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耽美小说>身边【完结番外】>第55章 卷一凝视:第五十五章 心防

  意气风发常会转为妄自尊大,沈律师的学习力再强,缺乏实践经验配合的战斗力也远远追不上心劲儿,很快露怯。为了强行挽尊,厚着脸皮砸银子,买最强大的武器发挥最受局限的作用,成功地把池跃惊得哑口无言。

  “还能这么玩啊上级律师?”他瞪眼问。

  “规则不允许吗?”沈律善于雄辩,“都像你们那样一点儿一点儿地硬打,游戏公司挣什么钱?”

  池跃管不了游戏公司的经营,只是心疼沈浩澄的钱,勉强坚持一会儿先放弃了,“我累了。”

  沈浩澄想起他今天又是健身又是去医院的,精力不济也很正常,“那就休息……对了,我再看看你的背。”

  夜灯柔馨,池跃赤着劲瘦的脊,腻白背上爬着一条淡红蚯蚓,虽然极长,却似初生婴儿那种皮肤,红红的,嫩嫩的,微微隆于正常皮肉之上。

  沈浩澄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天,觉得嗓子干得不成,咽咽口水才伸出指去按压一下伤处,“到底会不会留疤?”

  “不会!”池跃抬臂拢起衣衫,“我不是疤痕体质。小时候偷着游野泳,磕坏了膝盖,加上河水不太干净,烂了好大一块肉,现在一点儿看不出来。”

  沈浩澄听得皱眉,“你妈妈不是大夫吗?还让你烂?”

  “那敢给她看吗?”池跃登时笑了起来,“膝盖伤了不够疼?还想挨揍?”说着他就把裤腿撸了起来,露出一颗光滑膝盖,自己拍拍,“就这只。您看,能瞧出痕迹来吗?”

  他曲着腿,那个圆圆的膝盖绷圆了皮肉蜷隆着,显得鼓溜溜的,特别像个婴儿脑袋。

  沈浩澄垂眼细看,上面果然光洁柔嫩,不见什么伤痕。

  中了什么蛊般,沈浩澄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掌,轻轻抚摸抚摸那个关节,声音不由沉哑下去,“怎么好的?”

  他的动作太轻太缓,太见爱惜之意,池跃膝跳反射似地弹了下腿,正好踢中沈浩澄的胳膊。

  沈浩澄下意识地抓住那只脚踝,眼眸迅速掠去。

  池跃蓦然绯了脸庞,磕磕巴巴地说,“就……自己好了。”

  沈浩澄反应到自己的表现不合时宜,赶紧放下了他的腿,向旁闪开视线,“那就好。说明你的伤口很爱愈合。”

  池跃想嗯都没发出声来,非常局促地拽下裤腿,不知说什么好了。

  沈浩澄也不说话,他站起身,背对着池跃立了几秒钟,没头没尾地道了句歉,“不好意思!”

  那四个字讲得非常急促,一个挤着一个,却很刺激人心,池跃从中听出自责和懊悔来,不知怎么就心疼了,跟着蹿起身来,“说什么呢?”

  沈浩澄回眼看他一下,挤出个笑,“你不介意就好。”

  那个笑容也太勉强,看得人太难受,池跃眼见沈浩澄举足就走,生怕他沉了心,伸手就把人给拽住,“沈律……”

  沈浩澄身体一僵。

  池跃立刻察觉,他有一点儿惊讶自己会这么做,想要立刻丢开那手,却更不敢,傻在了当场。

  沈浩澄缓缓回过些身,神情已镇定了,“干什么?”

  “呃……”换成池跃口干舌燥,“没……没什么……”

  “我不需要安慰,”沈浩澄轻轻地笑,“你也不用这么包容。既然没什么,就休息吧!”

  池跃讷讷地松手,眼盯着人走到门口,到底还是不放心,又喊人道,“沈律,别总太多忌讳,耽误咱们……合作。”

  沈浩澄在门口处站了一站,人没回身,口里答应,“放心!”

  隔了一次才又见面,杨嘉恒往池跃脸上瞅了好几眼。

  额上的伤已非常淡,他还是看清楚了,三分好奇七分关切地问,“遇到什么事儿了?”

  池跃下意识地摸摸脑门,“就是一点儿意外。”

  杨嘉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收回目光冷淡地道,“我也没有资格多问。”

  “真是点儿意外,”池跃心里不大得劲儿,“您的关心我感受到了,多谢!”

  杨嘉恒没再说话。

  沈浩澄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时方道,“我们已经把你的话转述给江女士了!”

