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他，我什么也不是，不是吗？”
“我知道。我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出生在陆家，最后只会变成社会垃圾。”Alpha无所谓地陈述着。
余渔愣住。
陆铭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S级Alpha是天之骄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陆铭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别人的人生终点，不过是他的起跑线。他骄傲，自信，无所畏惧，闪闪发光……他不会这么想，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余渔的胸口莫名地阵阵抽疼，他下意识按住了男人撑在桌面的手背，轻声道：“你就是你。你是陆铭啊。”
余渔其实很想给Alpha一个拥抱，但他没这个胆子。他不确定Alpha是否真的想让别人了解自己的脆弱。
只是，下一秒，陆铭却反手抓过他的手腕，将Omega扯进了怀里。
“借我抱一下。”
Alpha的拥抱很用力，紧得人有些窒息，但也很纯粹。
陆铭只是抱着他，没有做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
脖颈相交，跳动的脉搏通过薄薄的皮.肉传递，余渔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还好，他的病还能治……他还有救……”男人喃喃着。
他是在说顾明义。那是他的亲人，他的亲舅舅。
陆铭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恶劣、冷漠，特别是对待被他划归到自己“领地”内、被他承认的那些人，陆铭是温柔的，值得托付的，余渔想，在高中时，他就知道了的……
公司的项目，至亲的背叛，被隐瞒的重病——Alpha在这段时间里一定也很难受，很心急。
感受着男人灼热的呼吸，余渔主动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环在身体上的躯体与双臂收得更紧了。
“还好，你是Omega。你是有腺体的Omega……我永远不会变成陆伟涛，永远。”陆铭自言自语般，又说到。
余渔的身体却是猛地僵住了，脸色苍白。
“Omega信息素的味道很恶心，除了你。”亲密的相拥让A、O两人都无法看到对方的模样。
余渔只听到男人用低沉的声线继续说着：“我想标记你。”
Alpha在说什么？
他的话，简直可以算作是告白了！
可陆铭不会的！
那一屋子的兰花是Alpha母亲的遗物，陆铭喜欢墨兰的香气是因为他的母亲，想要嗅闻他的信息素、想要标记他，也不过是因为自己信息素的味道会让他想起母亲……
Alpha只是玩玩，他说过的，让自己别再烦他，他让他滚。
“……抑制环，不能摘。”余渔知道自己扫了Alpha的兴，但他无法阻止自己将这句话说出口。
哪怕Alpha下一秒就会暴起，骂他，或者做更过分的事。
“好，不摘。”可陆铭却没有，男人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摘下抑制环，被我标记……”
意外与麻烦都只是调味剂，生活总会回到正轨。
顾明义的事暂告一段落，新标书的修改成为了陆铭、余渔眼下最主要的任务。
陆伟涛却不再关注这个项目，因为和周家离心，他已经不再需要这块敲门砖。
这对陆铭而言不是坏事。Alpha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放手做事。余渔则始终从旁协助。
陆铭的做事风格果断利落，比起顾明义少了一些虚与委蛇，多了几分霸道强硬。
这样的行事法则有时候确实会在面上闹得不太好看，但就达到的结果来说，倒未必就不如从前。
总之，A、O两人住在一起，又在工作上相辅相成，万事顺遂，一切都在向积极的方向发展。
只除了Omega的迷茫的内心。
那日陆铭仿若告白的话总是盘桓在余渔的心头，不肯消失。
像是为了印证、实现自己的话，让Omega心甘情愿摘下抑制环，Alpha改变了许多。
现在的陆铭很温柔，对余渔很好，不再做任何过分的举动，不强迫他，不贬低他，尊重着他，好像是真的在用心喜欢着他，和他谈恋爱似的……
这次是真的吗？
他能相信男人吗？
陆铭这次……不只是玩玩吗？
他想标记，他改变了这么多，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真的也喜欢上了自己？
