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低低垂下头来，闷声道歉。
“对不起，爸爸，是我的错。”
二老太爷哼了一声，语气稍微缓和了点。
“不全怪你，你有你的难处。小尘的对象你也不用担心，我找好了。是个外地人，姓柳。”
“爸爸，这……合适么？”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那姑娘我看过了，体格不小，一看就能生养。她家人那边我也接触过了，没什么大问题。我叫喜婆子一会儿就带她过来，跟小尘见见面聊一聊。没什么问题就安排他俩尽快办事儿吧。”
三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行，既然爸爸觉得好，那应该就错不了。”
说罢他回头看着宁尘嘱咐道。
“听见了么？一会儿要相姑娘了，你上去洗漱捯饬一下。虽说是咱们家相人，也不能失礼落人口舌叫别人传了闲话出去。去吧。”
宁尘全程一句话没插上，眼睁睁看着这一老一更老俩老头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么给定下来了，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力感。
不过有了之前的经验，他还是假装顺从地应了一声，起身就往楼上走去。
走到楼梯转角处，他刻意停住脚步向下看去，就见二老太爷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正对着儿子说着什么。
几个零碎的词语飘到了宁尘的耳畔。
“这次”“还行”“听话”。
宁尘强行按捺下内心泛起的反感和烦躁，快步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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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打满算只有五个人的晚餐，丰盛的有些过分。
宁尘看着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美食从眼前缓缓转过，毫无食欲。
二老太爷敲了敲桌子。
“小尘，想什么呢？给柳小姐夹菜啊！这还要我教你么！”
宁尘闻言拿起筷子，随机夹起点什么送到了身边人的碗里。
女孩诚惶诚恐端起碗来，羞怯地道了声谢。
这姑娘叫柳箐，半个小时前被一个老太太领着进了门，也不知道跟老爷子聊了什么，三句两句就被留下吃饭了。
现世中宁尘倒也不是没有碍于同事、领导的面子出去相亲过，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正式”、这么像包办婚姻的。
眼前这直径一米多的餐桌旁，二老太爷、三爷和低调沉默的仿佛纸人一般的老太太各自之间隔了差不多四五个人的身位，偏偏他和这位柳菁姑娘的椅子紧紧挨在一起，恨不得能叠上。
宁尘尝试着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点，刚挪出去几厘米就被“明察秋毫”的曾外祖厉声喝止，强行要求挪了回去。
两个人几乎是胳膊挨着胳膊，明显都表现出了十分的不自在。
尤其他是右利手，而柳菁是左利手，两人一伸手夹菜就要打架，几次三番后就谁也不伸手了。
不动筷子也不行，这不就又挨骂了。
宁尘再好地脾气也要顶不住了。
合着他花了1000块钱是上赶着体验给人当孙子来了！
生气归生气，理智上他还是保持着良好的涵养，每道菜都给姑娘夹了点。
看到一些比较受争议的菜品还会主动低声问问姑娘有没有忌口。
将他的表现看在眼底的父子俩满意地频频点头。
柳菁开始时还有些拘束，慢慢的也松弛了不少，偶尔也主动给宁尘夹菜。几次三番下来，他俩倒是互动和谐，有点大家族里新婚害羞小夫妻的模样了。
终于熬到了晚饭结束。
宁尘狠狠地松了口气，心想这场酷刑般的相亲总算是到了尾声了。
然而他还是太年轻了。
一顿饭期间半个字都没吭过的老太太在宁尘站起身来，正准备说要送柳菁出门时突然开口。
“我看小尘和小柳处得挺好。要不今儿晚上小柳就别走了。”
宁尘不敢置信地看向老太太，就见她一脸平静，就好像在说今天的汤味道有些淡了一样稀松平常。
这匪夷所思的建议居然得到了除宁尘外所有人一致的赞同。那对父子自不必说，就连柳菁本人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建议，半点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
这人也太逆来顺受了吧？
宁尘内心有些五味杂陈。
可在不确定柳菁是否是个任人摆布的工具人之前，他不能对人家做任何主观上的臆测和推断。
宁尘假装顺从又无奈地接受了长辈的建议，一上楼就把自己给反锁在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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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PM。
站在窗边，宁尘极目远眺。
东堤村以人工湖为圆心向外辐射，越是靠外围的区域越是灯火通明、繁华热闹。
从宁尘房间的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百多米开外，村里二环和三环的中间地段有条小吃街，此刻狭窄的街道上摊贩和游客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与其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则是湖心区死一般的沉寂。
