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你设计游戏，你会把章安排在哪里？”乔水问虞温，“或者说按现在表现出来的思路，你觉得设计者把章放在了哪里？”
不是口腔科、不是骨科、不是核磁共振室，而是——
“临床心理科。”虞温回答。
无数提示都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警告他们，临床心理科是很危险的地方，要尽可能远离，但这是恐怖游戏，不让玩家进去受一遭惊吓，还设计什么关卡。
穿过门诊部的楼道，虞温再次开口：“想好了，要以患者身份走？”
“我原先是想多借一阵医生身份的，”乔水明白医生的规范更明确，可操作性也更强，“但现在得到的信息还是患者这部分多一些。不过规范里说了，患者无法被治愈，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信息可以再搜集，可时间是真的来不及了。
他们的计划是先去骨科门诊找吴肖耀，借他伪造病历，手里拿到病历之后再去三楼抢章。
流程简单粗暴，中间无非就是再顺便安排一下白心，听起来很容易，开始实践却又面对许多未知。
“总之，先找吴肖耀，”乔水把手册收起来，抬眼看向虞温，“你把他关在哪里了？”
“这是什么话，我可没关任何人。”虞温笑着回答。
于是他们在骨科诊室里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昏迷者吴肖耀。
他确实没把人关起来，门没上锁，只不过人也低垂着脑袋没醒就是了。
“这怎么弄醒？”乔水犹豫着举起手，对着那张油腻的脸实在不忍心让自己的掌心拍上去。
“不用叫醒他，”虞温假意揉了揉手里捏着的两张伪造版患者须知，“嘴给他撬开，强塞东西进他食道里，他自己会吐出来的。”
吴肖耀的脚抽动了一下。
“实在不行，只把消化道剖出来应该也能模拟。”虞温将硬纸边划过桌面。
吴肖耀猛地抬起头，惶恐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醒了？”虞温放下硬纸，“怕什么，纸刮桌板你也怕？”
吴肖耀尴尬地“哈哈”笑了一下，那张愁苦的脸上堆不出笑意，只能堆出一大片褶子。
乔水眉眼弯弯地看他哀愁的面容，笑道：“是谁把你教得这么乖的？骨科诊室里竟然藏着这么一个宝贝。”
他还挺记仇的，至少不会忘记前不久对方才说过的话。
“我……这我……”吴肖耀讪笑，“我那个时候开玩笑的，我也不知道你不是三楼拿来换东西的病人啊。”
“三楼的人一般找你换什么？”
“不换什么，”吴肖耀被乔水瞪了一眼，又垂头丧气地补充，“就……一般换些人体器官。他们喜欢把原先的医生和病人拆来拆去的，弄坏了安不回去，就找我要新的。”
他想了想，主动讲得细了些：“门诊这边的医生的病人绝大部分都被他们圈禁起来了，里面经常抛点再也动不了的尸体出来……那种多半就是他们搞坏不要的，我有时能偷偷挑着捡走几个。”
“你喜欢吃尸体。”
吴肖耀咽了一口唾沫，辩解道：“我也是没办法，要是我没有复原的本事，早就被他们剐了。”
乔水不关心他替自己开脱。吴肖耀不仅喜欢吃尸体，更喜欢吃活人。看他头一次见乔水的表现就知道了，他哪是被逼无奈，明显是蛇鼠一窝。
“三楼的人什么来头？”比起吴肖耀的个人爱好，乔水更愿意听别的内容。
吴肖耀老老实实地回答自己不知道。
“就是临床心理科的一帮怪人，”他含糊其辞，“从这个医院变成这个烂样子开始，就由他们把控一切。不惹他们，离得远远的也就没事了。”
他说不清楚未必是他在隐瞒，很有可能是游戏本身就没设计到这里。
乔水改换话题：“给你一张白纸，你能让上面出现我想要的内容吗？”
吴肖耀愣了一下：“白纸？我又不是打印机。”
他飞速地瞟了一眼抱臂看过来的虞温，嘴比脑子着急：“打点也行，打点也行。”
虞温从办公桌里翻出几张打印纸，贴心地帮吴肖耀折成小块：“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吴肖耀恨不得抽自己的快嘴两下，苦兮兮地补充：“不是，我哪能凭空造东西？你们想要什么，好歹把原件给我不是？”
“可以，”乔水答应得很利落，“但是文字内容需要有变化，你改得了吗？”
“这……”吴肖耀咬咬牙，“能改！”
“别一副为难的样子，”乔水淡淡扫他一眼，“开心点，要是把搞砸我们交代的事，你就再也不用为难了。”
“嗯，”虞温点头附和，“一步到位，永登极乐。”
