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馆内，黄发男生和卷发女生激烈地争吵着。
“梁馨从，你愿意喝药你就去喝，没人拦你！但是你不能替白心……”张行实站在女生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梁馨从翻了个白眼：“白心什么状态我不比你清楚吗？她都那样了你还在这里碍手碍脚，你难道想看着她去死？”
“李言清说了会想办法！你就不能再等等？”
“想办法想办法！他要是能想出来办法我们早就走了！”梁馨从抱起胳膊嘲讽道：“怎么？李言清是你爸还是你妈？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你……”张行实气急，忍不住吼道：“你有本事你去喝毒药！李言清做的还不够多吗？”
梁馨从冷笑一声，扭过头去，忽然皱起眉头扬声道：“谁在门后？”
听墙角的乔水和虞温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们好，我们是……”乔水欲要开口介绍，被梁馨从打断。
“我不管你们是谁。张行实，你听好了，你乐意听李言清安排你就听，别拉着我们一起下地狱！”梁馨从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你！”张行实还想追上去和她理论，奈何身前还站着乔水和虞温，不能对这两个大活人视若无睹。
“你们是谁？”张行实语气很冲，脸色也不好看。
乔水回答道：“我们和你们一样被困在学校里了，李言清让我们来这里找人。”
听到“李言清”这个名字，张行实一下激动起来：“李言清？你们见到李言清了吗？他在哪里？他还好吗？”
乔水摇头：“他被那些鬼怪的手带进了一个深坑里，恐怕是凶多吉少。很遗憾，我们能救他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张行实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不、不可能……李言清，李言清不会的……”
“不行，我要去找他！”张行实蓦地回神，毅然决然要离开这里，被虞温一把拉住。
“李言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们来这里，”虞温垂下眼睛看他，“解释一下？”
张行实把两个录像带拍在他怀里，使劲一挣：“你们自己看吧！”
虞温攥着他的手臂，宽大的校服外套被拉扯变形，张行实连忙把长袖的袖口拽正，借着收手的动作整理好袖子。
“李言清有说什么别的话吗？”张行实沉默片刻，开口问道。
虞温看向乔水，乔水的目光扫过张行实的衣袖，落在他的脸上。
“李言清让我们来这里找人。”乔水又重复了一遍，盯着张行实的目光中添了几分强硬。
李言清说的是让他们来这里救他的朋友，乔水没说实话，想看看NPC是什么反应。
如果张行实和梁馨从真的需要别人来救的话，现在应该有求于他们。
张行实皱起眉头思考着，最后开口道：“我知道了，你们先找地方把录像带看了，我去追梁馨从，一会儿体育馆门口见。”
他看向虞温手里的两盘录像带，露出怀念交杂着痛悔的神色，低声道：“其中一盘我们录的时候还是为了庆祝那件事，现在看来真是可笑。”
他说完要走，乔水突然问道：“你们帮白心举报，是在什么时候？”
“五月，五月多。”张行实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道。
乔水点点头，放他离开。
张行实走之后他们又回到体育馆的监控室里，乔水靠在椅背上沉思，虞温则是学着他之前的操作把播放器连好。
“怎么了吗，乔哥？”虞温回头问他。
乔水半晌道：“我总觉得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夏季学期别人都穿半袖，张行实穿着长袖不说，为什么那么在意他的袖子？”
虞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色外套。
乔水笑了一下：“你不算，你又不是这里的NPC。”
“李言清要我们来这里救人，应该是要救梁馨从和张行实，可是我来了之后没告诉他们两个这条信息，他们倒真不求助了，是我没说对话所以没触发，还是……”
乔水顿了一下，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道：“最重要的是，你还记得游戏规则吗？‘如有室外探索内容，触发特定事项会自动传送，传送场所非绝对自由，一切室外场景均为室内解密服务。’”
虞温“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记得。
“可是我们到现在还没找到所谓的‘室内’，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密闭的房间供我们逃出去。”
“如果把整个校园看成一个密室呢？”虞温提供了另一种思路。
乔水点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我总觉得奇怪。”
思索无果，他们把录像带播开。
画面亮起，四个学生坐在天台模样的地方，点着夜灯坐在星空下，纷纷举起手中的玻璃瓶。
“真有你的，行实，从哪把酒搬进学校的？”李言清笑着撞撞张行实的肩头。
张行实挑眉：“我自然有我的路子，你喝就完事儿了。”
白心红着脸也举起酒瓶，小声道：“谢谢你们，这段日子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就挺不过来了。”
