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休整好准备再出发，出门一看元生站在楼道里。
“你这是……”虞温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去上学？”
元生换掉之前的侍女服饰，穿了一身比她小了不知道几号的校服，手腕和脚腕露出一截来，敞着拉链露出里面的白T，左手转着一把匕首，活像是学生时期会刻意改短一大截衣裤方便进巷子里拦人打架的不良少女。
“上什么学，我跟你们一起去三楼。”元生见乔水犹豫地看过来，补充道：“为了报你们之前的救命之恩。不保证能过关啊，但总不至于像刚刚被搞成那个样子回来。”
许是两人的眼神太过惊奇，元生把袖口卷到肘关节上面，靠在楼梯扶手旁解释道：“就这一身方便活动的衣服。”
其实是就这一身现代衣服，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校服，也不知道是季情的还是她的。
“你还能进别的关卡吗？”乔水有些不解，但还是带着她上了楼。
“原则上来讲，不能，”元生把手伸进乔水打开的门里，手臂顺利地穿过黑雾，“不过你已经把我放出来了，所以我猜是可以的。”
再次回到303宿舍，仍是半夜，游戏似乎自动略过了入睡这个环节，满墙的“追猎开始”提示他们接下来的流程。
三楼的时间竟然在他们中途退出后继续流动，这一点引起了乔水的注意。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地面出现波纹，一只只苍白的手从中伸出，径直向三人袭来。
元生动作很快，还没等乔水和虞温反应过来，已经拦在前面抽刀砍断了第一批诡异肢体。
“这个不至于把你们打成之前那个样子吧？”元生砍手的时候还有余地转过头来诧异地问他们，“这不比剁陆乙简单？”
“实不相瞒，”虞温一边清理残肢一边解释道，“论根源，我还真是被这些东西搞成那样的。”
“第一晚追猎时我被随机抽中，在这个房间里受袭，后面不得已喝了一瓶药。”虞温三两句把原因讲完。
“是药的问题？”元生问。
“嗯，是药的问题。副作用太强，而且发作时间也不确定。”乔水接过话头，目光落在虞温身上，轻声道：“复原之后体内应该就没有药剂了。”
“放心，已经完全恢复了。”虞温安抚性地向他笑笑。
乔水很快转过脸，安静地处理持续冒出的手臂。
元生见气氛不对，轻咳一声岔开话题：“我说，这些怪东西有完没完，怎么杀不干净啊？”
“是不对劲，”乔水察觉到差异，“按理说这个时候房间门已经自动弹开了。”
“麻烦。”元生挥挥手，示意两人站到墙边：“你们往后退退。”
说着，她从衣袋里摸出一支打火机，抛起来向两人炫耀：“看，季情送的。”
压下点火开关，红色的火苗从中蹿出，元生将火燎上近处的白色手臂，火焰如同可以自动识别一般迅速席卷周遭所有肢体，大半间寝室在烈火中燃烧着。
白色肢体冒出一支就被烧毁一支，黑色的灰烬在地板上铺了薄薄一层。
就这样烧了十余分钟，久到乔水已经把这一关目前为止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了元生，那些手才没有继续出现。
元生拧开打火机上一个奇特的旋钮，火焰顺着旋钮后的孔洞流回腔内。她收着火，忽而蹙眉道：“刚刚你说的这几个学生，是哪个学校的？”
“西岸一中。”乔水回答。
“西岸一中，”元生沉吟，努力从记忆里搜寻相关信息，“这个中学名字太耳熟了。”
“我想起来了！”元生忽然拍手，又指了指自己胸前的校徽，“我上学那会儿在西江一中，是个普通的公立学校。常有人说我们和西岸一中一字之差，天上地下。”
“西岸一中是私立学校，虽然算不得什么贵族中学，但是办学条件远超本市平均水平，自然，招生也只招那些家庭非富即贵的孩子。”元生拍拍身边那张上下铺，比划道：“比不上人家学校的双人间，我上学那会儿学生宿舍是十人间，幸好我是走读生。”
“在我读书的时候，西岸一中确实发生过一起跳楼案件，最后警方通报的结果我已经忘了，但是涉案教师确实像你刚刚说的那个故事一样，他被开除了。如果两起案子是同一桩的话……”元生抱臂看向乔水，挑眉道，“乔，你可得想想，我上高中那是多少年前的事。”
“二十年前？”虞温插话问道。
元生阴恻恻地笑了一下，嫣红的唇看起来有些瘆人：“你对我的年龄有什么误解吗？还是说，我长得很像高中毕业已经二十年的人？”
乔水在心里估算一下，没敢说出口。其实二十年是有些夸张，不过十年怎么也有了。
“你也想猜一下吗，乔？”元生笑着转过头来，“友情提示一下，就算不在我的关卡，我也是可以攻击玩家的。”
乔水连忙推脱道：“我就不了。”
不管怎么说，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在很久之前，那这四个学生绝不会表现得像现在这般单纯。
四天一轮回的设定也许会使他们的容貌维持不变，但如此之长的时间过去，几人还陷在有没有做错事、要不要后悔这种争论中，说起来难免令人生疑。
或许，这几个学生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们。
