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玖小说>其它小说>404 Not Found>第三十八章 三日祭礼(4)

  “谢谢。”道谢时,乔水观察着虞温的神情。

  虞温表现得非常自然,摆摆手回道:“不客气,应该做的。”

  仿佛真的只是为了救他。

  乔水没有打消自己刚刚冒出头的怀疑,而是把它压了下去。也许很久之后它会被重新唤起,但不会是现在。

  他刚刚被人救了一命,无凭无据的怀疑只会影响两人的配合。

  况且,他最近确实多疑到有些神经质,他实在不该,也实在不想把这种疑心蔓延到虞温身上。

  所以他收回打量的目光,转而望向通道:“走吧。”

  虞温跟上乔水,知道刚刚的行为引起了他的注意。

  其实那幅画让他看了应该也不会怎么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两幅充满恶意的画作究竟是不是暗示,乔水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受到刺激?

  可如果乔水真的因此想起一些事情,他该高兴,还是该紧张?

  他说不清。

  但不管怎样,拦下他是最正确的选择。

  通道入口宽敞,越深入越窄,高高低低地起伏,规旋矩折,让人难以辨别方向。乔水在前面艰难地行进,走到坡陡处甚至需要手脚并用,最窄的地方刚好够他们两个钻过,洞内有地方还贴了坠落警告。一开始乔水还记得方向,走到后来不知道拐了多少次,还好路线没有分岔,不然他们很可能在这里迷路。

  从通道挤出来的那一刻,两人双双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扑面而来的浓郁血腥气剥夺了他们休憩的机会。

  眼前骇人的骨山静静耸立,来源于人体各个部位的白色骨头刚好堆到天花板的高度。骨头并非纯白,残留的肌肉组织和早已凝结的血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乔水手里的指引图再次燃烧起来,几秒后火焰自动熄灭,显现出一张全新的指引图。

  “展区:死;展品数:?区域创作者:?”

  与之前不同,这次指引图上只有这一行灰色的文字,没有缩略图。

  乔水掩住口鼻,绕过骨山。他本想近距离观察一下骨堆,但气味着实难捱,还是选择先搁置一阵。

  到了这处展区,总该过剧情了吧?

  一开始发现的黑猫到现在仍不见踪迹,妮娅也再也没有出现。

  不排除这层楼是由机械解谜主导游戏进程的可能,但既然存在剧情人物,还是要多留意一些。

  第一幅作品:《危楼高百尺》。

  “它这是……”乔水对着画作皱眉,“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画面上只有一摊模糊的血肉,看起来是被摔裂的,鲜红血液四溅开来,肉块粘连破碎。

  “或许。”虞温回应。

  “危楼高百尺”的下一句是“手可摘星辰”,可画作显然没有这样美好的意象。

  危楼高百尺,所以会摔死人?

  乔水感受到这个展区的恶意。

  画面内容容易引起不适,乔水没有仔细观察,硬着头皮粗粗看了一遍,手摸索画框的时候似乎能感觉到四溢血液的温度。

  他心底像是被猫爪子用力挠了一下,或许擦破了皮,有些许燎起的刺痛。但那一下极快,快到他来不及捕捉就被莫名其妙的感觉盖了下去。

  虞温见他反应奇怪,体贴道:“你去看看别的,这幅画我来检查吧。”

  乔水点点头,移向下一处展品。

  看到玻璃柜里的东西,乔水眼前一黑,心想还不如不来。

  作品名,《巧舌如簧》。

  是真的舌头,也是真的摆得如同簧片。

  血淋淋的舌头一字排开,下面垫着金属板。玻璃柜前有一排五个按键,恰好对应展柜里五条直挺挺的舌。

  乔水尝试按下其中一个按键,僵硬舌尖击在金属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乐音。

  他松开手指,对这个作品生不起一丁点探索的欲望。

  他以前玩过一些恐怖游戏,里面会有背乐谱,再利用场景乐器演奏的任务。大多数是钢琴,也有手风琴、古筝、琵琶等乐器,但从来没遇见过用被割断的舌头奏乐的。

  在这里最好别有这种环节。

  他心里刚冒出这样的想法,下一刻五个按键便依次亮起了光。

  还真是什么恶心来什么。乔水只能按照记忆中的顺序挨个按下按键,亲眼看着僵直的舌尖随着击打慢慢变软,最后甚至甩了起来,弄得玻璃柜内侧到处都是飞溅的血滴。

  一曲奏完,乔水等待道具或者提示出现。

  半晌,无事发生。

  他确定自己没按错任何一个按键,完全是根据指示演奏的曲子,连节奏都差不多。

  没有任务奖励,没有机关变动,没有剧情推进。

  别告诉他这只是内置小游戏。

  事实证明乔水的猜想是正确的。他把虞温喊来又演奏一遍,同样无事发生。

  “我是不是还得夸夸这款游戏丰富的细节巧思?”乔水咬牙。

  纯粹浪费时间的东西,真的会有人喜欢看舌头糊在金属片上甩来甩去的场景吗?

  接下来的作品也尽体现着此类令人感到生理性不适的“创意”。比如“宰相肚里能撑船”是真的剖开了某个上面布满蜷曲体毛的肚子,往里面塞入一艘模型船,肠子缠绕在上面,如同锁链绞住船体。再比如玻璃柜里一盘红油重彩的夫妻肺片,乔水不用猜都知道肯定不是以牛肚牛肉一类为原料。

  看着指引图上展区创作者那一处问号,乔水合理怀疑他是个疯子。

  是科德尔·加西亚吗?他在做什么?人体实验,还是追求另类艺术?

