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江一愣。
唐星茴感觉大脑很沉,努力回忆起过去时有一段时光像是蒙着一层面纱,模模糊糊的,怎么看也看不清,反而牵扯出一阵痛。
“我头好痛。”唐星茴蹙起秀气的眉,伸手捂住头。
齐江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连忙去叫医生过来检查。
最后检查结果显示唐星茴的大脑没有什么大事,失忆应该是暂时性的,可能几个星期,也可能几个月,甚至几年,都看个人。
经过询问了解,齐江大概判断出唐星茴失去的记忆是高中之后的,他不记得夏妄也不记得白宇程,许沉言。
也不算完全失去了记忆,只是很模糊,高中之后的记忆都像是蒙着一层水雾,并不真切。
万幸的是唐星茴没有忘掉工作相关的事情,看了几份文件依然处理的得心应手。
“你刚刚说什么夏妄……”唐星茴想起刚刚齐江说的话。
齐江打断他,语气很快,神色镇定:“一个无关紧要的大学同学罢了,有事他会再打过来的。”
他笑的温和,实际上心里已经决定等会就把夏妄拉黑。
反正唐星茴已经不记得他了,就这样趁机断了联系也好。
唐星茴本就不是夏妄能高攀得起的。
醒来了好一会了,唐星茴带着水光的眼眸逐渐清明,他也记起夏妄是自己的初中同学了,刚刚起床脑子很乱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他依然只以为是普通同学,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他们毫无交集。
但不知为何,唐星茴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一种熟悉感,不是认识的人的那种熟悉,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他只要一努力去想太阳穴就凸凸疼,他向来不喜欢为难自己,干脆不想了。
能被忘记的,想来也并不重要。
唐星茴醒来的消息传出去后病房外门庭若市,很多唐星茴不知道是本来就不认得还是忘记了的合作伙伴和同学都来了,各种真心或是假意,但基本都是有点人脉的才能来。
唐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多的是人想要来攀关系,如果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来那还得了。
不记得的人唐星茴通通不见,只有许沉言比较特殊,他母亲和唐母多年前关系好,虽然近些年联系也淡了,但他还是凭着这一段渊源有了进来看唐星茴的机会。
许沉言进来的时候唐星茴正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发呆,侧脸精致漂亮,窗外一缕阳光恰好掠过他的长睫,在瞳孔上投下阴影。
那一瞬间,许沉言的瞳孔微缩,心跳漏了一拍。
听见动静,唐星茴转身瞥了他一眼,不认识,又转了回去。
许沉言被这样冷漠毫无情绪的眸光刺痛了,走上前半跪在地上,双手轻轻拉住唐星茴的衣角,语气悲痛欲绝:“你真的忘了我吗?”
从下往上看时,唐星茴上翘的眉眼高傲又疏离,语气风轻云淡:“我们是什么关系?”
许沉言看起来太伤心了,要说他们毫无关系应该是不可能的,但唐星茴更倾向于是普通朋友。
停留在舌尖的“朋友”两个字迟迟说不出口,痴痴望着唐星茴精致的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许沉言心口一颤,鬼使神差说:“你忘了吗?我是你男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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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唐星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没说信不信,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的玩具。
门口传来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放屁!”
唐星茴循声望去,看见梁乐满脸怒意。
因为唐星茴不喜欢,所以梁乐平时很少说脏话,这次想来是真的很生气。
梁乐确实气狠了,他兴致勃勃来看唐星茴,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许沉言一句不要脸的“我是你男朋友啊”,顿时气的七窍生烟,要不是唐星茴还在,他真恨不得一拳上去。
他没想到许沉言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趁着唐星茴失忆颠倒黑白想要趁机上位,做梦!
“许沉言你要不要脸?你们一个学期见了几回你就好意思在这骗人?”梁乐气的面红耳赤,看着许沉言的眼神像是带着刀片。
许沉言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惊慌,大学几年里他在许家的勾心斗角中成熟了不少,脸皮也厚了不少,振振有词道:“我不是星茴的朋友吗?我不是男的吗?那我是星茴的男朋友有什么不对?”
眼看两个人就要吵起来,唐星茴轻咳了一声:“要吵出去吵,别在这烦我。”
梁乐满脸煞气瞬间变成了灿烂的笑意,讨好地去床头拿水杯:“星茴你是不是渴了?你现在刚醒不久,不宜动太多,有什么需要的叫我做就好。”
许沉言嘲讽道:“需要你来?”
不看梁乐黑下去的脸色,许沉言还保持着半跪的姿态,把头埋在唐星茴腿上,香味扑鼻,他没忍住像狗一样动了动鼻子:“星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们重新认识也是一样的。我叫许沉言,沉言寡语的沉言。”
沉言寡语的沉言。
唐星茴脑海中同时响起这句话,他似乎记起来一点了,却又不具体。
但他觉得应该确实是朋友吧,他看着许沉言总觉得很熟悉,他也并不反感许沉言。
没有提白宇程,也没有人提夏妄,不提白宇程是怕他伤心,不提夏妄是因为没必要。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亚于穷小子追求白富美,更何况在包括梁乐和许沉言在内大部分人都觉得是夏妄单方面纠缠不休。
唐星茴修养了一段时间,已经基本好全了,也恢复了日常生活的自主能力。
梁乐太笨手笨脚,许沉言家里事太多没有时间一直陪着,所以这段时间都是齐江寸步不离跟着唐星茴照顾他伺候他。
出院的前一天,唐父唐母照例每天来看他一次,本来他们是想陪床的,但唐星茴不想父母太操劳,死活不同意,唐父唐母本来还有些担心,但看齐江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才放下心来。
唐星茴感觉父母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但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有说,只是和往常一样温和地叮嘱他照顾好自己。
唐父唐母离开病房之后,唐星茴觉得一直待着有些无聊,每次唐父唐母来的时候齐江都会很懂事地下楼去接水,现在还没回来。
闲着也是闲着,唐星茴打算下楼走走。
走到一处拐角,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在争吵。
竟然是唐父唐母。
从唐星茴记事起,父母就一直很恩爱,就算偶有争吵也是打情骂俏,这样正儿八经的吵架还是唐星茴第一次听到。
他停下脚步,侧身贴在墙上。
意外的是,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你有没有想过小茴的想法?!他是独立的人!不应该是你商业上的工具!”
