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裴柯告诉自己那个人不一定知道他现在的住址，但这种感觉真的有些渗人。他思忖些时间，打算停掉这几天的直播。
他发了条微博说自己不太舒服，要休息几天，等好点了再开直播。
裴柯并没有拉黑那个人的账号。他已经发现对方的三个账号，清楚拉黑没有什么用，根本不能制止那个人的行为。而且拉黑说不定会打草惊蛇。裴柯沉下心等待，想看看那个人有没有其它动作。
然而直到今天——他不直播的第四天，那个人都没再出现在他的评论区或者私信栏里。现在的情况是他在明，敌在暗。
他已经四天没直播了，几个有他联系方式的虚拟主播还发来消息问他现在身体好一点了吗。裴柯一个个回复，说自己已经好多了，再过个一两天差不多就能复播了。
可也只是嘴上这么说而已，具体什么时候复播裴柯还没想好。他还抱着点侥幸的想法，心想万一因为自己这段时间不直播那个人对他不感兴趣了，然后不再盯着自己。
这种被陌生人窥觎的感觉太不舒服了。他甚至觉得有点恶心。
多想无益。裴柯点开外卖APP给自己点了杯百香橘柚三重奏，三分糖，正常冰。
这周是首都大学的考试周，考完就放假了。江之早上八点就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去学校了，让他中午自己点一下外卖。
裴柯看了看日期，这几天高考出成绩，微博热搜大部分都是高考相关的话题，某省高考出分，某省高考状元等等，再过几天就要填报志愿了。
裴柯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微博。
未海省和苏北省，两个高考大省，今天一起出成绩。目前热搜第一未海高考成绩，第二苏北高考成绩。
高考那些事儿：
今年未海省高考状元依然来自南江一中！总分达到712分！
苏北新闻：
#苏北高考状元#恭喜来自苏城第二中学的林一同学！总分703分！
裴柯记得江之的母校就是苏城二中。他动动手指，在搜索栏里输入苏北高考状元，然后加上一个去年年份的后缀。搜出来的第一条微博还是刚刚那个苏北新闻的微博。
苏北新闻：
恭喜来自苏城第二中学的江之同学以717分的高分成为今年苏北省的理科状元！（下图左2）
配图是江之和两个中年男人的合影，估计应该是什么校领导，头发颇为稀疏。
裴柯觉得这条微博最精彩的地方是“下图左2”这几个字，严谨中透露着好笑。
他翻翻评论，发现前几条热门评论的注重点根本不在成绩上，而是“卧槽好帅”“这脸赢麻了”。
他退出微博，外卖小哥的电话刚好打进来：“喂，直接放外卖柜就好了，麻烦你了。”
室外的空气都是烫的，裴柯盯着午后的大太阳，拿完他的三重奏后迅速回到家里。按指纹开门时裴柯按了两次才成功开了门。
进屋的一瞬间裴柯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长舒一口气，咬着吸管走上楼。
二楼有一间起居室，裴柯很喜欢这个地方，没事做的话他都会披着空调被窝在这里。他家的装修是他父母选的，华丽的水晶吊灯，复古华丽的皮沙发，不是说不好看，只是一看就很有父母那辈的审美风格。裴柯不喜欢皮沙发的质感，平时都是在卧室里浪费时间。
这间起居室的沙发是设计很简约的棉麻沙发，侧面的落地窗对着外面的小树林。沙发前是一张矮矮的木质茶几。
裴柯第一次看到这间起居室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台连着主机的游戏电视，以及被放在木桌上的两副手柄和耳机，仔细一看还都是现在最高配置的设备。
江之是真的挺会享受生活的。
他们俩一起去超市的时候江之在冷藏柜边上转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拿了一盒培根起来。裴柯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培根的包装盒上贴着一个三色旗的小贴纸。“买这个？”他问。
江之点头道：“这个牌子的培根是当天从德国空运过来的，配吐司挺不错的，明天要试试看吗？小裴哥。”
“这个牌子的培根味道特别好？”
“还可以，主要是加的防腐剂很少，挑就该挑最好的。”江之半开玩笑地说，“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这是故乡的味道。”
裴柯刚住进来的那两天都不好意思在除了自己房间外的地方停留太久，这房子毕竟是江之的，他最多算个住客，到处乱晃说不定会让主人不高兴。
直到上周六下午江之招呼他来起居室一起玩游戏。一回生二回熟，这间起居室很快成了裴柯的常驻地点。裴柯拿着自己的三重奏走到起居室的大沙发上坐下了。他把杯子放到桌上，找了个舒服的坐姿，嚼着珍珠，点开了Streaming。
