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耽美小说>身边【完结番外】>第25章 卷一凝视:第二十五章 郑母

  “杨嘉恒已经二十六了,” 病房出来之后,沈浩澄对池跃说,“没有感情经历,这正常吗?”

  池跃心说有什么不正常的,某些个体就是开窍晚或者不开窍,他有两个大学的寝友一直也没对象,不是处不着,就是不想处,整天惦记着打游戏踢足球,没有太多时间琢磨情感的事。

  若非蒋缤主动,池跃甚至怀疑自己也不会有感情经历。

  女孩子都那么可爱诱人,却该怎么开头怎么争取才能与自己有关呢?

  到现在都没太想清楚。

  外科病房在另外一层,沈浩澄和池跃没有事先知会郑可耀母亲,算是擅自探望。

  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在病房里面陪护,听闻二人说明来意之后毫不客气地说,“给他辩护什么?我不同意给这死小子减刑。”

  “姐!”脑袋上的纱布拆了,颞部枕部和面部都有狰狞伤痕的患者轻声阻止。

  沈浩澄知道这位就是伤者,连忙问道:“您就是郑可耀的母亲吗?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我是。”女人应道,可能因为伤的缘故,她说话声音不响,但也还算清晰,“我是他妈,恢复得还行。”

  “行什么行?”陪护的女人态度仍旧不好,“就是没死!糊涂,吐,脑袋疼,身子还不能动,算是好吗?”

  池跃听那女人声音极为凶狠,不由看一看她。

  女人发觉,立刻瞪了他一眼,“还给这种伤天的东西辩护,他就该吃枪 子儿!”

  伤者有些无奈,没有力气总是挡她,只是露了些抱歉,“你们别在意,我姐是心疼我。孩子是我养的,好赖我都有责任的……”

  “你自己养的?”当姐姐的立刻又吼妹妹,“你是神仙自己就能养出小孽种来?不是他们老郑家的基因?”

  池跃不喜欢性子这么暴躁的人,忍耐地蹙蹙眉。

  沈浩澄若无其事,耐心听着姐俩对话。

  “姐!”伤者终于露点儿生气意思,“跟人家律师有没有关系?你也不管场合。”

  姐姐委屈坏了,“我不好别用我啊!扔着家和爹妈,整天在这儿陪你,伤这样没处说理去!你的错你的错,你这么错就别治了,直接死吧!死了给他们谢罪!”

  伤者被她骂得还不上嘴,眼睛瞬间红了。

  姐姐看见,终于不再抱怨,气哼哼地出门去了。

  池跃心里讨厌离去的人,心说亲姐姐还这么落井下石,妹妹都伤这样了还在外人面前诅咒她死。

  伤者平静了半天才很艰难地说,“你们别和她一般见识,我姐是恨坏了,听不得辩护这两个字儿。”

  “理解!”沈浩澄点头,“您的伤都亮在这儿,亲人自然心疼。”

  “小耀是我儿子啊!”伤者的声音有些哽咽,“比谁都亲。”

  比谁都亲的人,将生母残害成这般可怖样子。

  “您的伤……”沈浩澄说,“到底怎么样?哦,伤势的严重程度和愈后的好坏,也是量刑的重要标准。”

  “脑袋还行。”郑可耀的妈妈立刻就说,“骨头硬,多是骨外伤,里面有血肿和渗漏,快吸收了。我现在不怎么吐,思想也算清楚,时间再长点儿肯定没有大问题。”

  “腰呢?”沈浩澄想起郑父提过,郑可耀的妈妈腰伤比较严重。

  伤者果然闪开些眼,“也在积极治疗呢!再过几天脑袋好差不多了就转病房,不在颅脑外科,去骨外科。”

  就是不容乐观。

  腰部外伤常常合并神经血管的损伤,并没那么容易恢复。

  “能不能从您的角度,我强调一下,” 沈浩澄说,“从您的角度,和我们讲讲事情的经过?”

  郑母看着沈浩澄,思索思索,点点头。

  “那开始吧!”沈浩澄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孩子不太听话,”郑母说事的条理性远远不如杨嘉恒母亲,听着是扯着个头就硬拽开,“也是我管教方法不对,总之就是倔,叛逆。他十二岁我和他爸爸离了婚,那年还读小学呢,知道我和他爸爸离了就使劲儿蹦,哇哇大叫,一下跑没影儿了。他爸爸和……大爷家里人找了好久才找着……后来上了中学,他爸再婚,孩子说什么也不在他爸那儿住。怕他再离家出走生点啥事儿,我就接回来了。我这条件不行,租房子住,环境差,加上还得出去干活,没有太多时间陪他,孩子就越来越叛逆越来越不能说话。唉,也是我这当妈的没能耐,对不起他啊!好容易盼到了高考,他的分不太够用,硬贴上个二本末流院校读计算机,我寻思也行啊,总比我强。谁知刚一年多就闹着不读,您说这事儿还能让步?我就和他吵,说什么也得逼着他读完不是?那天就吵恼了……他昏了头了,所以……”