元生转而蹲在地上，对着那层灰烬出神。
“有什么问题吗？”乔水问道。
元生拈起一片如纸屑一般的残渣，回道：“这个灰不对劲。”
虞温也跟着取了一截捏在两指间：“确实。这不是灰的触觉，倒像是皮肤碎片。”
乔水意识到什么，从虞温怀里拿过摄像机，蹲在两人身前打开夜视。果不其然，白色的皮肤碎片出现在屏幕中。
“往常这些肢体被击退都会溶进地板里，”乔水疑惑，“这回被烧成这样，竟然在镜头里却只是变成碎片。”
“镜头拍到的只是夜间肉眼难以分辨的东西吗？”虞温把灰从手中扫下去，他有意提示乔水还没进门时，透过摄像机看到的住户门，“还是说，镜头里的才是真相？”
“有道理。”乔水点头，站起身来用摄像机扫视一圈室内，在李言清的书桌底下发现一封信。
这封信粘在桌面下方，脱离镜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靠摸索才能摸见纸的触感。乔水把信封取下来，三个人挤在镜头前一起读里面的内容。
“白心同学，你好……”
行了，不用看了，他知道这封是情书了。
李言清文采不错，里面洋洋洒洒大几千字，字字句句看得出他斟酌谨慎却又难抑情思，与其说是索求与白心的关系更进一步，不如说只是单纯地表明心意。一片真心，热烈而真诚，如果不是心里还存着对这几人的猜忌，恐怕他们也要对这个男生增上几分好感。
不过情书既然还在李言清手里，不是没送出去，就是被退回来了。
好不容易翻到落款，几人皆是一愣。
落款没有注明是哪年，却清清楚楚地写着“1月4日”。
1月4日，是他们高三上学期的一月还是高二上学期的一月都不重要。
乔水在刚注意到李言清对白心的感情不一样时就试探过张行实和梁馨从。
他问，既然他们与白心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帮她？
虽然问题的重点不在前半句，但他专门设置的前置条件却得到了梁馨从的回应。
“早知道今天这个下场，说什么我也不会全力相助一个陌生人。”她是这样回答的。
陌生人，李言清要藏得多深，才能瞒住一直与他深交的张行实和梁馨从，不让他们知道自己认识白心？
比起这种可能，乔水更愿意相信他们三个和白心根本就不是陌生人。
既然第一盘录像带可以造假，此后的每一盘当然也能造假。
他们还有一盘录像带没看，只是那里面有多少是真相，又有多少是为了蒙骗他们而做的戏？
“当年那个案子查得很潦草吗？”乔水忽然发问。
元生摇头：“我不知道，案发没多久我和季情就搬到另一个城市上大学去了，没再关注过。”
现在看来，案情未必铁证如山，杨安也不见得是唯一做错事的人，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做错事的人。
这四个人能伪造录像带给他们看，自然也能伪造给学校和有关机关看。学校开除杨安在先，当时警方还在持续调查案件，而他们没有发现结案信息，那么很有可能，杨安在调查结束前就死了。
死人无法开口，谁又会为他申冤？
当事人已经死亡，大量证据灭失，如果真如元生所言，凭这几个学生的家庭背景，就算后续被发现伪证，处理起来想来不一定是什么棘手的事情。
如果乔水的推测是对的，那么这四个学生欺骗他们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乔哥，你不觉得今天追猎的时间太长了吗？”虞温对着一墙的血字问道。
本该自动弹开的房间门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乔水拉上门把手，突然发力，门只开启了一瞬便又被重重合上。
“看到了吗？”站在门后的乔水没能看清刚刚门缝后的东西。
“嗯，一只白手把门拉回去了。”虞温回答。
不是游戏机制不许他们出，而是走廊里的断肢在阻拦。
这下任凭乔水再如何努力，房门都不动分毫。
虞温走到落地窗前，往下望了望。
窗边有一排白色的粗管道，二层窗沿外有空调外机可以落脚。
“我从这里下去，再从正门上三楼给你们开门。”虞温说着打开窗户。
乔水立刻拦住他：“不行，这是三楼，不是一楼！”
“没事，”虞温把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拉进手心捏了捏，“三楼而已，又不是多高的楼层。我顺着管道爬下去，不会有事的。”
“不行。等追猎结束我们自然能出去，你不要冒险。”乔水拒绝。
乔水当然知道今晚追猎的时间太长，看着就不像是能轻易结束的样子。
窗户开启后中间没有空气墙，说明游戏允许出现这种解法。
“我有十成把握，”虞温认真地看着乔水，“别担心。”
“磨蹭什么，”元生打了个哈欠，把打火机抛给虞温，“拿着，用这个快一些。”
虞温单手接下打火机，松开了牵着乔水的手。
“马上回来。”虞温利落地从窗沿翻出去，沿着一侧的管道向下滑，踩住二层的空调外机调整了一下位置，最终顺利到达地面。
乔水松了一口气。
很快楼道里就传来打斗的动静，就在元生和乔水诧异虞温为什么不用打火机时，他打开门钻进了房间。
“我好像放了不得了的东西进来。”虞温趴在门缝前，挑眉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