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良炜站在原地没敢动，半晌才哆嗦着唤了一声。
莫欢几秒后机械回头，她发丝凌乱表情空洞。
面对着一脸惊恐的众人，莫欢张张嘴好像说了句什么，下一秒她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毕良炜两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了她，就见怀中人面如金纸牙关咬死，已经没了意识。
唐芯见毕良炜傻站着不知所措马上上前从他怀中接过人来，转身就往楼上跑。
这傻小子这时才彻底回过神来，慌慌张张跟了上去。
楼上到一半唐芯突然停了下来，仰头厉声喝道。
“给我让开！”
众人本能地循声看去，只见孙理想双手扒着楼梯扶手，正探头往下看。
被唐芯吼了的他并没有像平常一样畏畏缩缩地给对方让路，反而像是没听见也没看见似的，直愣愣地往下走。
唐芯惊疑之余来不及和他计较，只能侧身避让开后继续往楼上冲。
“嗬……”
孙理想眼神直勾勾的只是盯着许磊的尸体看，呆呆楞楞的表情逐渐生动起来，慢慢呈现出一种癫狂的喜悦。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嗬嗬嗬嗬居然死了……居然就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死得好！死的好哇！活该！”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几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许磊身旁，然后他抬起脚来对着地上还在微微抖动的身体狠狠地跺了下去。
“你怎么现在才死？妈的狗杂种！早就该去死了你这个畜生王八蛋活鬼！下十八层地狱去吧！”
宁尘扯住想要上前的靳弛，对着他小幅度地摇摇头。
王鹏却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将他拽开。
“你干什么呢？人都死了你现在鞭尸有意思么？你不是挺听他的话的么？不是说他之前救过你的命么？”
孙理想猛地甩开王鹏，表情狰狞。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还不够，我还想把他卸成八块喂狗呢！”说完转身对着许磊的脑袋又狠狠跺了两脚，边跺边骂，仿佛这世界上再污秽的言语都不足以让他痛快宣泄内心积压已久的怨恨。
他这副疯样子吓到了王鹏。
后者满脸惊恐小幅度向后退着，冷不丁对上了孙理想那双直勾勾的赤红的眼睛，王鹏明显抖了一下，说话声音带着颤音。
“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可没得罪过你……”
孙理想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神又凶又狠，不怪王鹏要害怕。可下一秒，他突然移开了目光，抬手捂住了脸同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王鹏紧张的后背都湿了，频频咽着唾沫无比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
可孙理想在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后，移开捂在脸上的手，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了。不，应该说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像个人样了。
“你别害怕，我不是姓孙的这个王八蛋，不会无缘无故坑害人的。”
他轻蔑地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平静道。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是你让我知道姓莫的丫头不简单，招惹她搞不好会惹上大麻烦，没想到……”
他再次吃吃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现世报居然来的这么快这么干脆利落。”
躲在人群最尾的周天明颤着嗓子惊恐道。
“你是故意的？故意捧杀许磊，故意激他对小丫头动手……”
孙理想一仰下巴。
“说的没错，我是故意的。可你们当他就是什么好东西么？”
像是欣赏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一般，孙理想绕着尸体边走边说。
“这王八蛋仗着自己能打会打在外面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每次他缺钱了就随机抓一两个人陪他一起闯关。说得好听叫什么提携新人，实际上就是拿普通人当血包，一旦出现任何危险或者意外，他就把带来的人当挡箭牌或者踏脚石，自己则借此通关拿钱。次次都这样，次次他都能侥幸通关！被这王八蛋害死的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个了，你说他该不该死？”
“确实该死。”
靳弛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迈步走上前来。
“许磊死有余辜，甚至说一句死的太轻巧便宜他了也不为过。可你不会觉得自己就是正义的，是在替天行道吧？”
孙理想脱口而出。
“那不然呢！”
靳弛冷笑一声。
“那我倒想要问问阁下，在你的这套所谓正义计划中，莫欢算什么？一颗鱼饵？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被放弃的边缘小卒？还是说在你心里，她甚至连个自然人都算不上，她只是你借刀杀人计划中的道具，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刀？”