“客气什么！”梁馨从笑嘻嘻地揽住白心的肩膀，“经过这件事呢，我们大家就都是朋友了！”
白心的眼睛亮了起来：“是说，我可以加入你们？”
“当然！”李言清和她碰杯，“以后我们四个就是朋友！”
几个人在天台上哄笑起来，梁馨从看着镜头问：“还拍呢？”
“那当然得拍，”李言清骄傲地把一张报纸贴到镜头前，举着夜灯念新闻标题，“中学教师猥亵学生落网，警方已介入调查。学校已经把杨安开除了！”
“哎，你说能给他判刑吗？”张行实凑上来问。
“看后续吧，不过我们证据确凿，我觉得没跑。”李言清笑着看向白心，说道：“白心，我们还你正义了。”
“嗯。谢谢你们！”白心微笑着，擦擦眼角的泪水。
画面在这里卡了一下，李言清看着白心，尽管灯光昏暗，乔水还是一眼看到他发红的耳根。
而旁边的张行实眼神晦暗不明地挂在李言清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影像继续播放，乔水按下暂停键，分析道：“他们这个眼神有点东西。”
“怎么了？”虞温接道。
“这哪是常规庆功该看朋友的眼神，这分明是喜……”
乔水说到一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虞温。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是悄无声息地牵连着暗潮，还是月满清辉般恣意倾洒？
虞温此刻正认真地注视着他，瞳孔中倒映着他在灯光下的模样，眼神沉默而温和。他仿佛对录像带一点都不关心一样，眼睫轻眨，没有挥退那片倒影分毫。
“分明是？”虞温和他对视，轻声问道。
分明是喜欢。
乔水回神，猛然把脸转回去：“……你不看屏幕看我做什么？”
虞温笑道：“这不是在听你分析吗。”
乔水刚刚光顾着看屏幕，没注意虞温在做什么，不过感觉他根本没在好好看录像就是了。
“咳，”乔水清清嗓子，重新道，“我是说感觉李言清对白心有意思，张行实也不清不楚的。”
而且之前在门口听张行实和梁馨从吵架，张行实也一直袒护着李言清。
这四个人的关系比整个事件还乱。
继续播放录像带，画面再一次动起来。
“你……看屏幕！”乔水这回察觉到身侧那道视线了。
“哦，好。”虞温乖乖转过头去。
后面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几个小孩聚在一起谈天，仿佛从重压下解脱下来一般自在惬意。
倒也正好，乔水方才被虞温盯得完全无法专心，这一段如果真要是有什么重要内容，他怕是要回放一遍才能认真起来。
他的脑海里多出一个荒诞的梦境，从落日云霞到顶光灯下，纠缠不清地扰乱他的思绪。
他在那个模糊的黄昏中和虞温讲起自己的过去，讲到那根长歪的无名指，讲到钢琴，讲到一次也不想回忆的高考。
等等，高考？
乔水忽然拍下暂停键。
“我知道哪里不对了！”乔水打开一旁的监控录像，“他们几个是高三学生，夏天该去高考，五月份搞完这些事怎么七月跟着其他学生一起放假？”
他明明刚进关卡时还记得高考这码事，等到看完录像带就仿佛完全接受了高三生也放常规暑假这种设定一样，要不是刚刚问了一嘴张行实时间的事，恐怕到现在都反应不过来。
游戏模糊了他们的时间感，甚至连常识都不放过。
纸质资料的大量使用、老旧播放器和录像带的存在意味着这绝不是学制改革之后的现实世界，高考依旧存在，并且很大可能仍然设定在六月，他们可以七月份还在学校里，可以照样穿着校服，但是假期绝不会跟着其他年级一起放。
他们不可能是七月十六号才开始困在这里的。
乔水看到旁边监控屏幕上显示的日期：7月13日。
在他意识到时间问题之前，所有日期仿佛都被藏起来一般毫不起眼，但此时713几个数字却分外刺目。
李言清的第一盘录像带很可能是摆拍的。
“今天、今天是七月十六日，是我们放假的第二天，昨天大家都离开了学校，我们四个本来也要走的，但是，但是……”
乔水回忆起他在第一个录像带里说的话。
李言清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在撒谎。
录像带继续播放，后面没有什么内容，乔水换了第二盘上去。
这盘录像带里他们四个的情况大不如前，几个人吵作一团，好几分钟里乔水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终于，张行实怒喝一声，打断了争吵，他拍拍李言清的肩，说道：“你先录吧。”
李言清长出一口气，缓缓道：“不久前我们举报了教师杨安，但是后来出了意外。”
“他死了。”
四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李言清继续道：“这跟我们毫无关系！他被辞退回家，心情不好和别人吵架，出门遭遇车祸，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人附和：“对！这又不是我们直接导致的，这只是意外，每天出车祸的人多了去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白心在后面哭哭啼啼道：“我们寻求真相和正义难道有错吗？凭什么他能借着怨气化为恶灵，做错事的又不是我们，凭什么给他报复我们的能力？”
李言清叹道：“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本来也不想相信灵异事件，可是去了图书馆以后才发现这不是轻易能制止的事。我们没做错事，所以也不想向所谓‘恶灵’低头。”
眼看着梁馨从在一侧要重新吵起来，李言清及时关闭了摄像头。
录像到此结束。
乔水一开始对录像带的内容是充满信任的，但现在难免存着几分疑心。
“先不要和他们谈时间的问题，装作我们什么都没发现。”乔水道。