众所周知，NPC是没有权利永登极乐的。
所以吴肖耀唯唯诺诺地满口应承，眼前的威胁才是最大的威胁，不管他接下来做的事会得罪谁，也不能让这两个人找理由动手。
乔水想要他伪造病历，主要是替白心伪造病历。
他自己既然可以挂号，那也可以建档。但之前在口腔科探索时显示屏给出的预约号很明确，有关虞温的信息不是乱码就是错误，这或许意味着NPC本身不能作为患者参与进游戏。白心的定位应该和虞温差不多，假如要她留在这里不能再出来，就要给她制造一份无法出院的病历。再稳妥一点，给她安排好后续，既然八楼可以在玩家不在场的情况下正常运行，那自然可以多做些准备。
“那个肿瘤科的患者在哪里？”乔水问虞温。
虞温愣了一下，随即问道：“找他做什么？”
“我想要他的病历，”乔水捕捉到他的反应，“你把他……”
“撕碎了。”虞温垂下眼睫低声回答。
啊？
这下换到乔水怔愣。
虞温本来不想说这件事，但是乔水已经问到这个人，他含糊过去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黑雾在他的神经中枢待了太久，压制他反抗的时候很烦躁，就把他从内部撕碎了。”
当他的一部分能够掠夺对方的任意神经时，雾气最本能的反应就是侵占和破坏。黑雾长时间寄存于别人的身体里，一边要分心操纵，一边又要极力压制，再加上它侵夺的本能，很难不躁动起来。
虞温丝毫不在乎对方的死活和存在，所以撕碎就撕碎了。
他很担心乔水会害怕，即使在乔水身体里的雾气不会掠夺他也不会撕碎他，但虞温还是担忧对方感到不安。
况且，即便不会伤害他，侵占的本能是很难克制的。
在不安到来之前，他原本想让乔水把雾放出来的。
谁知乔水只是点点头，然后接着问：“那他的病历在哪里？”
他并没有对此感到不安，也没有听虞温的话把雾吐出来的打算。
“在……在楼下。”
“我去取。”乔水干脆地应声，片刻后就拎着病历单回来了。
“患者姓名改成白心，性别改一下，年龄……这个随便吧，就诊科室改成临床心理科，其他内容无所谓。”
乔水口头交代，将手中病历折了两折塞进吴肖耀嘴里。
随着吴肖耀一声长呕，一张崭新的病历单被他从嘴里吐出来。
这张病历乍一看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仔细瞧会发现白心的名字和性别那里的字十分模糊，字不像是打印的，倒像是由虫子腿拼凑的。
乔水没多说，直接将纸塞回吴肖耀嘴里。吴肖耀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憋足了劲咀嚼，纸片在他肚子里晃荡了好一阵，他“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这回的成品几乎完美，乔水折起病历又问：“可以复印吗？”
来都来了，活儿已经干到这份上，再给他和虞温也造份病历，就当是顺手。
吴肖苦着一张脸：“我肚子里没东西了，生造，您也太瞧得起我。”
“那好吧，”乔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的双眼，“那只能再见了。”
“别！别别别！别动手！”刚刚还听那个白外套的怪人说什么把肿瘤科的患者撕碎了，他哪里敢犯这个冲，当下立刻改口，“我尽力印，一定尽力印。”
“又不是要你吞多大件的东西，压力不要太大。”乔水将病历怼进他口腔，简单说了信息之后靠在一边等他呕吐。
吴肖耀的角色定位大概真的是打印复印一体的机器，虽然头两次吐出来的东西不尽如人意，但多逼一逼他，还是能得到完美的成果。
拿到三份病历后，虞温和乔水没有给吴肖耀松绑。
反正他早晚会被人发现，被困在这里最多只是饿而已，这样对他很客气了。
依他们上次前往三楼的经验，那里是不开灯的，而黑暗不会影响三楼NPC的行动，也不会影响虞温的行动，只会影响唯一的玩家乔水。
乔水提出要虞温用雾气罩着他进去，却反常地被虞温拒绝了。
“不行。”虞温的态度很坚决。
“为什么？”乔水有些茫然，“这样他们看不到我也感受不到我，偷章不是很快吗？”
“要是真的那么做……”恐怕只会将时间拖得更长。
虞温回绝道：“总之，不行。”
“哦，我明白了，”乔水忽然间想通了，“我把雾吐出来会不会好一点？”
实话说其实应该是一样的难忍，但是虞温想借机哄人放走身体里的黑雾。
“不许骗我。”
“……不会。”
于是他们就这样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