孙理想本能的想要狡辩。
“做大事必然要有牺牲的准备……她……她不是没事么……”
“为了成就自己的大事就要牺牲别人？你好伟大啊！”从靳弛的声调中明显听出他有点难以抑制怒火了。
“什么叫‘她不是没事么’？万一有事呢？万一你猜错了呢！万一她没有如你预期的那般反杀掉许磊，那现在躺在血泊中的人很可能就是她！到时候你是不是还要假惺惺地来一句‘这么年轻，真可惜啊’给被你间接害死的人盖一个倒霉的标签，就此心安理得啊？”
孙理想被靳弛说的步步后退，整个人明显慌了。
“不是！我没有这么想过！我没想过她会不反抗……”
“哦，你从不做失败的打算，这就是你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诀窍么？学到了。”
靳弛讥讽道。
“别狡辩了，你的所做作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许磊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拿普通人的命给自己垫脚的混蛋罢了。”
孙理想爆棚的成就感在这一刻寸寸崩裂。
他被靳弛连翻的追问和谴责逼到无路可退。
慌乱间他想要替自己辩解点什么，可大脑一片空白他连个糊弄的理由都编不出来。
因为此刻的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眼前的男人说的对。
他并没有比许磊更高尚，他们是一样的混蛋……
这个认知让他十分挫败，这种挫败和内疚远远盖过了重获新生的喜悦。
他颓然低下头，慢慢蹲下身子去。
“可我能怎么办？我没想过害人……我只是想活……我只想能活下去……”
靳弛在他痛苦压抑的声声辩解中松开了拧死的眉头。
不远处的人谁也没有说话，都在等着靳弛的反应。
孙理想的喃喃声已经变成了“对不起……我不想的……”
靳弛感觉时机差不多了，缓步上前，弯身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肩头。
他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甚至带上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感慨。
“是啊，可谁又不是在拼命挣扎着，只为了能活下去呢。”
孙理想抬起头来看着靳弛，眼眶倏然就红了。
他迅速将头埋回膝间，片刻后，地下室响起了压抑的啜泣声。
宁尘和黎啸无声地招呼着其他人，一起悄悄上楼去。
祁乐开始还有点抗拒，被黎啸和胡士珺左右夹击着一起给拖走了。
他们一迈出楼梯间的门，就直奔唐芯而去。
只见莫欢枕着唐姐的腿平躺在沙发上，脸色虽然依然惨白难看半边脸也肿了，但仔细看呼吸均匀，表情不算痛苦，貌似没什么大问题。
毕良炜拿着一块用毛巾裹着的冰坨子咋咋呼呼地跑过来，半跪在地上小心地给莫欢敷脸消肿，一边轻柔地动作着一边龇牙咧嘴。
“妈的个死王八！贱人！对小姑娘下手这么狠！真特么的死有余辜死了活该！”
想到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落在那种人渣手上的莫欢下场只会比现在惨上百倍……
毕良炜打了个冷战，不敢细想了。
宁尘看向守在一旁的郭慧婷，郭姐回以安慰的眼神，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都别围着了，这里交给郭姐和唐姐就好。”
王鹏远远地探头看着，听宁尘这么说不由得松了口气。
宁尘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故意走过去问道。
“你怎么样，没事吧。”
王鹏没料到对方会关心自己，有点慌张，也有点受宠若惊。
“没，我没事。我一大男人能有什么事……”
说着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个……谢谢关心哈。”
宁尘笑笑。
“没事就好。虽说是萍水相逢，但咱们这也算是难兄难弟一场，互相关照是应该的。有什么事情别跟我客气，我叫宁尘。”
王鹏明显是有些感动了。
“谢了，兄弟。”
.
靳弛迟迟没有上楼来，祁乐急得抓耳挠腮。几次想要趁其他人不注意跑下去找靳哥，都被拦了下来。
宁尘和王鹏寒暄一番过后才悠然走来。
“你靳哥没事的，别担心。”
祁乐明显听不进去。
“不是你们家出事你当然不担心！”
黎啸也“安慰”他。
“能出什么事？论拳脚，你靳哥一个打他仨；论心眼……孙理想就是个没出新手村的菜鸟遇到满级大佬，从一开始就被拿捏死了好吧。”
祁乐白了他一眼。
“胡说！什么拿捏不拿捏的……我靳哥那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懂个屁。”
黎啸乐了。
“对对，我不懂，你最懂。”
他算是彻底明白刚遇到小胡时，这小子怎么跟被洗脑了似的对靳弛搞个人崇拜了。靳哥看着是糙了点，可攻心术这块，在场的还真没几个人能玩得过他。
好在这人心术正，不往歪门邪道上用，不然也是个难缠的主儿。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宁尘，眼泛笑意。
尘哥也是真妙，刚在下面跟靳弛偷了点师，活学活用马上就用在王鹏身上了。
宁尘见祁乐被黎啸三言两语绕进去算是安抚住了，才试探着问道。
“你们几个对许磊的死怎么看？”
胡士珺最不动脑子，张口就来。
“这傻逼想欺负姑娘被反杀了呗。他活该。”
祁乐皱眉。
“不是吧？那两把刀正正好好插在后心，怎么可能是姑娘动的手？”
“说的不错。”
身后传来靳弛的夸赞声，祁乐惊喜回头，快步应了上去。
“靳哥！”
靳弛习惯性抬手撸了把他的头毛。
“爱动脑子了，有进步。”
说罢他冲着宁尘点点头，道。
“我知道许磊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