  “我想听听具体经过,最好详细到每句话每个表情动作。”沈浩澄非常耐心。

  郑母又思索了一下才说,“是放假了,可他挂了好几科没通过。我干完活回来给他做饭,看他打游戏呢,就说假期不抓紧复习开学怎么补考?他挺烦躁,让我闭嘴。我也焦虑,不补考怎么毕业?不毕业哪有出路?就质问他让谁闭嘴呢没老没少的!他声音特别大地吼我,歇斯底里地让我闭嘴……我气起来,丢了菜锅走过去打他一巴掌,没打太准,拍在下颌跟脖子上了,他就疯了,起身把我摔在地上。我是急了,大声骂他畜生,骂他不配当人,起来跟他撕扯……那么大的小伙子,我哪打得过?劈头盖脸的大巴掌都把我砸懵了,我就恨糊涂了心,转身摸过菜刀来吓唬他,说要砍死他……就是吓唬吓唬,当妈的,再狠心也下不去手,白比划……不知怎么的菜刀就被他抢过去了,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池跃听得心惊肉跳,娘俩动武,孩子针锋相对地用蛮力镇压妈妈,当妈的昏到拿刀,抢过去的人也就真砍。

  如今的家庭暴力已经惨烈到了什么程度?

  “我能问一下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吗?”沈浩澄专业性强,关注点多。

  “家政。”郑母似乎有些羞愧。

  沈浩澄重新看她,“是家政服务员吗?”

  “是!”伤者点头,觉得丢人似的。

  “钟点工性质还是长天或者住家的那种?”沈浩澄不管她是什么反应。

  “不住家。”郑母回答,“孩子得吃饭,不能住家。长天的和钟点工都干,看报酬和时间安排。”

  郑可耀考的本地大学,资料上有,沈浩澄问,“不放假的话,他也回家吃饭?”

  “高中之前都在家吃。”郑母答道,“他就这点好,不乱交朋友。大学以后不固定了,三天回来两天不回来,那我也得给他准备着啊!”

  池跃在心里哼,就是准备的太好了,吃得胳膊粗力气大,有劲儿打妈妈。

  “事发之前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警察肯定问过类似的问题,沈好澄觉得人在不同状态下,比如伤情的严重程度和恢复状况,比如心理心态的变化,会给出不尽相同的答案,所以毫不犹豫地问。

  “就是因为挂科的事儿,”郑母回答,“那一段时间我和他都挺烦躁的,说话都没好气儿,别的没有觉得什么。”

  “郑可耀有女朋友吗?”沈浩澄问了一个之前问过杨父的问题。

  “高中时候和一个小女孩儿挺密切的,”郑母回答,“后来人家考外地去了,应该是不了了之了。他也不和我们讲……大学以后我不掌握。因为挂科挂得多,我们也和老师联系过,老师说不太了解他的感情经历。”

  这是一个和杨嘉恒截然相反的孩子。

  “挂了几科?”沈浩澄问。

  “六科!”郑母羞耻不已。

  六科。

  一个学年也就十余门课程而已。

  “除了挂科,”沈浩澄接着问,“还有没有发现其他问题,比如网贷,向同学借钱等等。”

  郑母有点儿诧异地看沈浩澄,似乎奇怪他为何猜得这么准,“不知道有没有网贷,确实和同学借过几回钱,他也不跟我说,还不上,同学告诉了老师,老师找他爸爸,去给还上了!”

  劣迹斑斑的孩子,不,青年。

  “金额多少?”

  “两三万吧?”郑母不太确定,“是他爸爸出的。我们……不能沟通。也打电话问了他,嫌我啰嗦,没好好说。”

  沈浩澄终于蹙了下眉。

  养出问题孩子,确实是父母的问题,但也不能单纯地归结于某一方。

  “您是愿意出谅解书的,对么?”沈浩澄问了关键问题,“我们得确定出自您的本人意愿。”

  “当然是本人意愿,”郑母立刻说,“他是我亲儿子!况且……”

  沈浩澄瞧着她挂着刀伤的脸,“况且什么?”

  “况且是我有错在先,”郑母声音低了一些,“要不是我气昏了头,先摸了菜刀,这事儿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孩子毕竟年轻气盛……就是不听话些,我也不能害他。”

  沈浩澄准备结束谈话,“您的意思我们清楚了。后面如果有需要还会找您沟通。您若有事也可以找我们,打电话就行,我们很快过来。”

  郑母看着池跃放在她被单上的名片,“辛苦你们了!拜托帮孩子争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