作为东堤村最核心的区域，围着人工湖而建的不是这里的顶级有钱人，就是村里最说得上话的李氏直系血脉。明明是最有钱有势的一群人，却有着最低调的生活作息。
看着几百米外年轻人们的狂欢，生性不爱热闹的宁尘也禁不住心生向，往头一次觉得漫漫长夜有些难熬了。
正靠着窗户发呆呢，就听身后的房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宁尘本能地扭过头去看，神经一跳。
柳菁已经推开了一条门缝，见宁尘注意到她 ，尴尬地愣在原地进退不得。
“呃……李老先生让我来的……”
宁尘努力压着心头火，语气不缓不重。
“你怎么进来的？这个时间了还有什么事情么？我要休息了。”
他记得那会儿明明是把门反锁了的。
柳菁犹犹豫豫地抬起手，细长的指头上挂着一串钥匙。
“兰婶给我钥匙……那个，我能进来么？”
宁尘倒吸一口气。
“有点晚了，有什么话还是明天再说吧。”
哪知道这看着脸皮挺薄的姑娘并没有被他的话劝退，反而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坚定地推门进来，反手还将门给关严实了。
宁尘马上警觉了起来，下意识换了个防备的姿势，语气也生硬了几分。
“你这是干什么？”
柳菁咬着下唇一步步缓慢向他靠近。
“他们也跟你说过了吧，我今天来的目的。”
他们是谁？是这栋大宅的主人还是……
这位柳小姐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她将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半干不干的发丝垂落在雪白的肌肤上，更衬得低眉顺眼的她格外楚楚动人。
她一边向着宁尘走来，一边轻巧地解开了睡袍的带子。随着她的动作，丝质睡袍顺着光滑的皮肤自然滑落，露出了里面只有两根细细肩带的粉色睡裙。
正如二老太爷所说，柳菁并不是一个骨骼纤细扶风弱柳型的姑娘。她骨架偏大，个子也高，但骨肉匀停纤秾合度，丝质吊带裙穿在她的身上，风情感要多于情色感。
而且她眉眼长得其实是偏硬朗的，如果不是刻意做出这种小女人可怜楚楚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还有几分早年港风美人的影子。
如今这样她以为的含羞带怯，在旁人看来多少有些刻意和做作，反倒叫人多看一眼都觉得生理不适。
可惜无论是港风飒爽美人，还是娇小楚楚美人，通通都没长在宁尘的审美点上。出于本能上对女性的尊重，宁尘忙不迭地移开目光，尴尬回避。
“你这是干什么？快把衣服穿好。”
见宁尘慌张回避，并没有预料之中双眼放光的急色样，柳菁咬咬牙，厚着脸皮上前一步抓起宁尘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按。
“我干什么？你们要的不就是这个么？装什么装啊！你放心，这里的规矩我都懂，咱们各取所需，你不用担心我故意讹诈你。”
宁尘大惊，拼了老命才让自己在碰触到姑娘的身体前将手抽了回来。
他连连后退，警惕地看着对方。
“你什么意思？什么规矩我听不懂。”
柳菁眼神冷了下来，动作却更加热情大胆了。
“你跟我这装什么傻？看你晚饭时候的表现就知道你不是第一次过站的新手了，少给我装蒜！”
宁尘手忙脚乱地往旁边一闪，躲开了柳菁的一次生扑。
“你也是进来闯关的人？”
柳菁一下扑空，也不知道是因为气恼还是羞怯，脸变得通红。
“你躲个屁啊，老娘才是吃亏被占便宜那个好吧，搞的好像我要强了你似的！”
宁尘近三十年的人生里，不是没有被姑娘追求过，甚至对方大胆当众表白，企图利用舆论压力逼迫他同意的情况也不止发生过一次，但像今天这样被穿着清凉的美女生扑的经历还真是前所未有。
此刻的他像个被逼到了角落应激的猫。
“既然你知道我也是个闯关者，就应该明白我不是个可以任由别人搓圆捏扁的工具人。柳小姐，我劝你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商量。”
柳菁几次三番没有扑倒人，又气又急气喘吁吁。此刻见宁尘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戒备，就明白自己本以为十拿九稳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她迅速转变策略，喘着粗气摆摆手，发出了停战邀请。
“你别躲了，我也不动你，咱们好好聊聊。”
宁尘警惕心不减，和她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
“聊什么？”
柳菁风情万种地一撩长发，半点没有了晚饭时羞怯胆小的小女人模样。
不过这倒更像是她本人卸掉伪装后的原本性格。
“聊聊这关怎么过吧。”
她习惯性地摸口袋，摸了个空，小小声地草了一句，她对着宁尘挑了挑眉。
“有烟么。”
宁尘摇头，难改人民教师啰嗦的本能。
“女孩子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柳菁提了口气卡在胸腔，上不上下不下的，半晌才缓缓呼出来，对着宁尘翻了个白眼。
“算了。你来进来多久了。”
宁尘在心里斟酌了下，慎重开口。
“下午刚到。”
柳菁蹙眉。
“我问你到这个鬼地铁里多久了，谁问你什么时候来村里的？”
宁尘看着眼前这位完全不再掩饰脾气的暴躁小姐姐，半真半假道。
“快两个星期了。”
“过几站了？”
“三站。”
“嚯，看不出来啊。”柳菁的表情让人分不清是她是在嘲讽还是真心夸赞。
“看你文文弱弱一副小白脸样，还挺能抗。”
宁尘用沉默回应她。
柳菁像是不会看人脸色似的，大咧咧地说道。
“既然都闹成这样了我也不装了，跟你说实话吧。我想活，更想过关。我在这个破烂地待了快一周了，已经受够了。这两天从别的姐妹那里打听到了通关的办法，但我一个人做不到，得找个帮手。你愿意的话咱俩就搭个伙，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