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的京城冷意浓厚，法大校门口的柳树已经开始冒芽，原本灰扑扑光秃秃的树枝披上了一层青皮，变得枝条变得绿丛丛的了。
返校不久的学生们重新进入朝气蓬勃的状态，不管是步履匆匆的还是晃晃悠悠的，身上都带着如同春天一样的活力。
只有燕明神色恹恹站在校门口，无视周边同学们的目光，紧盯着手机。
他在外面给周受恩“浪费”生命的日子里，国内的时间过得飞速，定秋所在的排球队已经通过小组赛五进一的选拔，接下来就是四分之一决赛，对手非常巧，就是法大——一直以来燕明母校的决赛对手。
燕明当年在排球队的时候就参与过和法大的对决，那一场胜出之后，他们最终以亚军身份屈居体大，直到今年他们都没有再战胜过法大。
他抬起头看向学校里面，大块石板铺成的路面通向学校的中心建筑，两边是教学楼和学生宿舍。
只是看着这条路，燕明心头就涌上许多谈不上美好不美好的情绪。
手机突兀的响了一声，把他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出来。
周受恩又在八卦他冲冠一怒为哪个红颜。
看在钱的份上燕明没有拉黑他，也没有回复。燕明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拨出去一个电话。
“燕明！在这儿呢！”校门口传出来一声高喊。
校门口的学生们纷纷向声源看去，只见一个人远远挥着手过来，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都不影响他神采飞扬。
“呦，小张医生。”
“小张医生去哪儿？”
他一出来，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忍不住看他。他也笑眯眯打着招呼：“哎，接个朋友去。”
还是不接，燕明心想，这下子难哄了。
他才收起手机，那边的热闹就已经到他身边了：“好久不见啊燕同学。”
燕明抬起头笑道：“是挺久不见，张医生还是这么能招蜂引蝶的。”
两个人一对视，张存云就忍不住紧张起来，手不自己觉揣到大褂的兜里。
当年也是。
那时候燕明发着烧躺在校医室的床上输液，他看药水快要滴完了，就走过去换第二瓶。
小液壶的药水滴得有点快，他换完药水想把滴药水的速度调慢一点，没想到手刚顺着输液管往下滑了几寸，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燕明没有阻止他，就是拿一双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
自己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猝不及防掉到燕明这个大坑里......张存云有点愣神，燕明身上仿佛永远带着能让人一见钟情的魔力。
“张医生？”燕明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别发呆了，赶紧带路吧，等会儿还有事儿。”
“靠！”张存云嘟囔：“求人都没个求人的态度。”
他才说这么一句，燕明个立刻不走了：“你这么不乐意，我还是找别人......”
尽管张存云知道这人一向腹黑，最喜欢阴阳别人，但还是没忍住炸了毛，推了燕明一把：“乐意乐意，赶紧走吧，嘴不饶人这样吧就。”
这么多年过去了，燕明得长相还是和当年没什么差别，上大学的他就够英俊的了，现在又多了点商业熏陶下成熟的感觉，再配上他一以贯之的潇洒作风......
真让人好奇究竟哪个破庙能降伏这个大神......
“先吃个饭吗？我请你。”
“时间有点紧张，不过——”
张存云就知道不应该给他提条件的机会。
“不过你要是能直接把队员们身体的观测记录给我，或许我们能节省点一起吃个饭的时间。”
“想屁吃！”
张存云心中忿忿，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是你求我，又不是我上赶着请你和我一起吃饭......”他抬起头瞪了燕明一眼，“更何况我作为队医，怎么可能出卖情报给敌人......”
燕明说这句话也就是开个玩笑，闻言便敷衍的点了点头。树影在他深邃的眼下轻轻晃动，他的嘴巴还是像以前一样，总带着上翘的弧度。
张存云看着燕明的侧脸，心脏难以自持的剧烈震动，他察觉到耳根子已经开始发烫，便立刻掩人耳目一般把脸扭到一边去，嘴巴还是不停的小声抱怨：“......以前也不见你这么上心，这次又不知道发什么疯，怕不是看上你们校队的队员了......”