  最奇怪的一点,诸如危楼高百尺、巧舌如簧、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表达明显源于中文,夫妻肺片更是特色,不觉得和科德尔·加西亚、妮娅这样的名字格格不入吗?

  继续看下去,乔水才发现是自己想少了。

  面前的展柜里摆着一只雕塑猫,眼睛被涂成血红色,胡须上翘唇角扭曲,看起来像是在狰狞地笑。

  它向下注视,和一颗断口整齐的人头对视。

  展品名:A cat may look at a king.

  这句英文原本可以用作比喻小人物也有权利,人人平等,但在这里,这颗被斩下的头显然是对句子里的king开的地狱玩笑。

  不远处两辆因相撞而支离破碎的车辆正在大型机械的操纵下有节律地晃动,连着骨头的残肢从车窗里冒出来随着移动晃荡。乔水料到作品名不会是traffic crash一类简单的表达,但还真没想到是”It takes two to tango.”。

  字面意思,跳探戈舞需要两个人,引申义,双方都需要负责任。

  诸如此类的展品一件挨着一件,展区面积和“生”展区看起来差不多,但作品数大概是翻了倍。

  虞温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似乎兴致不高。

  被展品恶心到了?乔水悄悄观察他略微泛白的脸色,踌躇片刻,伸出一只手在他背上顺了顺:“休息一下?”

  虞温摇头,拉住他继续往前走:“耽误时间。”

  于是他们加快速度,终于在几分钟后发现有意义的作品。

  一幅平面画作,画上是一颗被刀贯穿的流血心脏。

  作品名:《爱》,画者:妮娅·加西亚。

  不出意外,妮娅是他们一开始遇见的美术馆管理员。她的姓氏也是加西亚,再联想到那幅《生命的意义》,他们合理推测那幅画的作者是科德尔,而妮娅是科德尔的妻子或者女儿。

  比起女儿,乔水更倾向于妻子。

  指引图上一点火光闪现,区域创作者的名字在红焰下显露:

  “妮娅·加西亚”

  “可可,你在哪里?快出来呀。”墙外传来妮娅朦胧的呼唤声,听起来她还在找那只黑猫,“可可!再不出来我就生气了。”

  抬眼可以看见前面剩下的展品,一面镜子,一枝玫瑰,还有一丛造型奇特的蔷薇花。

  和刚刚见过的那几个作品太像了。乔水猛然想起在上一个展区里,那支孤零零的玫瑰展品名叫《猫》,于是小跑到玫瑰前。

  经过镜子时他刻意偏头望了一眼,镜面里是他本人匆匆跑过的映像。

  那支玫瑰依然插在隆起的土壤上,不同的是,原先泥土被架起的位置躺着一只黑猫。潮湿土壤上有深色的印记,土旁溢出一些红色液体,在满室的血腥味中发出幽微香气。

  猫咪闭着眼睛,身体没有起伏,乔水将手掌轻轻覆上它的小脑袋,摸到一片温暖。

  装死?乔水失笑。

  “可可?”他尝试用刚刚听到的名字呼喊小猫。

  小猫动动耳朵。

  “可可,妮娅在找你。”

  黑猫睁开眼睛,一双碧绿的瞳孔看向乔水。它从泥土下爬出来,抖落身上遗留的土屑,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带你去找她,还是……”

  猫咪伸出一只爪子摁在他的手上。乔水放下一边膝盖贴在地面上,它便顺势跃进他的怀里。

  乔水抱起小猫,转向虞温。

  乔水问:“这是要和我们一起走的意思吗?”

  窝在乔水怀中的黑猫面向虞温,眯起眼睛,表情凶狠地龇牙。

  “是,它是想和我们一起走,”虞温露出进入这个展区后的第一个笑容,“不能让妮娅找到它。”

  猫咪放松下来。

  接着逛展室,乔水不禁发出疑问:“妮娅创作这些作品是为了表达什么,死亡是一种艺术?”

  虞温否认:“她不欣赏死亡,没有赋予任何作品艺术美感。怪诞也好猎奇也罢,比起向大众展示‘死’的艺术性,倒不如说她只是为了让人感受她的冷嘲热讽。”

  “有一种创作者,你在他的作品面前吐出来,比夸他一万句还要令他高兴。”

  他的观点不无道理,攻击性也不小,乔水能听出来他很讨厌这里。

  两人很快走到展室尽头,没有新的门出现,一堵红墙拦住去路。

  “没路了,折回去看看河水有没有退下去,我想把上一个展区剩下的作品看完。”乔水和虞温商量。

  虞温回答干脆:“可以试试。”

  原路折返,再次路过那面镜子时乔水停住步伐。

  这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没有黑雾,也不会映出不同的人像,在一众怪异奇特的作品中显得单薄普通。乔水抱着猫,想到什么,将手指尖抵在镜子上。

  没有缝隙。

  与此同时,怀中黑猫发出尖锐的叫声。

  这是一面双面镜!乔水抱紧猫迅速后撤,下一刻,玻璃爆开,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出,向前探够。

  碎片擦过乔水的脸颊,带出血痕,那只手曲起击落残余的玻璃,紧接着从中钻出一个人来。

  “可可,你不听话。”妮娅黯淡无神的绿色眼瞳死死盯住乔水怀里的猫。

  黑猫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

  她踩着那双艳红的高跟鞋向《爱》走去。虞温急忙拉过乔水,带着他向来时的路拔腿跑起来。

  “快走!”

  转过头的刹那,乔水看见妮娅将手伸进画里,把那把插在心脏里的刀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