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丛一时没说话,他顺着薛景识的视线往下看,愣在原地——靠,他为什么会牵着薛景识?!
其实“牵”这个字儿用得并不准确,实际上路丛也不过是勾住了薛景识的小拇指,反倒平添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人多想。
薛景识笑得蔫坏,嘴角的梨涡往下凹陷几分,如同拂过的春风染上眉梢,满脸写着“我就知道”,路丛总觉得下一秒对方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骚话。
大脑当即宕机,路丛二话不说把手撒开,但由于力度太大,这个动作就变成了甩,犹如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
薛景识:“……”他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眼睫一抬朝他望过来,莫名幽怨。
“我本来想抓你的衣服。”路丛卡壳半天,好不容易蹦出一句解释。
“没关系,我不介意。”薛景识回答得很快,他低着眉,随口一问,“感觉怎么样?”
还没缓过神的路丛不假思索:“手感不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眼前的人忽地定住。
周遭阒然无声,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暗潮涌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丛看出薛景识的眼神变化一瞬,似乎欲言又止:“我问的是你心情如何,你不是紧张?”
“……”
“想牵我就直说。”
不同于薛景识的欣欣然,路丛彻底噎住,木着脸无话可说。
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人将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康乐栖满目哀愁,就差咬手绢了:“看看,这就是你的好爹爹,成天到晚拈花惹草,卖弄风骚,这可叫我怎么过?”他说着假哭了两声。
严容懒得搭理:“你是不是有病?”
“是,爱得越深伤得越狠,我早已病入膏肓。”康乐栖苦笑,忽然悠扬婉转地唱起歌,“你是永远向着远方无情的浪子,我是茫茫人海之中被抛弃的人……”
严容面无表情:“……你能不能别对着我开腔?”
“这爱情,不碰也罢!唯有酒吧永不背叛,乌拉!”
“借酒消愁愁更愁?”
“98K,漏了一个字母。”对狙击枪情有独钟的自由人康乐栖严肃说道。
此刻康乐栖眼中正在谈情说爱的路丛终于扭头看向他们。
薛景识晚一步发现,同时皱起眉,态度一点不客气:“你们在干什么?”
严容歪了歪头,解释的时候不忘添油加醋:“胖子说你见异思迁,闹着要离婚。”
闻言,路丛没说话,完全没料到自己的状态落在旁人眼里就自动曲解成了为爱所困。
康乐栖一脸溺爱地抱着严容,对路丛道:“放心,我和孩子他爹清清白白,我会带着小青远走高飞哒!”
严容面色铁青,叫小青可谓名副其实。估计是被对方恶心到了,他紧绷着身子一言不发。
薛景识立马转头:“听见了?我和他纯友谊。”
路丛拉回神:“哦。”跟他解释干什么???
多亏了康乐栖的一番插科打诨,刚才的旖旎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路丛安心不少,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薛景识的话。
薛景识这边的事路丛暂时没放在心上,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试训结果上。
冯教练等人开了近一个小时的会,这期间路丛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漫无目的地等待,陈言科也从隔壁房间过来了,三个人时不时聊天转换一下情绪。
一个小时后,冯炮和朱梓岩主动来到房间。
三名少年顷刻间坐直,一副等待审判的模样。
“各位辛苦了,经过了一个月的试训,我和冯教练对大家有了一定的了解,你们的表现我们都看在了眼里。”朱梓岩脾气温和,相比冯炮的直来直往,他的语气委婉了许多,“我们开了一个会议,目前认为只有路丛一个人能通过本次试训。”
路丛愣怔几秒,瞳孔收缩几下,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朱梓岩道贺:“路丛恭喜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ZG的正式一员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青训生的要求只会比试训更严格。”
“谢谢。”路丛嘴唇翕动,“我会努力的。”
另一面的氛围显然不是一派祥和,甚至有些沉重。
冯炮尽量含蓄,可成绩始终摆在明面上:“江童和陈言科的Rating分不够,KD也没有达标,虽然你们很努力了,但是很可惜,你们目前还达不到俱乐部的要求。”
此话一出,两人的心情跌至谷底,视线呆滞地盯着木地板。
最初的喜悦只保持了片刻,路丛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虽说他和其他两人只认识一个月,但好歹也一起度过了一个月的试训,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吵过、改变过、奋斗过,没想到最后却迎来了这样的局面。三人转眼间站在了分岔路口,如今路丛只能看着其他两人与梦想失之交臂,这样的结果同样令路丛不是滋味。
然而这就是试训,一个俱乐部在招聘新人的时候只会通过数据来评判一个人,凭靠短短一个月的成绩就决定一个人的去留,因此想要踏足这个领域就得耗尽心血脱颖而出,否则到头来只有原路返回一条选择,既真实又残酷。
“但是,”朱梓岩话锋一转,“陈言科可以留下来再试训一个星期,如果一周后的结果还是不理想,那么很遗憾,只能说ZG与你无缘。”
没料到峰回路转,陈言科一口气吊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过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朱哥,谢谢教练!”
“加油啊。”语毕,朱梓岩面向一声不吭的江童,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予安慰,“到时候我会再推荐几家俱乐部,希望你不要放弃你的热爱,坚持下去。”
江童迟钝地点了点头,神色挫败,再无平日里乐观开朗的样子。
这样的打击无疑是沉重的。朱梓岩和冯教练走了后,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最终还是江童率先打破这道安静:“你俩干啥啊,一句话不说,整得我怪不习惯的。”
路丛表情不变:“我不是一直这样么?”
