住说，“这一段跑关龙龙的事儿，总能看到彭宁从前的照片，虽说不算特别美吧，从面相瞧也是很有活力的女性，生命却是那样终止，实在令人唏嘘。都说絮果絮果，她跟关龙龙的感情之果又丑又烂，打头儿就埋了坏芯子，连段兰因也没沾上，真不值得。”
沈浩澄眼看着他抱着二人一起筛选好的资料出去复印，靠在原处想想，觉得自己应该问问卢梅和宋俏的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小刘看见池跃过去，不惊讶他要印那么多东西，只往脸上细瞧。
“怎么了？”池跃还以为弄上什么脏东西了，下意识地用手背擦。
“上次沈律请吃饭，”小刘字斟句酌地说，“我也没太注意，乱说一通，你别介意啊！”
池跃没太明白，“你说啥了我就介意？”
小刘有点儿尴尬地笑，“就研究林律的事儿……不太合适……我这人脑子简单，想东西少，更是后知后觉……”
池跃这才反应过来，“还没翻篇吗？”
“翻……”小刘寻思着道，“早翻了啊！他俩早就不来往了，是我嘴不值钱，好八卦！”
“我不是指林律的事儿，”池跃只好解释，“而是我和沈律的事儿。大家不都知道了吗？也过去好几天了，怎么还有余韵？”
小刘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有点儿发傻，“啊？”
“你想抢我外号？”池跃轻笑着说，“啊什么啊？同事之间，工作完了一起吃顿饭，闲聊聊天，多正常啊？有啥可道歉的？就因为沈律和林律有过一段，就因为我现在和沈律在一起了，说话就得忌讳着，过去的事儿都得折腾出来想想？心思太重了小哥哥！池跃要是那么计较，沈律能看上我？他是谁啊？朗乾所的房梁柱啊！一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