他刷了刷首页推荐，觉得都挺无聊的，于是将界面左滑，直接切换到当前热门视频排行榜。排名第一的是——首都大学招生宣传片《日夜/Daynight》。一小时前发布的视频，当前播放量已经到了三十万。
看都看到了，那就进去仔细看看。
裴柯开始以为是那种纪录片形式的宣传片，点进去后才发现比起宣传片，说是配了MV的宣传曲倒是更为合适。评论说这首歌是学校音乐系的学生写的。
这是一首抒情歌。视频里出场的都是首都大学本校的学生，字幕会很贴心地在屏幕下方打出这个学生的名字、所在院系和专业。每个学生在唱完一句词后就换下一个人。
一分二十三秒时，屏幕里出现了一个裴柯很熟悉的人。
——江之，信息学院软件工程专业。
视频里的江之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面带笑意地看向镜头。他出场后弹幕倏地变多，还有几个在刷“首都大学中之人”的弹幕。
江之出场十几秒后就杀青了。有个弹幕一闪而过：每个人就这么一句词啊，好少。
这么一句话让裴柯回想起当年当男团时的日子。他有时候会去看其他团的part分配的视频，这种视频的评论区通常是粉丝吵架的第一战场。
这个粉丝说自己偶像分到的词太少，公司搞区别对待，然后怒斥歌词多的成员是公司高层亲戚；那个粉丝说你哥一上台连嘴都张不开，难道还得分很多词给你哥让你哥把整个团的脸都丢完？
裴柯认识一个大型团的成员，他们团十几个人，日常part的分配情况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有人四分钟的歌一个人能唱一分钟，有人只有三秒钟的语气词。很不幸，裴柯认识的那位就是只有三秒语气词的。
他当时待的那个团人还算少，分配情况也没有这么离谱过，想了半天，他对那个人说，没关系的，我们一起当贫民也挺好，毕竟团体活动的工资是平分的，我们摸最久的鱼，跟别人拿一样的钱。
裴柯看完视频，退回到Streaming的主界面。刚刷了没一会儿，裴柯视线余光里冒出了一个人影。
他抬头，和江之对上了视线。准确来说，是没有穿上衣的江之。江之套着条宽松的运动长裤，裤带都没系，湿掉的头发被他撩到后面，估计是刚洗完澡出来。
在这一秒之前，裴柯都误以为江之是那种纤瘦的类型，结果人家只是真人不露相，脱了衣服后居然很有料。
眼前的这个江之和刚刚视频里的那个差别太大，裴柯举起手机捂住眼睛：“对不起，我以为你在学校。”
江之看了裴柯一会儿，没懂对方为什么要跟自己道歉，也没懂“对不起”和自己在学校有什么关系。他嗯一声，决定先解释一下自己没穿衣服不是因为想耍流氓：“我没带换洗衣物，出来收件衣服。”
两分钟后江之穿着白T从洗衣房回来了。他走到起居室，看到裴柯还是刚刚那个姿势，用手机捂着眼睛。
“小裴哥，”他说，“你在干什么。”
“在忏悔，对不起。”
“那我先去吹头发了。”
裴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好的。”
江之回到浴室，关上门，站到镜子前，抬手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热的耳垂，心想还好裴柯刚刚没注意到。他觉得害羞的时候一般不会上脸，但与之相对的，耳朵会红得很明显。
他上午考完试后直接回了家。到家时接到消息让他在Streaming上传一下今年的招生宣传片。传完视频他就去洗澡了。
结果发现自己进浴室进得比较着急，要换的那件衣服还在洗衣房挂着。没办法，江之套了条裤子就从浴室出来了。然后好巧不巧地在起居室和裴柯四目相对。
等江之再次来到起居室，裴柯已经换了姿势，曲着两条腿坐在沙发上。
江之神情自若地在旁边坐下。裴柯从他身上闻到一股花香味，应该是他用的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味道。
“江之。”裴柯叫了一声。
“怎么了？”
裴柯这个人脸皮很薄，他刚刚看到没穿上衣的江之后脸就热起来了。他现在还是有些莫名的尴尬，所以想着得说些什么缓解自己的尴尬。思前想后，他先占领了道德高地：“你不守男德。”
“对不起，”江之诚心发问，“不过男德是什么意思。”
正常，一个混血，回国又晚，不知道男德什么意思很正常。裴柯打开手机浏览器，搜了个百科词条出来放到江之眼前。
江之一边看一边读：“男德，是指对男性道德品质的要求。男德守则如下，不看除了老婆之外的异性；老婆生气，我先下跪；不穿暴露的衣服，更不可以不穿衣服；被异性搭讪了要反思是不是自己着装太过暴露，或者没有管好自己的眼神。”
“好了，别读了，”裴柯赶紧把手机收回来，担心江之继续往下读，“你明白了吗？”
“大概明白了。”江之说，“贞洁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