“这倒是……”
三人再次默默无言。
江童忽然站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路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主动上前走到了他旁边,很快他就顿在了原地。
江童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极力隐忍着。
陈言科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啊,回家,继续上学呗。”江童强颜欢笑,“我才18,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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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就这样止步于此的。”路丛不擅长安慰人,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合适的句子,唯独这句话说得格外认真。
可会不会止步,谁又能说得准呢?很有可能大部分人就是因为这道挫折从而产生了放弃的念头,从此一蹶不振,未来的路谁也说不准。
这时候陈言科看过来,继而苦笑:“路丛,我们和你不一样。”
这句话没头没尾,不仔细思考压根听不出其中的含义,路丛直视他:“什么意思?”
“你跟Tenet……关系很好吧?关于你们的事在网上炒得热火朝天,私下我也撞见过你们待在一起。”陈言科没有明说,但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
路丛起初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江童,对方咬着唇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丝毫不意外,一下子了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是。”
见路丛毫不犹豫地承认,两人的脸色忽然变得难以捉摸。
“但我问心无愧。”路丛的声线一如既往地冷淡,却铿锵有力、不急不躁,他的无动于衷反而打消了他们的疑心。
“而且到了这一步,我不会固步自封,我还会继续往前走,直到完成我的梦想。”末了,路丛没再看向两人,给他们腾出了单独的空间。
跟朱梓岩和冯炮打了声招呼,路丛打算出去散散心。
其实陈言科和江童的顾虑也在情理之中,为此路丛内心毫无波澜,只是一想到他好不容易维护的关系终究还是出现了信任危机,难免感到郁闷。
果然他就不适合跟别人社交,回去得跟薛景识商量商量……
不对,他为什么要找薛景识?
突如其来的念头导致路丛的自行车都歪了一下,后面一路的共享单车“叮铃叮铃”按着铃,险些追尾。
路丛吐了口气,不住皱眉。看来他和薛景识的接触越来越频繁了,难怪旁人见了会多想,这不明摆着让人误会他走后门么?
从未想过自己会陷入两难的地步,路丛骑了二十分钟也没把思路整理透彻,索性不庸人自扰了,总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环顾了一圈,路丛发现自己来到了步行街。
步行街属于魔都的繁华地带,放眼望去人头攒动,人口密度极大,过个马路都得扎堆。路丛鲜少去外面逛街,最近的几次出门全靠薛景识带动。
怎么又是薛景识?
“啧。”路丛破天荒产生“偶像居然也能让人这么困扰”的想法,实在没辙了。
步行街一眼望不到头,路丛随着人流往外滩的方向走,没过多久就走乏了。
路丛进入商场闲逛,二楼中央有一片开放式的儿童游乐区,他随手拉了一个板凳坐下,混入家长之中。路丛点开微信,首先将自己试训通过的喜讯分享给女朋友,然后再给几个好友粘贴复制过去。
“你画得好丑呀!”
路丛的思绪被打断,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7、8岁的小胖子挨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前者时不时出声贬低,后者自顾自地作画,没有搭理,看样子双方的家长都不在身旁。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大多童言无忌,一旦没人管束就愈发变本加厉。
小胖子嘻嘻哈哈的,得寸进尺揪住了对方的小辫子:“你妈妈怎么没来?她是不是不要你了呀?”
“你是哑巴吗?怎么不说话!”见她还是没反应,男生这回是拿起笔在她的画上乱涂。
小姑娘的画笔倏地停止,紧接一声刺耳的尖叫:“啊——”
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男生显然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想要用手堵住她的嘴:“不准叫!”
路丛眼皮一阵跳,几乎是下意识冲上去把小姑娘拉到自己身后,他转头对小男孩道:“你家长在哪儿?”
路丛气场摆在那儿,加上他个子高,脸还臭,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明显愣住,一言不合就开始哭,活脱脱把他衬得像个欺负小孩儿的恶霸。
远处的家长听见动静,连忙扔下手中的衣服赶过来,劈头盖脸就朝路丛骂:“你对我儿子吼什么?!”
“你儿子?”路丛表现出诧异,“不信。”
女人卡壳:“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怎么,不过是你出现之前我以为你儿子是个孤儿罢了,不然怎么会没人管?”
“……”
“要么重新给她画一幅,要么道歉。”
女人不占理,一边嘟囔“孩子不懂事你跟他计较什么”一边把小男生推出去:“给姐姐说对不起!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胖子哭到一半道了歉,又哭着被他妈揪着耳朵走了。
“你家里人呢?”路丛蹲在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摇了摇头。
没有?
离家出走?
还是不知道?
路丛没问出答案也不强求,“继续画吧,现在没人欺负你了。”他正打算离开,小姑娘却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一大一小四目相对,路丛云里雾里。
见小姑娘指了指画,路丛更加茫然了,转而又见她指了指自己,活了十八年仍旧只会画火柴人的路丛终于反应过来,故而拉着脸道:“我不会画画。”
小姑娘抓着他不放,态度坚决。
“……”靠!他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