他是喜欢男人的啊，一直都喜欢——余渔苦笑着承认自己的感情。
先说爱的人总是先输得一败涂地的那个。
只要Alpha做出一点改变，对他有一点点好，他就会忍不住心动，按不住心底最深处的那份爱慕。
可这样不行。
于是，每承认一次，Omega又会条件反射似的反驳自己，无数次地提醒着自己——不要过度脑补。
以前的他配不上，现在的他更配不上。
既然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为了钱才待在男人身边，那么，他就应该离开陆铭，用最快的速度离开陆铭。
不论Alpha到底是怎么想的，离开他是最安全的选择。
他给不了陆铭他想要的东西。
只要离开就好了，自己不用再受伤，也不会让男人失望。
他配不上他。
要学会及时止损。
可惜，就算大脑将所有的利弊都权衡得一清二楚，余渔却始终迈不动步子，说不出分开……
或许是从没有在Alpha非法囚禁他的时候逃跑开始，也或许是更早，从陆铭百般欺辱他，他却一次次忍耐、原谅，甚至将一起都归于“合约”开始……不，应该还要更早，从他用金钱当借口，欺骗他人也欺骗自己，恬不知耻地爬上陆铭的床开始，从他趴在脏兮兮的泥水里，一抬眼，便不可自拔的偷偷喜欢上了这个人开始……他卑贱地喜欢着他，撞过南墙也无法回头。
更别说，现在的生活过于美好，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美梦，让他舍不得醒来。
甜蜜、悸动，挣扎、痛苦……反复煎熬着余渔的心脏。
忙忙碌碌近半月，新的标书终于被竞标组收走。几天后，第二次竞标将会重新开始。
史家因为一次竞标涉嫌盗窃商业信息等问题，被取缔了投标资格。
但对方的目的大概从最初开始就不是中标，他们只是想把陆伟涛和周家拉离而已——打击自己的商业对手，也替自家的仰仗削弱周家的实力。一石二鸟的计策。
上交标书后，参与项目的所有员工都还在紧张，只有陆铭一人完全放松了下来，直接将竞标的事抛到脑后。成与不成，反正他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喂，感动傻了？”
一捧香槟玫瑰横挡在余渔和电脑显示器之间。
余渔顺着花束，看向身旁的男人。
“接着啊。”陆铭将花塞进他怀里：“一束破花而已，感动得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了？”
余渔连忙接过玫瑰，又紧张地扫了眼办公室的门，关得好好的。Omega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的陆铭的关系在公司已经是众人心知肚明的秘密，但他还是不想张扬。
余渔垂眼看向怀里的香槟玫瑰，大朵大朵的花团还沾着晶莹的水珠，芬香扑鼻，娇艳欲滴。是浪漫最好的代名词。
“啧，这么感动，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给点表示？”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Alpha跳坐到余渔的办公桌上，耍无赖地讨要着奖励。
余渔的目光定格在花束间小小的爱心卡片上。
陆铭飘逸的字迹张牙舞爪地展示着迹香槟玫瑰的花语，句尾还有个四不像的字符表情，是个笑脸。大概是被店员小姐逼着画上去的，丑得可爱。
“花很漂亮，很香。”余渔嗅着花香，抬头看向陆铭。
但果然，Alpha对他的“表示”并不满意。
陆铭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余渔。
余渔只好站起来，闭眼，主动给男人送上了一枚浅浅的吻。
Alpha最近一直这样。
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家，搞到点什么东西都要跑到他面前献佛——小女生爱吃的奶茶甜点，去水库钓到的大鱼，商务会面乙方送的昂贵伴手礼，路过金店顺手买回来的“三金”……不管是什么，只要他觉得好、有趣，就统统送到自己的眼前。
两人的关系也是被他的这番作为戳破给公司众人的——有人说余渔爬床，但大部分的人却认为是陆铭在追他……
也不知道Alpha这一套套都是从哪学来的……余渔长长的睫毛抖了抖：陆铭突然变了性子似的，像个大号显眼包，傻傻地做着不符合自己年龄、性格和地位的事，只为讨他的欢心和夸奖……
只是，不论余渔怎么夸东西好，他都还是不高兴。
余渔其实知道他想要什么。但他给不了。所以，他给他别的。
坐在桌上的Alpha和他差不多一样高，余渔不用仰头，不用翘脚，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捕捉到那双薄薄的嘴唇。
陆铭皱了皱眉，Omega每次都来这招，他不满意，但总是超不过三秒，就放弃了和眼前这人较真。他揽过Omega加深了两人间的浅吻。