是唐母的声音,因为怕被人听见所以压着音量,但也能听出话里的生气。
唐父似乎想哄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可能拿小茴当溏淉篜里工具?我只是看他和齐家那个挺亲近的,不一定不愿意……”
“你说的好听,但你要是提出来了小茴不管愿不愿意肯定都会同意,那你所谓的问他意见还有什么意义?反正我不接受让小茴去联姻,比起牺牲小茴的幸福换来一时的安宁我宁愿直接破产!”
“别说那么绝,也没有到破产那么严重……我没想让小茴去联姻,但齐家那个小子对小茴的好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对小茴的感情也很明显,从小到大一直坚持也挺难得的,我就是想着如果小茴也有那个意思那不刚好顺水推舟,如果小茴真的不喜欢齐家那个小子,那我肯定说什么也不会让他牺牲自己的幸福……”
……
信息量太大,唐星茴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朱唇微微张开一点,漂亮的眼眸瞪大。
从唐父唐母的小声争吵中,他大概拼凑出了完整的过程。
唐家最近不太好,因为失手丢了好几个大项目,内里又不断有不死心的亲戚想要争权,可谓是内忧外患。
但也确实没有到破产的地步,唐家根基深厚,不会一朝一夕就被瓦解。
齐家和唐家一向交好,但小事上可以帮忙,大事上总是要多顾忌些的,齐家当权的,也就是齐江齐卫的父亲本质上是个重利的商人,不想牵扯太多却又知道如果唐家这次撑过去了以后势头大好,于是左思右想后他提出联姻来解决。
联姻之后,他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他也能够放心去帮忙,不用怕被背刺。
他是知道唐家对唐星茴的宝贝程度的,虽然唐家并不重男轻女,对唐枳一样宠爱,但唐枳现在还年幼,而且齐江齐卫和唐枳都不太熟,所以从一开始齐父提出的就是唐星茴。
他也给足了诚意,唐星茴可以在齐江齐卫里面随意挑一个。
如果法律允许的话,两个人一起他也没意见。
其实他也不是就真的完全心中只有利益没有亲人,虽然确实有利用的因素在里面,但是知子莫如父,他对两个儿子的心思看的再透彻不过,唐星茴也确实有让他们神魂颠倒的能力。
至于唐星茴选谁,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也不存在他偏心哪个儿子。
齐父提出联姻之后唐父唐母第一反应都是拒绝,他也不急,只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们就确定星茴对他们一点意思都没有吗?
唐母还是拒绝,唐父沉默了一会说要回去问一下唐星茴的意见。
这就是唐父唐母争吵的主要源头。
唐星茴忽然发现,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连唐家出了事都不知道。
父母在他面前把疲惫藏的很好,他竟也就真的没有发现。
唐星茴垂眸看着医院的地板,抿了抿唇。
他不能永远躲在父母羽翼之后。
看到他从墙的另一边走出来的唐父唐母都很惊讶,但他只是眉眼弯弯看着他们,轻声说:“爸,妈,让我去联姻吧。”
其实唐母说的是对的,唐星茴确实会同意联姻,但不是因为什么舍己为人的精神,只是单纯因为唐星茴对于婚姻不太在乎。
结了婚也可以离,更何况他也不讨厌齐江和齐卫,每天朝夕相处当成亲人也不是不可以,还能顺便帮唐家度过这次难关,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对于齐江和齐卫的想法,他不是很确定。
齐卫上次强吻他之后来缠着他道了几次歉,说自己喝醉了才那样冒犯的,说话时眼睛里带着水光,可怜兮兮的。
唐星茴不理他,他就自己往自己脸上扇巴掌,说如果不解气他可以扇到他解气为止。
看着齐卫被扇的红通通的脸,唐星茴心软了。
其实他对于被强吻本身并不是很在意,只是生气震惊于一直乖巧的弟弟竟然敢那样控制住自己强吻。
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齐江没有直接提起过,但是唐星茴其实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心思,但他并没有那个意思,所以也就当没发现。
唐星茴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愿意因为这个理由和他结婚,不是因为爱情,而是为了利益。
唐星茴最终选了齐江。
齐江和齐卫本质上对他来说没有太大不同,但他一直记得,在他十五岁那一年晕倒在小巷子里时,背着他走出黑暗的人那温暖又宽阔的背脊。
宁静的午后,阳光从外面斜斜映进来,淡雾一般笼在唐星茴脸侧,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层阴影,衬得他肤白如雪。
齐江在一旁望着他,眼神很柔和。
沐浴在温暖的日光里,唐星茴眯了眯眼,转身时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们结婚吧,齐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