  杨嘉恒眼皮微跳,哦了一声。

  沈浩澄知道他的情绪肯定波动不已,没熬着人,仍旧缓缓地说,“她也有话捎回来,说别痴心了,挣不过命,她好不了。”

  杨嘉恒脸上的肌肉快速抽动起来,他猛抬头,死死地盯住沈浩澄,非常急切地哀求说,“沈律师,您是好人!我前面没说真话,您知道了一点儿都没表示厌恶,我知道您是好人!求求您,救救……帮帮她吧!”

  “怎么帮?”沈浩澄轻声叹息,“你心里也很明白,她身上也有嫌疑,案子不彻底结,一直要受警方的监控,加上她的家庭状况,我也不便插手。”

  “拜托您插插手,”杨嘉恒不管不顾地说,“沈律师肯定看出来了,她妈妈和弟弟都是吸血鬼,叮在她身上活着,江影再不摆脱就没命了!不是江宝不务正业又想挣轻巧钱,不是她妈妈心里只有儿子不太关心女儿,她根本……根本就不会走到这步。沈律师,你行行好!”

  池跃看着杨嘉恒的样子,满心叹息。

  爱情或者不一定能永恒,但在某些人那里,或者更严谨一点儿,在某些人的某个阶段那里,真的纯粹。

  杨嘉恒一个名校毕业的高学历未婚男青年,为了江影这样一个事业上没什么发展,年纪又比他大的二婚女人杀人至死,面临重刑,身处囹圄自顾不暇,仍然心心念念她的安危好坏,情谊不可谓不真。

  世俗眼光看着,好不值得。

  改由捍卫爱情的角度再看,令人唏嘘。

  “江宝也被瑞信辞退了。”沈浩澄没有太多时间感慨,他不能像池跃那样情绪流露,目的性很强地说了一个事实。

  杨嘉恒倒没太过惊讶,只是冷冷一笑,“这是张言出手了!江宝确实德不配位,即便一个小小的后勤采买员也不胜任,可他还不是干了好几年!都知道那是个肥缺,油水是工资的十数倍,不教张申的缘故江宝是绝不可能捞着干这活的。他死了,江宝早晚保不住工作,可是瑞信的工作考核都在下半年,人员调动基本都在考核之后,开年就辞退人,算特例了。这女人真挺厉害啊!”

  “你说的张言,是张申的姐姐吗?”沈浩澄问。

  杨嘉恒点头,“她本人不是瑞信员工,但丈夫是公司董事,有实权。”

  沈浩澄终于把话转入正题,“既然做了张申好几年贴身秘书,你肯定知道不少内情吧?能不能挑与案情有关的事情讲讲?江女士提供了不少新东西,分局那边正在增添人手加大调查力度,如果确认张申在本案中具有重大错误,对量刑意见会有很大影响。我也好奇,这么有利的因素,之前的几次讯问中为何要闭口不提?为了小恩小怨和义愤杀人毕竟不一样的,于情于法,你都不该不懂。”

  杨嘉恒端起戴着银铐的手,把脸庞都拢在自己掌心中,用力揉了一揉。

  叹息裹在他的动作里面,人就显得有些破碎,“搭一个还不成吗?这些事情都抖搂出来,她以后还怎么做人?遗产……也分不着,怎么过日子啊?”

  “不是这么算的杨嘉恒!”沈浩澄正色地说,“不管什么原因什么出发点,隐瞒真相也是一种犯罪。再者,爱人的未来在你考虑范畴之内,父母的呢?甘心将他们处于无休无止的痛苦之中?这种选择未免残酷了些。”

  杨嘉恒仍旧捂着脸,久久无言。

  “说一句实在话,”沈浩澄又道,“五十万代理费是你妈妈变卖家产所得,对我们而言则是行情正常要价正常的普通案子,从接手到现在,我们跑看守所的次数已经远远超出了职业要求,完全可以把这个时间用在其他工作上面,坐等案件进入审讯流程再制定下一步计划,根本不必这么多管闲事。”

  杨嘉恒不动弹了。

  “江女士先来找的我们,”沈浩澄接着说实话刺激人,“是我们把她带到警察那里去吐露实情。这样做一则出于职业道德,二来也是同情,同情她沉于自责之苦不得解脱,同情你的母亲身心俱疲不能倒下,想伸把手,帮帮能帮的人。可这都得看你的态度杨嘉恒。得看你想不想得明白什么才是对她们好。如果钱就是保障,能够缓解痛苦,你母亲就不卖房子了!江女士也就不会让我捎话了吧?”

  杨嘉恒缓缓放下了双手,沉沉地看住沈浩澄,“您再对我说句实在话,跟分局那边,有联系吧?”

  沈浩澄一点儿也没吃惊一点儿也没意外,缓缓点头,“警律一家!都是职业,都靠本事吃饭,但也都受国家法律约束,务求发掘真相追求公理。事情已成发生,你肯定要接受惩罚,可我下这么大力气,分局下这么大力气,不只是想给公众交代,也想令你罚当其罪,不偏不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