啧啧水声在纠缠的唇舌间流淌，听得人面红耳赤。
直把怀里的人亲迷糊，陆铭才放开了余渔，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询问：“舒服吗？喜欢不喜欢？让我标记你，嗯？我会让你更舒服……”
“……舒服的。”余渔没有正面回答Alpha最想知道的问题，和之前无数次一样，他红着脸，却认真地说着“该工作了”，轻轻地推开了陆铭。
余渔知道，Alpha肯定要生气。
陆铭果然立刻挂了脸子，但男人现在学会了忍耐，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放开余渔，并手欠地揪坏了Omega花束中的一朵玫瑰，开始自己生闷气。
余渔可惜地摸了摸那朵 惨遭Alpha毒手摧残的娇花，把花束拿到窗台上摆好，准备晚上带回家找个瓶子插起来。
“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背对着男人，Omega轻声细语地哄道。
“今晚阿姨做饭。”陆铭的声音却更气了：“陆伟涛让我下班过去趟儿，我回去大概会晚。饭好了你就吃，不用等我。”
明明是在生气，却总让人觉得他委屈吧啦的。余渔有点想笑：“嗯。”
“你那顿，留到明天。我要吃……”Alpha听出了Omega话音里的笑意，咬牙切齿地开始点菜——什么费事点什么，全是荤菜。
“有事快说，没事我就回去了。”陆铭连鞋都没换，站在陆伟涛家的玄关。
Alpha捏着车钥匙，随时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进来！你m、姚玥不在家。你看看你那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二流子似的！”陆伟涛严厉道。
“屋里有味儿。我就站这，你说。”陆铭不为所动，脚底涂了502胶一样。
“……”陆伟涛犟不过儿子，愤愤地没好气命令道：“换衣服，晚上去鼎世轩，见人。”
“见什么人？竞标那边的事我已经做完了。”陆铭皱眉：“你和周家闹掰了，现在是去找你的‘下家’吧？要不你的竞选就彻底没戏了。你去给那帮人当孙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去。”
“什么就和你没关系？去见郑家的女儿，相亲。”陆伟涛终于把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相亲？”被亲爹当成利益交换的工具，陆铭倒是不算太意外。他早就知道，陆伟涛最爱的只有他自己。
“不去。家里有人等，我回去了。”陆铭说着就要离开。
陆伟涛气急，高声道：“有人等？谁？那个余渔？陆铭，你喜欢他、”
陆铭的背影顿住了，但很短，他几乎是瞬间变恶狠狠地回头，瞪着陆伟涛，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喜欢他。”
陆伟涛压根不信：“你不喜欢他，你正经相亲不去？”
“我自己不想去，关他什么事。”陆铭再懒得同陆伟涛多说半个字，用力地一把拉开大门。带起的风吹乱了玄关架子上的干花摆件。
“你给我停下！”陆伟涛愤怒地大喊，并指使守在门外的保镖组长：“小罗，让人把院门锁了，外门看住，不许陆铭出去。”
“你今晚必须跟我去见人！”陆伟涛指着陆铭道。
陆铭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就那帮Alpha保镖？你觉得他们留得下我？”
陆家的保镖人数众多，但都是清一色的A级，即使陆铭在这方面不是专业的，只会靠S级信息素横冲直撞……那些人确实可能拦不下他。
心思在脑子里飞速转过几圈，陆伟涛话头一转：“陆铭，你喜欢那个Omega，但他喜欢你吗？一个爬床卖身的玩意儿，他一直跟在你身边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你这个人……你就没仔细考虑过？他说过喜欢你吗？”
陆伟涛的话直戳陆铭的心窝。
余渔什么都不肯说。
他说他带回来的奶茶甜点香甜，说他钓上来的鱼很大，说那些奢侈品漂亮，说他的花漂亮，很香，却就是没说过，他喜欢他。
“儿子，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但我也不会害你。你想想以前，我有说错过吗？你今晚不如跟我去见见人，晚点回去，正好看看，他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担心你，问你在哪，在意你的一举一动……反正也不是就这么定下了。去这一趟，对咱们父子俩来说，是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