他说说而已，燕明却听者有心，突然笑了一声。
张存云还以为他笑自己吃莫名醋，红着脸更不敢抬头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学校的大路上，路上不断吸引着法大学生的目光。张医生在学校里确实小有名气，一来他身为校医，经常在学校里坐诊，作为队医跟队，这个学校里面单反参加过体育社团的，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
二来他长的也好看，整个人突出一个温和玉润，自带邻家哥哥气质。经常被学生刷到校草榜单里和学生们PK。
为了避免和学生纠缠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张医生一贯独行，没想到今天带别人一同回来。
进体育馆之前，张存云给了燕明一只未拆封的口罩：“戴一个吧，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不过你不想因为长的太帅失去侦查机会吧，前前前前男友？”
燕明挑了一下眉毛，接过口罩戴起来。
体育馆正在进行排球队的日常训练，这两天在赛程，他们的训练安排的不满，也不剧烈，只是让队员们保持手感罢了。
场边零零星星坐着几个围观的学生，一看就是排球队的固定粉丝。张存云和队友们打了招呼，只介绍燕明说是自己的一个朋友，两个人就在场内板凳就坐。
原本以为燕明来侦探敌情，怎么着都会拿手机拍一下，再不济拿着纸笔记录记录，没成想燕明落座之后什么都没拿出来，真就像个观众一样闲散的观看队员们训练。
他的姿势闲散——一只手放在大腿上，另一只手放在大腿一侧撑着，手指时不时轻轻敲一下，但他的眼神却专注的如同正在捕猎的鹰隼，漆黑的眼睛在猎物中间来回逡巡，任何细小的动作习惯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张存云喝了一口水，转头想问问看燕明要不要喝水，话还没说出口，人先怔住了。
燕明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问：“怎么了？”
两个人距离太近，燕明转头的时候，张存云感受到他的呼吸轻轻在自己鼻梁上拂了一下，很快他就看到燕明不动声色往后避了避，这个动作让他瞬间从这股许久未经过的短暂的，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
“没事没事，问你喝不喝水。”张存云在心里吐槽自己，究竟是多久没谈恋爱了，怎么搞得这么饥渴，还偏偏在前男友面前，丢人！
法大这边队员们训练的如火如荼，热情高涨，定秋这边也不遑多让。
“我们宿舍也算上阵父子兵了，我和定秋在场上厮杀，你们两个人在场后外援。”钟窦从李户手里接过两瓶水，递给定秋一瓶。
定秋接过来说了一句“谢谢。”汗水顺着喉结流到衣服领子里面去，肖谋顺手掀起他的衣服下摆给定秋擦了一把脖子，定秋只觉得肚皮一凉，场边的尖叫声就起来了。
他擦了擦喝到下巴上的水渍，无奈的看着肖谋，把他的手拍开：“别瞎掀，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就看了呗，”肖谋的眼睛看着电脑，头都没抬一下：“咱们学校体育馆这么偏，还这么多观众，你以为人家真是来看排球的啊。小姑娘们大老远跑过来多不容易。”
定秋无话可说，接过李户手里的毛巾，胡乱擦了擦汗，和钟窦又回场上去了。
“你老手欠什么！人明显最近两天都不大高兴的。”李户把水瓶和毛巾都收起来，坐在一边打开手机。
他手机屏幕是个二次元粉红女郎角色，刚跳出来就被一只手盖上。
“我这不是查资料么......我又没想干什么。”
肖谋看着这货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木着脸，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袋瓜子：“回去再看你的卡通动画片去，现在帮我干正事。”
“什么卡通？你话说清楚。”李户不依不饶凑过来，被肖谋一巴掌按在脸上：“脸这么小？”肖谋拿李户的腮帮子当解压玩具使劲捏了捏。
“嘶——”李户挣脱出来半个嘴巴，狠狠咬在肖谋的虎口上。那只钳子一样的手总算松开了。
肖谋甩了甩手怒道：“你属狗的？”
“谁让你动手动脚的。”李户翻了个白眼。
要搁平时两个人还会掐起来，今天还真有正事。他们两个场外“随队家属”被安排了额外的任务——帮助搜索下一场对手法大的边角料，等会儿训练结束可以做一波分享。
既可以全面了解对手避免遗漏，又可以放松放松队友们赛前紧张的心情。
李户对吃瓜有兴趣，挖瓜涉及劳动，他个宅男一概不管。肖谋只能用现成的瓜吸引他的注意力：“法大排球社的社长是个御姐，出镜率很高哦。”
“真的吗？”李户果然凑过来，头发上的软毛轻轻蹭到肖谋的下巴上。
“嗯，”肖谋的目光在他头发上盯了一瞬，“刚才正好看到最新的帖子，今天好像也去参观日常训练......我去！”
“哪呢哪呢？”李户还在兴奋等他滑动屏幕。
肖谋快速看了一眼场上的定秋，没成想定秋刚好分神看了他和李户一眼，眼神正碰在一起，肖谋立刻慌慌张张地下了头。
我去！我躲什么啊，此地无银三百两的！
“哎？”李户仿佛发现了什么：“这不是......这不是燕总？”
他们两个刚才打闹的时候可能按到了刷新键，最新的帖子配着一张硕大无比的高清图——两个男人坐在排球场边对视。
一个穿着白大褂，看着像校医，一个戴着口罩遮的很严实，但是肖谋绝对不会看错，是燕总没错。
标题生怕不能加粗加红——“张医生携家属观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